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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包括雨木、秋元在内的大部分观众不相信比赛有必要进行,可林幻却品出了别样,Killer虽气势完全逊于对手,可他的精神仍具对抗的资本。“幻幻,这个大块头可不是普通的……接下来可能有点残忍……”雨木小声地说并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我看没那么简单……至少胜负各半,但我不知道这个Killer会用怎样的方式周旋……美国人这么玩挺有意思。”林幻目光流露出了自信。

出乎所有人意料,毒刺并没有不屑一顾,他很谨慎地挪动脚步迫近Killer,熊形的身躯如捕鼠猫般谨慎。“怎么这样,大块头怎么跟个姑娘一样秀气?一下子打垮就OK了!”雨木显轻蔑。

这种情绪同样在观众间蔓延,林幻身后一个美得像充气娃娃的女人不停地大喊“Getridofit”甚至很多人表示要把Killer扔出去或撕碎。他惊诧这些异国美丽面孔后的冷血和凶残。

林幻提醒雨木:“毒刺几十场胜绩决不是白捡的!”雨木不解地看着场上窝囊的大个子。

“和我在大街上打的黑人不同……毒刺身体有语言,狮搏兔仍须用全力……但Killer更好!”

场上瞬间变化让林幻血流加速,说话间毒刺加速了对Killer的侵蚀。老练的毒刺缓慢堵截对手寻找致命一击,他每进半步Killer也相应调整间距,试图破坏毒刺进攻的时机和空间,同时寻觅合适的打击点。

林幻看得发愣,和场下期待火爆惨烈场面不同,他努力寻找西方文化中非竞技体育的搏击精髓,甚至身临险境模拟对抗毒刺,设计和Killer之间的遭遇战。可能是思维运转过快,林幻眼睁睁错过了重要瞬间,他没看懂被压迫后的Killer仓促出手,只见眼前飘忽的黑影突地俯冲毒刺下身。

雨木以及更多观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Killer已成功击中对手膝关节。毒刺失重倾斜了身体。Killer随即跟进第二次打击,由于身体劣势,想完成绝杀他必须依靠自身惯性,Killer这么做完全是在赌命了。

当他犀利的拳锋触及毒刺耳后的刹那,林幻绷紧的胸腔略微挤出一口闷气,他本想拥抱雨木来庆祝Killer胜出,可毒刺被击中后喷吐的吼叫声阻止了他。毒刺虽被狠狠击中但声音仍完整而具穿透力。

林幻把注意力再次放回搏击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Killer被毒刺的大手抓住抡向空中。如果毒刺将他甩向看台,或许Killer还有半条命,可一旦决定将对手抡起而猛烈撞击地面,那么他将宣告生命的终结。这一刻黑市拳台法则主宰了生命的去留,选择给予死亡和接受死亡的人都必须沉默,因为从他们走上这个舞台身体和心灵就完全交托于此。

雨木害怕惨烈画面的发生,她神经质地紧闭起双眼,隔绝视线的同时还要阻塞听觉,可是手还没有抬起来,不可想象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毒刺抓住Killer往身后摔去,掠过他头顶前的一瞬,失重的Killer不知道从何处找到力点横向俯冲毒刺面部。

全场观众还陶醉在毒刺抡飞对手,惊呼着毒刺发起绝地反击,但形势突变,无数关注的目光所及却是Killer的手臂暴长,钢铁般的手指猛然插入毒刺眼眶。

这一次毒刺的吼叫像是从血管甚至骨髓深处发出的,穿透力撕裂观众席的狂热。雨木在全场死寂中重新睁眼窥视拳台:毒刺翻腾着栽倒,Killer被甩在拳台一边,他摇晃着身体重新靠近毒刺,冷冷地为这场比赛画上圈定生命的圆形……

所有人被眼前历时仅几秒的情景震撼,以往林幻经历战斗场面都以胜负分出结果,而今眼前发生的一切未曾想象,他结结巴巴地告诉雨木在局面僵持时,双方都相互以“卖招”来打破平衡,这就相当于下棋人无法打开局面时“拼车对炮”的换子,但拳台上的人只能将血肉躯体用作交换。

雨木尽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地下黑拳的凶残,可惨烈的实景还是让她毛骨悚然,一方面她惶恐于拳台上的血腥,另外她真切地厌恶来自观众席对生命的漠视,她变得沉默而麻木。矛盾中雨木把头转向岛村叔叔,只见他嘴角上翘,平和地微笑着。

冷静片刻,林幻领悟到毒刺和Killer始终不追求胜利,更不是技击本身,他们就是简单地为了“活着、活下去”,为了争取生命意志在死亡临界的眷顾。林幻心里空空的,他不具备更不能超越如此的应敌精神。多年来对拳学痴迷的林幻,如中毒般神志恍惚起来,他感受不到周围人任何情绪变化,只想渴求靠近Killer,渴求最大限度接近他下场的必经之路。

林幻脸上佯装懵懂和好奇,脚底下悄悄挪动,慢慢靠近看台和搏击台那段悬空的走廊。雨木因为她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林幻袖子,另一只手握在他小拇指上,竟也不自主地牵动着,尽管这样她还不时叮嘱秋元贴近林幻,害怕身边男孩儿做出不冷静的事。林幻全身心地期待着Killer从眼前走过,正像雨木担心的那样,他正酝酿着一场战争。

在终结了毒刺四十多场生死决斗的光荣后,Killer每一举动都能撩动观众的兴奋点,他站在搏击台中央,任意调动全场情绪,最终他朝台下走去,嘈杂的赞誉如潮地追随着他,Killer证明了通向上面的道路只有一条,抛开金钱和荣誉以及血腥的快感,这一刻,追逐生命意志纯粹之美胜过一切。

人群中只有林幻逆转这无形的浪潮,他不仅停稳,更要逆流而上,Killer距离他越来越近了。马尔代夫海景站桩时的宏大自然之力,让林幻如沐浴在阳光里,站立的地方暖而生风,身体洋溢出的力感层层弥漫过去。

Killer顿时肃立在通道上,他第一时间感到了源自看台的精神辐射,它蕴藏着狡黠的威胁。极具技击天赋的Killer没有急于还击,而是本能退避缓让,就像初时应对毒刺那样,他不停缩小、衰弱自身,同时去感知危险的源头。如此一来,林幻初次的精神打击便被瓦解了。

林幻深知如果精神不能笼罩对方,打击的成功点便将被模糊,这就如空战中飞机制导不能锁定,发射就变成无把握的赌博,结果将是无可挽回的。这同时说明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Killer强自己很多。

Killer已察觉了走廊外的敌人,他用身体的嗅觉捕捉到危机的宿主,接下两人让阻隔对方的金属围栏变成绵软的纱帐,精神上的相互打击变得毫无遮拦。

林幻鼓荡周身,试图用高大深远的光芒穿透对手,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仍源自在马尔代夫海滩的体认,在那里他成功地假借它对抗无边的海浪。

可Killer骤然转变让林幻顿感茫然,他好像消失在“阳光”下,整个人宛若清晨低垂于草叶间隐藏的露珠,晶莹的锋芒仅在滑落间闪现,以至于灼人光芒只在边缘和它相会,而如此接触丝毫没有起到穿透作用。

林幻在和Killer的对抗中,无奈以强者姿态出现,这让他不安。林幻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弱对手,在寻找不到Killer主力部队之后,林幻第二次更为纵情的神意打击落空了,那一刻恐慌之情难以形容。

就这时,林幻眼前突然多了无数个Killer,他意识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随即失声喊道:“命没了!”雨木惊异地看着林幻,虽近在身前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他在和胜者Killer对视后就不停地颤抖。触摸林幻,她发现他满手都是汗,实际上林幻的汗水湿到脚底……

不知过了多久,林幻才恢复过来,岛村叔叔和秋元都看到了他的失神,雨木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岛村示意她带林幻绕到后面,于是几个人陪着林幻走出了观众席。林幻迷迷糊糊察觉岛村用一连串激昂的话语激动发问,像在责怪雨木又像是责怪自己。上车后,雨木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她顺从地接受批评,偶尔偷窥下林幻。

回去路上,林幻倚靠在玻璃窗听着他们激烈争执。他辨别着拉斯维加斯的月夜和北京的星空,痴痴的林幻,牙齿随着玻璃的震颤碰撞着。经过一段昏昏欲睡,林幻精神恢复了许多,但是他始终一句话都没有,眼神很是失落。

车到酒店,林幻走下来绕到驾驶座,用不流利的英语表示了对岛村叔叔的感激,但当他试图解释什么时,才发现匮乏的词汇量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所以他摇摇头放弃了。

当晚,雨木守在林幻身边,他表达了落寞之情。雨木虽一直陪伴在林幻左右,却没发觉他和Killer间的对抗。但雨木明白,在林幻身上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相识这么久从没见他如此绝望。“以前从没想到被打死,这次我才知道……如果和Killer动手肯定我没命。”林幻蹲在墙角,紧紧拽着垂在地上的窗帘。“什么呀!你乱想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雨木更加不解,她坐到林幻身边仔细看着他的眼睛。

林幻告诉雨木,意拳重精神和意感,早在王芗斋创拳时“精神笼罩”就是核心和高层次的功法。放归到大自然中,鹰猎兔、猫捕鼠都能体现这种精神笼罩,猎食者不仅会用忽左忽右的意图堵截猎物逃跑路线、更能用强有力的精神辐射先期给予打击,侵蚀意志最后再进行猎杀。这就是林幻和Killer间看不见的斗争,刹那间他们互为猫鼠,最终林幻被笼罩成为束手就擒的猎物。林幻在和Killer狭路相逢的瞬间,他的精神斗志、进攻路线、力量传导,甚至身体平衡都被Killer诱发并破坏。Killer想要完成最后打击只是举手之劳。

林幻满载兴奋与疲倦回到北京,整个人便被拖入到不安当中。由于几次乘坐远途航班,生命中莫名其妙增减了许多时间。在机场时雨木决定分开走,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羞涩和冲动让他们的脸色泛红。

林幻呼吸着北京炎热躁动的夏天,才真切感受到什么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他甚至从镜中窥见矛盾的内心。无论马尔代夫绮丽的自然风情,还是拉斯维加斯的人间奢华,都不能割裂内心深处对唐婉的思念。

回到家,林幻把礼物送给妈妈,简要讲述了旅行后就躺下来。充满困意的他在这一刻却失眠了。林幻在床上翻腾了会儿,开始给手机充电打电话。

林幻以为唐婉知道他和雨木出行而拒绝接听,但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他这次远去异国就是让两人都了无牵挂……不知不觉中林幻趴在床上沉沉睡去,醒来后才发现满身汗水,手里攥着的电话和他一样被汗浸湿,但上面显示出唐婉的未接电话,以及一条意外的短信。

怀着急切和紧张的心情,林幻重返了唐婉家所在的七楼。和过去一样,外层的防盗门虚掩着,房间处于半开放状态。林幻一路上都在酝酿如何开口,该怎样解释和雨木出国旅行,可直到他伸手敲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

“怎么是你?”林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门缝里显现出高蕊愤怒的双眼,进屋后发现唐婉没在家,她的电话放在写字台上,屋子内东西散乱,到处是药味。

“终于回来了?又来这里做什么?”高蕊恶狠狠瞪着林幻。

“是你给我的短信……”

“不是我还能是雨木?唐婉她昏倒了,被我拖到医院,现在我回来找病历……医生确诊她有严重的妇科病。”

高蕊由愤怒急转至严肃,林幻心里发慌。“但唐婉这样的状况是没法接受治疗的,第一她不愿意花钱,第二她的精神状况根本不配合,医生说如果这样下去慢慢就垮了,不吃饭光吸烟酗酒,纯属找死,是我拿钱硬把她拖去的!”高蕊在这个时候又显得异常的冷静。

“啊,怎么会这样?”林幻大瞪着两眼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她一直流血,我从马尔代夫回来就一直陪她,你和那个日本女人玩得开心吧!算人吗你!没想到你这样,原来也是爱钱的家伙!”

高蕊的爆发,直气得林幻满眼通红,他想发怒,因为心里很委屈。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是陪着她出去,自己也散散心!之前不是你介绍雨木要我们好的吗?怎么都忘了?反过来又责怪我?”林幻强压住愤怒。

高蕊猛然醒悟,但是她明知自己慌乱,此刻咬牙不再提起。

“什么都没发生?你当我小孩子啊!林幻,雨木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吗,还有你,我们怎么认识的难道你忘记了?这样的两个人去国外旅行还住在一起你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太逗了吧!你可以玩,没错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但只是让你不再受伤害,没让你去伤害别人!”

高蕊一把推在林幻胸前自己却摔了出去。“算我看错你了!我操!装傻,你还真虚伪!”

林幻呆呆立在墙边像尊雕像,他甚至也怀疑自己和雨木发生了什么,可记忆中没有超越友谊的关系。

“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吗?看在同为唐婉分上不和你计较,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我们一起努力!”林幻把高蕊扶到沙发上。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高蕊叹息着。“我问过医生,唐婉的病因不仅在身体,最致命的是她对生命的轻视和对生活的悲观……这种心理和生理相互恶性循环让她一天天虚弱……我看唐婉她不想活了。”

高蕊满面泪水,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她是不想活了,你明白吗·!”

林幻没哭,但心却紧缩,他安慰高蕊有办法让唐婉重新振作,许久她才半信半疑地恢复平静。

两人一同去医院接唐婉,可到了那儿才发现她已离开。高蕊目光散乱。“会不会自杀?”声音不大,却在林幻心里引起很大回音,以前他总觉得唐婉有轻生念头,如今猜想更加迫近现实。

林幻和高蕊轮番打了很多电话都没唐婉的下落,高蕊甚至还几次向凌奇询问。

“你找人,怎么能对他这么凶?”林幻奇怪高蕊竟能如此对凌奇,按理说高蕊本应对他唯唯诺诺。

“他很多事情有求于我……”高蕊冷冷地说。

两人一直呆到晚上,最终高蕊实在顶不住了才回去休息,林幻要送她,但被拒绝了。

走时高蕊把唐婉家钥匙留下,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林幻孤单一人坐卧不安,有时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反复出现过,他不止一次等唐婉,等别人……不知过了多久,唐婉的电话响了,第一次林幻没有理它,他害怕是别的男人打来的,等到第二次林幻拿起电话,却听见了唐婉在说:“蕊蕊,你来接我吧……我好像喝得有点儿多呢!”

林幻又一次直面唐婉,为避免尴尬,他们像朋友般简单问候。唐婉告诉林幻她刚才一直喝酒没吃东西,所以两人坐到一家小店吃饭。

林幻将压抑已久的情绪慢慢宣泄。“我以为你自杀了……蕊蕊也这样想,你一直都没有音讯。”唐婉趴在桌子上又笑又哭。“下午一直开会,我真没劲儿自杀,回去还要赶故事大纲……哪里有时间去死啊?”

“至少你在慢性自杀……这样的生活可不可以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