书城仙侠夺魂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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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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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派的掌门脸上都微微变色,而雪轻尘仍然是那种迷惑人心的微笑,继续说下去:“其实,三位的目的,根本就是灭天诀,而不是一个简单的萧亦君。所谓的除魔卫道,也只不过是个借口。萧亦君十年前出道,杀人也已经杀了这许多年,各位如果真是想为武林除害,又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动手?”

她慢条斯理的一段话,整个大厅中的气氛立即凝重起来。我凝视着她,这个女子,果然很不简单。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难怪他会为了她而如此着迷,这么独特的女子,才配得起他那么个特立独行的人。

连暗香也忍不住凑到我的耳边赞叹一句:“这个雪轻尘,真是个厉害的女人。不过可惜,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和萧亦君那家伙才会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地拖下去。这一次我可终于算是明白了……”

什么?我转脸瞪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萧亦君之所以至今没有迎娶她,就只是因为她太厉害?我急欲追问,可是暗香又已经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于是我也只好把满腹的疑问暂时放在脑后。

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白青山干笑两声:“雪掌门何必说的这么不堪?不错,灭天诀是武林至宝,在座的没有人不想得到,可是对我们来说,最主要的还是要除去萧亦君这个魔头。能生擒当然最好,若是不能,那也只有杀了他。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其实以雪掌门和萧亦君的交情,只要雪掌门肯帮忙,生擒萧亦君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灭天诀?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提到灭天诀,灭天诀和萧亦君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江湖中人人都想要得到灭天诀?

我在心中暗问无数的问题,而厅中雪轻尘已经冷笑起来:“既然江湖中人人都这么清楚我和萧亦君交情深厚,那么我会不会帮三位掌门这个忙,答案似乎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胡以之阴冷地开口:“这么说,雪掌门不肯帮我们这个忙?”

雪轻尘娇笑起来,微侧了头问:“是轻尘刚才说的不够清楚?那么我就再明明白白地说一次,不帮。”她笑容美丽动人、灿如春花,语气却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凝视着她。原来她对他也是同样情深至斯,为了他不惜得罪三大派,不惜成为武林正道的敌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和她这么两个原本应该是敌人的人却如此地相互信任、不离不弃?他们之间,又曾经发生过些什么样的事情,才让他们的关系胶着于目前的状态,不能再前进一步?

而我,我又是什么人?一个暗怀鬼胎的野丫头,永远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等待着一个机会的来临,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伤害着自己,却不能再回头。放不下仇恨,所以也不配再有快乐;忘不了过去,所以也不会再有将来。

我,一瞬间心灰意冷。

拉拉暗香的衣袖,我茫然开口:“我们走。”

同一个瞬间,三大派的掌门人都对门下弟子使了个眼色,于是“呛啷啷”响声不断,三派的弟子们都抽出兵器,而无痕门弟子也立即拔剑,双方成对峙之势,一时间议事厅里剑拔弩张。

暗香按下我的头:“现在走不是找死?他们都在全神戒备,一被发现就无处可溜了。耐心点,看戏要看全套。”

我只有按兵不动,可是已经兴趣索然。

整个大厅中,只有雪轻尘仍然是神色不动的,她淡淡地笑着,带着点冷冷的意味,于是从座位上轻轻立起,只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已是绝代风华。“三大派是否要仗着人多势众,在我无痕门撒野?”

话说得绝不客气,竟不像是从这个温婉可人的美人儿口中说出。三派的掌门都是一怔,然后同时感到恼怒。

鲁千遁立即上前一步,哼了一声:“既然雪掌门执迷不悟,仍然是要护着那个魔教妖人,那么我们也只好稍加惩戒。”

雪轻尘的目光投向厅外的茫茫夜色,忽然好象有些感慨,慢慢地开口:“其实三位掌门是早有打算,即使我不答应你们,你们也会先想办法对付我,然后再利用我去要挟萧亦君,是不是?”

我身边的暗香忍不住又嘟哝了一声:“厉害……”

被说中了心事,三大派的掌门一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却又无言以对。

我却只是凝视着雪轻尘,这一刹那似乎觉得她并非我所想象的快乐,而她不快乐的原因又绝不是为了三大派的威逼。

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三大派的来临放在心上,所以她才能那么从容不迫地应对。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在另一个地方,在为了另一件事情而忐忑怀疑。

我弄不明白。既然连三大派的威胁都不放在眼中,那么这个天下,还有什么可以让雪轻尘这样的女子黯然神伤?

我听见雪轻尘再次幽幽地叹了口气,如同在小院中她独对着花、杯和杯中残酒时一样,然后她的声音响起来,也清幽得仿佛是在空气中飘拂:“可是,你们又怎么能知道,萧亦君一定会为了我而放弃一切?”

黯然销魂者,唯情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这句话,我竟忽然在这一刻回想起来。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触动了我。

也许是那一刻她的落漠的神情,也许是她声音中的寂寞情伤。

我忽然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寂寞的女子,一个不快乐的女子,一个挣扎在犹疑和忐忑中的女子。

同我一样会时时感到矛盾的女子。彷徨无依。

我忽然有点同情她,但立即就感到我自己的可笑。我是什么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她?我和她之间,究竟是哪一个更值得同情,现在仍然还是个未知之数。

我也在心中无声地叹出一口长气。

而三大派的掌门好象是听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勉强忍住没有大笑出声,于是天山派掌门白青山已经忍笑开口:“江湖中谁人不知,萧亦君每月一次来与雪掌门相会,无论发生什么事,八年来从不曾间断过。一个魔教妖人,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重情,可想而知,雪掌门在萧亦君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非比寻常。”

雪轻尘脸上仍然是那么淡漠的神色:“……世人眼中所见,未必就是真相。不过,我也没有兴趣解释那么多。如果三位掌门以为你们真的可以那么简单得逞,就不妨试上一试,看看我雪轻尘有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有得罪了。”胡以之一挥手中折扇,眼中杀机已现。

就在这一瞬间,一黑影如烟似雾,已经飘落于大厅正中,正挡在双方之间。黑衣,黑巾蒙面,双眼锐利有神,只微微一扫,已经震慑住三大派欲动的门人。

我身边暗香的身体忽然惊讶地一动,而与此同时,三大派的掌门也都已经异口同声地惊呼:“影杀?!”

我不懂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为什么会让众人都有这么大的反应,再次仔细地打量他,只见他黑衣之上,以暗红丝线绣柄精巧的匕首。我还是不得要领,于是转头望向暗香。

暗香没有看我,而是仍然注目于那个黑衣人,却喃喃低语:“怀匕身无影,生机一线杀。他是影杀的人,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

我恍惚有点记得了,江湖中那神秘无踪的杀手组织,被称为唯一可以与天圣教相抗衡的黑暗势力。

影杀。

事情开始更加复杂起来。

曾经有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而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所以既然是江湖中人,就免不了会有各种各样的恩怨纠缠。

总是恩少怨多,有本事的自己解决,没这个能力的就只好假手于人。

于是就有了影杀。

以绣有暗红匕首的黑衣为标志,影杀的人总是来去无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被影杀盯上的人,所有的生机都会完全丧失,只余下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隐匿于黑暗世界中的组织,拥有最准确的情报和最优秀的杀手,与任何门派或个人都只存在买卖的关系,为任何出得起价钱的人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天圣教更要神秘。

我盯着厅中那傲然独立的黑衣人,一时间纷纷扰扰,所有曾经听说过的有关影杀的事情都涌上心头。

“影杀,号称是唯一可以与圣教相抗衡的黑暗势力。这么说,其实也不无道理。”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萧亦君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口中衔一片草叶,慢悠悠地说。

我哼了一声:“号称?你这么说,到底是褒还是贬?”

他一笑:“影杀中的人才可能不会比圣教更多,甚至我觉得他们还大大地不如圣教。但是他们组织的严密性就不是一般门派可与之相比的,更何况,他们应该还掌握了江湖中很多人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很不以为然:“用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替别人杀人,这算是什么?再说,又有什么必要去刺探别人的事情?真够卑鄙的。”

他半晌不语,然后才缓缓地开口:“虽然手段卑鄙,可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很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法。你觉不觉得奇怪?影杀在江湖中,其实比圣教更遭人痛恨,可是只有我们才被人当成魔教。”

“为什么?”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享受这种和他一起午后闲聊的乐趣。

“我想,应该是因为影杀利用自己庞大的情报网,掌握了很多足以威胁到江湖中头面人物的秘密吧。所以在有些时候,影杀甚至可以操纵很多名门正派的人为它所用。而这一点,我们圣教就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真是可笑,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有这么多秘密,竟然还被影杀当成把柄握在手中,真是可怜。”

“越是复杂的人,就有越多的事情不想让人知道,因此也就有越多的秘密。……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像星宿海上这么简单明了。”

我看着他,他说的那么平静,可是难道他真的以为星宿海上的人,就会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而没有秘密吗?

暗香或许是,这一刻纯真简单如孩子的他或许是,可是我知道,在这个星宿海上,至少我不是那样的人。

太多的秘密,太多的不能对任何人吐露的心事,时常会压得我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最奇怪的是,反而是在他的面前,我才会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并肩躺在草地上,微风轻拂,看着流云飞卷,枝摇叶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再重要,这世界唯我、唯他。这种日子,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惬意。

只会更惬意,如果他不是那个我偶尔会捉摸不透的杀人魔王,如果我不是那个偶尔会记起血海深仇的百里依。

是的。百里依,这个名字让我时刻回想起当日的种种,记起我是百里家的后人,记起这个名字所背负着的仇怨。于是我改名换姓,历尽辛苦地来到星宿海,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他却不似我的想象。

我开始分成两个人,一个是简单的、快乐的、只想这样永远持续下去的黎晴,另一个是深沉的、痛苦的、藏有无数秘密的百里依。

我有时会分不清这两个人,她们同时存在,永远在争斗之中。

他会不会也是一样?江湖传闻中的他,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然而我面前的他,永远无忧无虑,只知道逍遥度日,像个孩童。

是他也在掩饰自己吗?他也有秘密吗?

“你呢?你又有没有秘密,怕被影杀抓住?”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微微一笑,却似有伤感的成分:“我没有任何事情,会怕别人知道。”

声音虽轻,可是很坚定,坚定中又透出惆怅,然后他忽然转头望向我,眼神那么地专注。我忽然害怕起来,如果他也反问我一句,我又该怎么去回答?我本就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何况又是面对他如水晶般纯净的眼眸?

可是他没有问,只重新转过头去,望向辽远的天空,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每个人都应该有些秘密。”

胡思乱想。

只不过为一个属于影杀的神秘人,我的脑中一瞬间竟然清晰地忆起和他的对话,他当时的眼神表情历历在目,那声叹息仿佛还萦绕在我的耳边,让我忽然觉得,他当时心中还是有着秘密存在的吧?

否则,又何来那惆怅而又寂寥的叹息?

厅中的死寂终于被一个声音所打破,那是崆峒掌门鲁千遁:“影杀的人忽然在此地出现,不知道所为何事?”

傲然挺立于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黑衣人声音如他直立的姿势一样冷冷的不容人接近:“只有在有任务的地方,才会有影杀的人出现。”

我的心忽然一动。只是没来由的一动,就在听了这黑衣人的声音以后。他声音中隐隐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激愤,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似乎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我也曾经听到过。

可是又无法去细细地琢磨。

我更加专注地望着那个黑衣人。

厅中又是一阵死寂,所有人都有些惊疑地互相望望,只有雪轻尘的脸上还是那么淡漠的神色,仿佛一切根本就与她无关。

半晌,青城掌门胡以之终于开口:“难道是有人向影杀,买了在座中某人的人头?”

死寂。寂静中黑衣人似乎在面巾下微微讪笑了一下,然后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在座的人都松一口气,只有雪轻尘,仍然是那么地无所谓、不在乎。

“在下今日前来,只是奉敝主之命,请三大派立即退离无痕门,不再为难雪掌门。”

满座皆惊。

连屋檐上的暗香也微微动了动身子,因为极度惊讶,反而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影杀?!一个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永远隐匿于黑暗的地下世界中的组织,竟然要保护无痕门,保护雪轻尘。

我凝视着雪轻尘,她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让影杀为她出头?

我忽然想起萧亦君的话:“……也许,每个人都应该有些秘密。”我是这样,他也或许是这样,那么,连雪轻尘也是一样?

片刻的沉寂之后,白青山既惊且疑地开口:“影杀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仍是既冷且清的声音:“敝主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三派今日不肯退离无痕门,从此就是在与影杀为敌。”

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身边的暗香耸了耸肩,转头看我:“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

“你不是说看戏要看全套?”

他无所谓地一笑:“你以为除了圣教以外,还会有其它的门派敢不买影杀的帐?”

他说的对。我看着厅中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三大派的弟子是有惊、有怒、有惧,而无痕门的弟子则沾沾有喜色,实力的对比一目了然。

只有那黑衣人和雪轻尘自始至终神色不动,人虽在场中,却仿佛根本就置身于事外,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盯着他们,忽然知道他们所关心的事和人,都不在这里。

而我也是一样。

我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向暗香微微点头,夜色中我们身影如烟,转瞬就把无痕门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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