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刘茂甫中医世家经验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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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研习名著独有新悟

一、张仲景治疗妇科病十法

仲景对妇科病的治疗,在《疗妇人方》二卷、《金匮要略》及《伤寒论》有关条文中,有不少著述,可见仲景不仅是研究内科病的大师,同时也是祖国医学治疗妇科病的鼻祖。遗憾的是《疗妇人方》早已佚失,而《伤寒论》中关于治疗妇科疾病的条文较少,现只有根据《金匮要略》中有关妇科疾病治疗的记载,探讨其学术思想,以就正于同道。

《金匮要略》共二十五篇,其中有关治疗妇科疾病的有三篇,即“妇人妊娠脉证并治篇”、“妇人产后病脉证并治篇”、“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篇”。综观论证及治法,约有以下十个大法,兹结合刘茂甫教授以之所治验案略述如下。

1.活血化瘀法活血化瘀法是仲景用以治疗妇女因瘀血所致的月经不利(畅),少腹胀满疼痛以及产后腹痛的主要方法,如第二十二篇第十条指出:“带下,经水不利,少腹满痛,经一月再见者,土瓜根散主之。”同篇第十四条又说:“妇人经水不利,抵当汤主之”。盖月经不利有气虚者,有血虚者,有血瘀者,而临床上较为多见的则为血瘀证候,而仲景一再指出月经不利同时合并有少腹胀满疼痛的,则为血瘀证,同时由于血瘀而导致血不循经,表现为月经一月再见,故用活血化瘀之土瓜根散或抵当汤治疗则为经验之谈。至于产后腹痛如先用行气和血无效者,必然为血瘀所致之腹痛,则应以活血化瘀之法治之,如第二十一篇第六条说:“产后腹痛,法当枳实芍药散,假令不愈者,此为腹中有干血著脐下,宜下瘀血汤主之”。说明仲景治疗产后腹痛,先以理气,继以活血,同时说明气滞又可导致血瘀。以上这些病证,仲景是主张用活血化瘀来进行治疗的。刘茂甫教授遵仲景法,对月经不畅、经闭、痛经以活血化瘀法治之,则往往奏效。

衡某,女,19岁,1969年10月17日初诊。患者于16岁月经开始来潮,第一年两月或三月行经一次,第二年周期很不规律,但突出的证候是每当月经来潮,腹胀、疼痛,月经涩滞难下,腹胀严重时影响大小便排泄,食纳减少。求诊时月经已错后十二日。脉弦涩,舌质绛、苔略黄。辨证:据以上脉证,系血瘀导致之月经失调及痛经。遵仲景活血化瘀法治之。处方:当归15g,赤芍15g,桃仁10g,红花9g,牛膝12g,通草6g,大黄9g,香附12g,甘草6g,益母草15g。嘱连服四剂。复诊:服上方2剂后,腹胀减轻,精神好转,饮食有所增进;又进1剂,月经来潮,较之以往经量多,色红。第4剂服后诸症悉除,月经已来两日,同时下有大小不等之血块10余枚。据效不更方之旨,少事加减嘱再进3剂。该患者于半年后又来诊治其他疾病,据云自服上方后,月经周期已准,血量正常,少腹再未胀痛。

2.养肝扶脾法肝郁可导致气滞,气滞则可耗伤肝阴;肝郁又可克脾,脾则可遂之而虚。在治疗上肝宜养,脾宜扶。少腹乃肝经循行所经之处,若肝郁气滞,少腹疼痛时,则应以养肝扶脾。仲景所拟之当归芍药散,恐即为这个思路。他治疗妇女腹痛或妊娠腹痛,均用当归芍药散,如二十二篇第十七条:“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第二十篇第五条:“妇人妊娠,腹中疼痛,当归芍药散主之”。方中当归、芍药以养肝;白术、茯苓以扶脾,佐以川芎以理血中之气,伍泽泻以助茯苓之功。此方配伍得当,疗效明显,刘茂甫教授以该方加减用以治疗经中腹痛患者,每见功效。

王某,女,23岁,未婚,1974年5月12日初诊。患者每当月经来潮时少腹疼痛难忍,已有两年病史,逐渐加重。近两年来又易动肝气。食少消瘦,皮肤干涩,每次月经来潮,腹痛剧烈,一般止痛药鲜效。查脉细弦,舌质略胖且有齿痕,苔少。辨证:据脉证合参,乃肝郁克脾。遵仲景法以当归芍药散加减治之。处方:当归15g,芍药15g,云苓12g,川芎9g,川楝子12g,郁金12g,香附18g,丹皮12g,甘草6g。嘱服六剂。此方经用3个月经周期,未再复发。

3.理气化瘀法妇女产后腹痛有气滞者,有血瘀者,有里寒者……,其苦不同。仲景鉴别为:气滞者则“烦满不得卧”,血瘀者脐下有症块,即“干血著脐下”,里寒者则“腹中刺痛不止,呼吸少气”,而临床上以气滞者较为多见。仲景以枳实芍药散治之,颇有见地。

枳实芍药散方中仅枳实、芍药两味,近年来的药理实验认为:枳实有收缩平滑肌的作用;芍药对平滑肌有解痉止痛作用。两药相伍,一唱一和,甚为合拍。刘茂甫教授曾对不少产后子宫收缩不良以此方为主随症加味,取效甚佳。

姜某,女,29岁。1978年3月12日初诊。患者素日体弱消瘦,周身困倦,纳差,月经周期尚可,经色较淡。婚后2年始孕,于3月4日超月分娩,产1女婴,但产后子宫收缩不良,少腹胀满隐痛,恶露不断。查脉细略数,舌苔白微腻。辨证:据病人产后少腹胀满隐痛,乃气滞血瘀,但以气滞为主;且思患者素日气不足。拟枳实芍药散合补中益气汤加味。处方:枳实15g,芍药15g,黄芪15g,当归12g,益母草20g,焦杜仲15g,棕榈炭12g,焦白术12g,柴胡9g,升麻7g,甘草6g。水煎,嘱服5剂。服5剂后,其母来诉,服此方3剂后,腹胀减轻,腹痛消失,恶露亦有所减少。又经复诊两次,以归脾汤、人参养荣汤加减,先后服21剂,婴儿满月后,母女均健。

4.养血止血法妇女崩漏或胎漏下血等出血症,多为下血愈多,则必血虚,血虚往往导致气虚,气虚不能统血则下血愈多,二者互为因果。若欲治本,必须养血止血。仲景对漏下,妊娠下血,半产续下血,均以胶艾汤治之。如第二十篇第四条指出:“妇女有漏下者,有半产后因续下血都不绝者,有妊娠下血者……胶艾汤主之”。

胶艾汤即四物汤加阿胶、艾叶、甘草。四物有调理冲任之功,同时又有养血之效,加之阿胶养血止血,艾叶温经安胎,一阴一阳,同奏止血安胎之功。此为仲景养血止血之代表方剂。刘茂甫教授以胶艾汤治疗崩漏及胎漏均有较好效果。

张某,女,30岁,已婚,未育,1974年10月5日初诊。患者每月月经两次来潮,每次来潮时即出血持续10日左右。病史有8个月之久,面色白光白,腰疼痛。西医妇产科诊为功能性子宫出血。查脉虚,舌苔薄白,舌质淡。辨证:据脉证,乃冲妊不固,气不统血之象。拟胶艾汤加味治之。处方:阿胶15g,艾叶9g,当归15g,川芎9g,炒白芍12g,熟地12g,焦杜仲15g,焦地榆15g,鸡血藤15g,菟丝子12g,女贞子14g,甘草6g。此方带回后连服15剂,于服5剂时血已止,以后每次月经来潮之先即用此方连服五六剂,月经即减。如此反复治疗5个月经周期,以后逐渐正常。1年后怀孕,足月顺产1男孩。

5.淡渗利湿法仲景对妊娠小便不利治用两个处方,即当归贝母苦参丸、葵子茯苓散。前者适用于小便难,饮食如故;后者适用于有水肿、小便不利,同时合并有头目眩晕。如:第二十篇第七条:“妊娠,小便难,饮食如故,当归贝母苦参丸主之”。同篇第八条:“妊娠有水气、身重、小便不利,洒淅恶寒,起即头眩,葵子茯苓散主之”。当归贝母苦参丸系用于怀孕后血虚有热,气郁化燥,膀胱津液不足所致之小便难,以当归养血润燥,贝母宣肺通达,佐以苦参苦寒清热,以达利湿之目的;而葵子茯苓散乃以葵子之通利,茯苓之淡渗利湿,通渗结合,以求通利小便之效。使人深思的是,此证有起即头眩,看来与现代医学所说之妊娠水肿合并有高血压症极为相似。仲景之书确系理论与临床结合的经验总结。刘茂甫教授遇此证候时,遵仲景淡渗利湿法治疗妊娠水肿亦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栗某,女,27岁,于1977年4月12日初诊。患者素日体健,婚后3月受孕,初诊时已妊娠7个月,下肢浮肿,小便少。查其脉象滑数,舌苔白腻。辨证:妊娠水肿,治宜淡渗利湿。拟四苓汤加味治之。处方:茯苓20g,泽泻12g,猪苓15g,白术9g,车前子12g(布包),光杏仁10g,贝母10g,山药15g,白扁豆15g,黄芩12g。服上方4剂后,小便逐渐增多,水肿亦逐渐好转,以此方反复应用,一直到生产时,血压基本保持正常范围。

6.温经化瘀法瘀血留滞,当以活血化瘀,但若以寒凝瘀滞则必以温经化瘀之法。仲景对少腹里急,瘀血停留于少腹不去等均以温经汤治疗。如二十二篇第九条:“妇人年五十所,病下利(医宗金鉴谓当是下血),数十日不止。暮即发热,少腹里急……曾经半产,瘀血在少腹不去……,当以温经汤主之。”方中吴萸、生姜、桂枝以温经暖血,当归、阿胶、丹皮和营化瘀。这种刚柔相济的组合方法,则是高人一着,独具匠心的。刘茂甫教授用以治疗虚寒月经后期,虚寒不孕,妇女少腹寒冷拘痛,均有不少获效。

赵某,女,23岁,于1978年7月12日初诊。患者月经错后已1年余,1年前,曾于月经未完时游泳,继之每当月经来潮时,则少腹冷痛,经期逐渐错后。查其脉沉缓,舌苔白。辨证:冲任虚寒,月经错后,治宜温经祛寒化瘀,方用温经汤治之。处方:吴茱萸12g,当归12g,川芎9g,白芍12g,党参10g,桂枝9g,阿胶12g,丹皮12g,半夏9g,麦冬12g,甘草9g,生姜5片。此方连服6剂,治疗3个月经周期恢复正常。

7.收涩除湿法仲景治疗白带证系以收涩除湿法治之,如矾石丸和蛇床子散。前方矾石经烧有收涩燥湿之功,矾石烧后即为枯矾,又恐过于干燥,佐以杏仁之滋润。后方蛇床子一味其性燥湿又能杀虫。刘茂甫教授曾以蛇床子、川椒、黄柏煎水冲洗阴道治疗滴虫性阴道炎,效果甚好。此两方均为坐药。妇女如因阴道炎、宫颈炎而患白带症,内服汤药恐难奏效,仲景在实践中摸索出另一种剂型—坐药,收到了事半功倍之效。

8.调中降逆法仲景在二十二篇第六条中指出:“妊娠呕吐不止,干姜人参半夏丸主之”。又在二十一篇第十条中指出:“妇人乳中虚,烦乱呕逆……竹皮大丸主之”。此两方前者为温中降逆法,后者为清中降逆法。前者为治疗妊娠呕吐,但妊娠呕吐亦非完全中焦寒症。笔者临床体会妊娠呕吐有脾虚气机上逆者,治宜香砂六君子汤;有胃中湿浊上犯者,治宜清中汤;有胃中寒湿者则宜干姜人参半夏汤,但以胃中湿浊上逆为多见。而后者治疗乳中虚之烦乱呕逆用竹皮大丸,是由于产后乳汁过多,伤于津液阴血,致胃燥而出现之烦乱呕逆,方中竹茹清胃止呕,生石膏、白薇清胃热,甚为得当。

9.养血益阴法仲景在产后篇中有一著名方剂——当归生姜羊肉汤,此方为脍炙人口、饮食疗法的好处方,用以治疗产后腹中痛。这里的腹痛根据以方推证,则应为虚寒之腹痛,仲景以当归补血、生姜温中,羊肉为血肉有情之品,既可温补,又可养血。刘茂甫教授曾以此方对许多虚损患者进行治疗,大约在一、两月内,即可恢复健康。

10.健脾养胎法后世医家对养胎多予补肾,而仲景则主张健脾兼以养血益阴,白术散就是在白术健脾的基础上,佐以川芎之养血、牡蛎之益阴。这种治法是祖国医学对养胎法的最早认识。

以上十大法,体现了仲景治疗妇科病的主要学术思想。当然他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均记载有热入血室,其治疗方法:①用小柴胡汤;②刺期门。这主要还是以伤寒为主的一种变证,因而不多赘述了。其他还有梅核气、脏躁症、吐涎沫症、阴中疮症等,固然这些病女性发病率较多,但按目前分科来看,毕竟不属妇科病范畴,从探讨仲景治疗妇科疾病的学术思想这个题目来说,也就不宜多涉及了。

总之,仲景对妇科病证治确实有很多发明创造,这些治则至今仍指导着我们临床实践,很多方剂亦为我们临床所常用。

二、孙思邈论治内科病特色

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对内科杂病是以五脏六腑为纲,寒热虚实为目,并包括五劳六极、坚症积聚等,他以《黄帝内经》、《金匮要略》、《诸病源候论》等中医经典著作有关理论为基础,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对每个脏腑的生理、病理、病症立法、方药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卷卷皆备述五脏六腑等血脉根源、循环流注,与九窍应会处所,并论五脏六腑等轻重、大小、长短、阔狭、受盛多少,仍列对治方法,丸、散、酒、煎、汤、膏、摩、熨及灸针孔穴,并穷于此矣”(《千金要方·卷十一》)。例如肝脏卷中,先论肝脏的平脉、病脉,继而论述了肝中风、肝中寒、肝伤、肝水、肝胀、肝著、肝积、堕坠以及脉病、筋病、别病等肝脏病证,最后列肝虚实、肝胆虚实、筋极、坚症积聚等分证。在分析肝病寒热、虚实辨证时说:“左手关上脉阴实者,足厥阴经也,病苦心下坚满,常两胁痛,息忿忿如怒状,名曰肝实热也。……左手关上脉阴虚者,足厥阴经也,病苦胁下坚寒热,腹满不欲饮食,腹胀悒悒不乐,妇人月经不利,腰腹痛,名曰肝虚寒也”(《千金要方·卷十一》)。尤为重要的是孙氏将一些内科杂病分脏腑而治,如坚症积聚归肝,小腹痛归心,便秘、泻痢归脾,飞尸鬼肺、腰痛归肾,另将吐泻归胆,风眩风癫归于小肠,反胃、噎塞、腹胀、痼冷积热归胃,咳嗽、痰饮、虫证归于大肠,霍乱归于膀胱。虽然这些病证非仅与其所归脏腑有关,但孙氏提出这些病证主要当责之于其所归脏腑,并以此脏腑为重点确立治疗原则,并兼顾其他相关脏腑。飞尸鬼以前医家都没有将其归于肺脏,孙氏认为此病的主要病变在肺,从而为该病的辨证提供了依据。孙氏的这种脏腑分类证治观对后世脏腑辨证,特别是对宋金时期易水学派的创始人张元素的脏腑辨证学说的形成,起了很大的影响,成为今天脏腑辨证理论的启蒙者之一。

1.脏腑八纲辨证重视虚实寒热在脏腑分类证治中,孙氏首辨虚实、寒热。虚实寒热属于八纲中的四纲。在临床上无论运用何种辨证方法,都必须先辨八纲。阴阳乃八纲中的总纲,也是辨别疾病性质的总纲。“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明辨表里寒热虚实,则阴阳之属显而易见。在脏腑病证中多属里证,脏腑辨证中尤当首辨其寒热虚实,张景岳说:“表里寒热虚实,是医中之关键,明此六者,万病皆指诸掌矣”(《传忠录·六变辨》)。辨虚实则可明了正邪盛衰情况,辨寒热则可明了疾病性质,如此便可避“虚虚”,“实实”,“治寒以寒”“治热以热”之误。孙氏在《千金要方》各脏腑分卷中,每卷单列各脏腑虚实论,以四诊资料为依据,来分辨各脏腑的实热、虚寒证。如辨心的实热与虚寒时指出:“左手寸口人迎以前脉阴实者,手少阴经也,病苦闭大便不利,腹满,四肢重,身热,名曰心实热也。……左手寸口人迎以前脉阴虚者,手少阴经也,病苦悸恐不乐,心腹痛难以言,心如寒,恍惚,名曰心虚寒也”(《千金要方·卷十三》)。孙氏所论脏腑辨证对后世影响较大,使脏腑辨证成为临床辨证的核心组成部分。

2.加强三焦学说在内科杂病中的应用三焦之名首见于《黄帝内经》,对三焦的认识历代医家众说不一,有气化三焦说,辨证三焦说,脏腑三焦说等。孙氏首先提出了“部位三焦”说,他认为三焦并非一独立的脏腑器官,而是用来划分人体脏腑的特殊概念,把人体划分为上焦、中焦、下焦三大区域,并使人体脏腑分别归纳到这三大区域之中。从病理角度明确提出:三焦不但“有名无形”,而且“可闻不可见”。上焦实质是指心、肺所居区域,因而上焦有病乃指心肺两脏的病证,“实则上绝于心,若虚则引气于肺”(《千金要方·卷二十》);中焦是指脾胃所居的部位,中焦有病就是脾胃有病,孙氏提出,中焦有病时,“实则生热,热则闭塞不通,上下隔绝。虚则生寒,寒则腹痛洞泄、便痢、霍乱,主脾胃之病”(《千金要方·卷二十》)。下焦有病是指肝肾等脏有病,孙氏说:下焦“主肝肾之病候也,若实则大小便不通利,气逆不续,呕吐不禁,故曰‘走哺’。若虚则大小便不止”(《千金要方·卷二十》)。由此可见,孙氏所论三焦不是一个独立脏腑,而是一个划分区域的概念,上焦即心肺,中焦即脾胃,下焦即肝肾。根据其所论三焦,在内科证治中,上焦有病当多从心肺入手;中焦有病则多从脾胃入手;下焦有病则多从肝肾入手,从而为在内科病证治疗的局部和整体观方面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

3.内科杂病诸病诊治特点

(1)中风四大法分类:孙氏根据《内经》理论,将中风分为四大类。“中风大法有四,一曰偏枯,二曰风痱,三曰风懿,四曰风痹。……偏枯者,半身不遂,肌肉偏不用而痛,言不变,智不乱,病在分腠之间,温卧取汗,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风痱者,身无痛,四肢不收,智乱不甚,言微可知,则可治,甚即不能言,不可治。风懿者,奄忽不知人,咽中塞窒窒然,舌僵不能言。病在脏腑,先入阴后入阳,治之先补于阴,后泻于阳,发其汗身转软者生,汗不出身直者七日死。风痹、湿痹、周痹、筋痹、脉痹、肌痹、皮痹、骨痹、胞痹,各有证候,形如风状,得脉别也,脉微涩,其证身体不仁”(《千金要方·卷八》)。可见孙氏是按照中风的轻重程度来划分的,偏枯病在分腠之间,病变部位较浅,故在临床上仅表现为肢体活动方面的改变,神志及语言则维持正常,以“温补取汗,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为治则,只要处理得当,患者易于恢复。孙氏在治疗偏风时常用麻黄、防风等祛风,附子、桂心、茯苓、白术等温阳益气,再随证加减。风痱较偏枯病变部位为深,病情较重,病在脏腑,患者常有轻度语言及神志方面的改变,此时治疗当从速,否则病情加重难治。风懿与风痱相比病位更深,病情更重,病变部位在脏腑,先入阴,后入阳,患者在语言和神志方面改变明显,“奄忽不知人,咽中塞窒窒然,舌强不能语”,治疗应“先补于阴,后泻于阳”,判断预后的根据是:“发其汗身转软者生,汗不出身直者七日死。”风痹和湿痹、周痹、筋痹、脉痹等同论,这些都有身体不仁等类似中风的症状,故孙氏将它们归属于中风类,实际上当属痹证范畴。

(2)消渴病“三慎”对防治法意义:消渴的病机主要是由于燥热偏盛,阴液亏耗,且以阴虚为本,燥热为标,常由于饮食不节,过食肥甘,醇酒厚味,致脾胃运化失职,积热内蕴,化燥耗津而致。或由于劳欲过度,如素体阴亏,复因房室不节,劳欲过度,损耗阴精,导致阴虚火旺,上蒸肺胃而发为消渴。孙氏谓:“凡人生放恣者众,盛壮之时,不自慎惜,快情纵欲,极意房中,稍至年长,肾气虚竭,……此皆由房室不节之所致也”(《千金要方·卷二十一·消渴》)。消渴患者能否治愈,与其自身有密切关系。“治之愈否,属在病者,若能如方节慎,旬月而瘳,不自爱惜,死不旋踵……其所慎者有三:一饮酒;二房酒;三咸食及面。”这一见解不仅对于消渴病患者的治疗提供了在生活中的注意事项,对于常人预防消渴也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3)强调虚损内因,重视补益心肾:孙氏在对内科杂病的论治中,强调虚损的内因,“凡人不终眉寿,或致夭殁者,皆由不自爱惜,竭情尽意,邀名射利,聚毒攻神,内伤骨髓,外败筋肉,血气将亡,经络便壅,皮里空疏,惟招蠹疾,正气日衰,邪气日盛。”(《千金翼方·卷十五·叙虚损论》)孙氏将虚损分为五劳、六极、七伤,包括范围很广,诸如积聚、大风、湿痹、浮肿、寒热、惊悸、喘咳、消渴、血衄、黄疸等。凡正气虚损的病证均属虚损范畴。孙氏认为:“疾之所起,生自五劳,五劳既用,二脏先损,心肾受邪,腑藏俱病。”(《千金翼方·卷十五·叙虚损论》)故对于虚损的治疗,注重补益心、肾。

(4)淋证分类的全面性:淋证之名,始见于《内经》,《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载有“淋秘”,即《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的“淋秘”。淋证的分类,《中藏经》中已有冷、热、气、血、劳、膏、虚、实八种,为淋证临床分类的雏形。《诸病源候论》中把淋证分为石、劳、气、血、膏、寒、热七种。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提出“五淋”之名,“凡气淋之为病,溺难涩常有余沥,石淋之为病,茎中痛溺不得卒出;……膏淋之为病,尿似膏自出;……劳淋之为病,劳倦即发,痛引气冲下;……热淋之为病,热即发,甚则尿血。”(《千金要方·卷二十一》)目前临床上仍然沿用五淋之名,但有以气、血、膏、石、劳为五淋者,有以热、石、膏、血、劳为五淋者,在临床上气淋和热淋都属常见,所以将淋证大致分为气、血、劳、石、膏、热六种。孙氏在一千多年前便明确提出目前六淋除血淋外的五淋分类法,将血淋则归到热淋之中,若热盛尿血则演变为血淋。由此可见,孙氏对淋证的分类已很全面,这对淋证的治疗起了很大作用。

(5)瘀血证治特点:孙氏根据前人经验,在瘀血证方面亦有创见,丰富了祖国医学关于瘀血的证治内容。认为瘀血当分清其寒热、虚实属性,方可对症下药。“产后风冷,留血不去停结,月水闭塞”之证,便是由寒致瘀,治当以温阳化瘀。对于“吐血酒客温疫中热毒”者以及“伤寒及温病应发汗而不汗之内蓄血”者,则采用清热解毒化瘀治之。《千金方》中还有因虚致瘀之论,如“血虚致瘀”,“治血虚劳,胸腹烦满疼痛,瘀血往来,脏虚不受谷,气逆不得食”诸证时(《千金要方卷十二·吐血》),用补中理血方。另外对虚实夹杂,寒热并见的瘀血病,主张详细辨证,分清虚实主次,寒热轻重,灵活遣方用药。

(6)病因求源,论治求因:孙氏认为对疾病的论治,应首先求因求源,“夫欲理病,先察其源”,如用谷皮治疗脚气,牛、羊、猪肝治疗夜盲,槟榔治疗绦虫病,常山治疗疟疾,都是明显例证。重视辨证论治,常以有针对病源的特效药组成基本方,再在这一基础上加减变化。如治疗消渴,有方22首,其中用瓜蒌之方占2/3.治疗痢疾主药用黄连,治疗黄疸主药用茵陈、大黄等等。

孙氏的论治求因,是和辨证论治结合在一起的,如对内科急症杂病的辨证,就常将八纲与脏腑辨证揉合在一起,进行剖析。既注意针对病源的治疗,又不忽视整体变化,初步建立了辨病、辨证论治的经验模式。

(7)对水肿宜忌及评价预后五不治的意义:水肿之病,是全身气化功能障碍的一种表现,其病因较多,病理亦较复杂,涉及的脏腑也较多。对水肿的认识历代名家各有其独到见解,如《内经》中根据水肿兼证不同,分为风水、石水、涌水;《金匮要略》中称之为水气,以上下表里为纲,分为风水、皮水、正水、石水、黄汗等,又按五脏的发病机理分为心水、肝水、肺水、脾水、肾水。孙思邈遵《内经》及《金匮要略》之法,并在《千金翼方·卷十九》中提出:“凡水肿有五不治,一面肿苍黑是肝败不治;二掌肿无纹理是心败不治;三腹肿无纹理是肺败不治;四阴肿不起是肾败不治;五脐满肿反者是脾败不治。”若水肿患者出现了上述脏气衰败的征象,则病情危急,治疗非常困难或不可治,虽然水肿和肺、脾、肾的关系较密切,但孙氏提出,水肿而心败和肝败同样属于危候。

对水肿患者的宜忌,孙氏也有独到见解,“大凡水病难治,……病水人多嗜食不廉,所以此病难愈也。”(《千金要方·卷二十一》)并明确提出水肿患者宜忌:丧孝,产乳、音乐、房室、喧戏、一切鱼,一切肉、生冷、酢滑、蒜、粘食米豆油腻。“莫恣意咸物诸杂食等”。这些禁忌如“忌盐”及忌辛辣(酢、蒜),慎房室,慎劳累等,对水肿患者的自我保养有着重要指导意义。

4.孙思邈创制诸方在内科病防治的地位孙思邈所著《千金要方》,凡232门,方论530首,《千金翼方》凡189门,论、法2900首,其中方剂大多没有注明出处,但从方剂的名称仍可以看出,其中有华佗、仲景等前贤的方剂,还有很多来自民间的单方、验方。也有孙氏本人创制或有重要发展的临床上屡经验证的有效方剂。孙氏所创制的盐汤深吐方、漏芦汤、温脾汤、千金犀角汤、小续命汤、独活寄生汤、温胆汤、苇茎汤、生脉散、驻车丸、黄连解毒汤、磁朱丸等方剂,千百年来,一直被历代医家广泛应用,均有很好的临床效果。《千金要方·卷十二》中所载的犀角地黄汤,有报道以此方为主,辨证治疗11例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结果痊愈6例,显效4例,无效死亡1例;还有报道以此方治疗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全部恢复正常。此外有报道用此方治疗肺胃大出血,收到满意效果。《千金要方·卷十二》所载温胆汤,有人以此方加减,治疗精神分裂症、癫痫、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取得了很好的疗效。载于《千金要方·卷六》的磁朱丸,对于癫痫、神经衰弱、精神病、高血压等疾病效果显著。陈修园赞本方云:“治癫狂痫及耳鸣、耳聋如神,又治白内障及神水散大等症,为开瞽第一品方”。有人报道以此方治白内障41例,共72眼,结果视力增进者40眼(556%),维持不变者32眼(444%),无一例视力减退。还有以千金消水丹治疗门静脉性肝硬化腹水及慢性肾炎等;以独活寄生汤治疗痹证,以漏芦汤治疗血栓闭塞性脉管炎、败血症、肾盂肾炎等。以黄连解毒汤治疗糖尿病;以瓜蒌生脉温胆汤治疗冠心病;以瓜蒌为主组方的治消渴方;以海藻、昆布为主的治瘿方;以莨菪子为主治的“积年上气不差,垂死者方”,“治水气肿,小便不利方”等,均有很好疗效,说明孙氏对方剂学做出了突出贡献。

5.孙思邈在内科领域的学术成就及对后世的影响孙氏一生,“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写了《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两部巨著,成为今天祖国医学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在内科方面集前人之大成,而又有所创新和发展,为内科疾病的诊断、治疗提出了一系列独到的见解,其在内科方面的学术成就可归纳如下:

(1)对内科杂病实行脏腑分类而治,从而对后世脏腑辨证学说的形成起了很大的影响,成为今天脏腑辨证理论的启蒙者之一。

(2)在脏腑辨证中重视寒热虚实,为避免在治疗中犯“虚虚”、“实实”、“治寒以寒”、“治热以热”的错误提供了理论依据。

(3)首创“部位三焦”说,指出“三焦”是用以划分人体脏腑的特殊概念,将人体划分为上焦、中焦、下焦。并提出三焦并非一独立的脏腑器官,“有名无形”,“可闻不可见”,为在内科病证治疗的局部和整体观方面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

(4)在内科杂病诸病证的证治方面,提出不少独到见解,如消渴的防治方面提出了“三慎”,慎酒、慎房室、慎咸食及面食,并说“能慎此者,虽不服药,而自可无他。”对水肿病人提出了主治宜忌,并指出判断水肿病人预后不良的五条标准,对中风证按病情轻重分为偏风、风痱、风懿、风痹;对淋证提出了五淋(气、血、石、热、劳)分类法;把飞尸鬼注首次归纳到肺脏疾患中,从而明确了该病的病位,为其治疗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在瘀血证的治疗方面,注重寒、热、虚、实辨证等。

(5)孙氏集前贤方剂之大成,又收集了民间的单方、验方,并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创制了许多方剂,《千金要方》中约有方剂4500首,《千金翼方》中约有方剂2000多首,其中不少方剂历经一千多年广泛应用,效果显著,特别是其所立之大、小续命汤、犀角地黄汤、独活寄生汤、温胆汤等,在治疗上有独特疗效,目前被广泛地应用于临床。孙氏又注重病因求源,论治求因且有许多创新,对许多疾病的预防及治疗做出了有深远意义的贡献。

三、傅青主对妇科病贡献

傅山,字青主,一字公佗,明末山西曲阳县人。他自幼喜爱文学,且攻书画,同时又精医学,尤其对妇科疾病则更为擅长,其治学方法为尊古而不泥古,富有创造精神。因此,他对妇科病的辨证详于前人,处方用药又独出一格,故所著《女科》及《产后篇》为后人所称赞。此书在傅氏生前多为抄本未得出版,于1827年经张凤翔刻版付印,又陆懋修所得书为子陆润痒所刻印。现就傅氏对妇科病的贡献,按经、带、胎、产四门简介于下,以供参考。

1.关于月经病的治疗

(1)月经病:傅氏把月经病分为经水先期、经水后期、经水先后无定期,经水数月一行,年老经水复行,经水忽来忽断时疼时止,经水过多等。

1)经水先期:从月经周期短,提前来潮者叫经水先期,傅青主认为月经先期可分为虚实两大类,“夫同时先期之来,何以分虚实之异?盖妇人之经最难调,苟不分别细微,用药鲜克有效。”所谓虚证,其病机为胃中火旺,而阴水亏,因此,临床表现先期而至量少,其治每为不必泄火,只专补水,水足而火自消,因此,创制了两地汤(大生地30g,元参30g,白芍45g,麦冬15g,地骨皮15g,阿胶15g)。所谓实证,其病机为肾中水火均太旺,故其临床表现月经先期而至其量多,火热而水有余,其治法为其清热而不必泄其水,方用清经汤(丹皮15g,地骨皮15g,生白芍15g,大生地15g,青蒿6g,白茯苓3g,黄柏15g)。傅氏对先期的认识总的来说火与水两字足矣,先期者火气之冲,多寡者水气之验。

2)经水后期:傅氏对月经后期的认识总的来说为“血寒”,不同意一般认为是“血虚”。“妇人有经水后期而来多者,人以为血虚之病也!谁知非血虚乎?”……盖后期而来少,血寒而不足;后期而来多,血寒而有余。治则应以补中温散之法,方用温经摄血汤(大熟地30g,白芍30g,川芎15g,白术15g,柴胡15g,五味子9g,肉桂15g,续断3g)。

3)经水先后无定期:傅氏认为经水先后无定期和经断续而至,主要为肝气之郁结,肝又为肾之子,(水生木)子病及母,因此肝郁即可导致肾气之去留,临床表现即可出现经水先后无定,或经水断续而来,治法主张疏肝之郁,即开肾之郁,如果肝肾之郁开,而经水有一定之期,方用定经汤(菟丝子30g,白芍30g,当归30g,熟地15g,白茯苓9g,芥穗6g,柴胡15g),创此方之主要用意是“此方疏肝肾之气,非通经之药也,补肝肾之精,非利水之品也,肝肾之气疏而精通,肝肾之精旺,而水利,不治之治,正妙于治也”。

4)经水数月一行:傅氏认为妇女如果经水数月一行(如一季一来)很规律的话,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这种现象,可以不加治疗。他说“盖以季为数,而不以月为盈虚也。真气内藏,则坎中之真阳不损。”所以可不加治疗。“世人不知,见经水不应月来,误认为病,妄用药饵,本无病而治成病,是治反不如不治也”。

5)年老经水复来:傅氏认为妇女五十岁以上或六七十岁,突然阴道出血,或有紫块,或有血淋,一定会导致血崩。此病的病机主要是肝不藏血,脾不统血的原因。他说:“妇人有年五十外,或六七十岁忽然行经者,或下紫血块,或如红血淋,人或谓老妇行经,是还少之象,谁知是血崩之渐乎?……然经不宜行而行者,乃肝不藏血,脾不统血之故也。”在治疗上主张大补之气与血,“气郁甚而发龙雷之炎,二火交发,而血乃奔矣,有似行经而实非行经也。此等之证,非大补脾之气与血,而血安能骤止,方用安老汤”。安老汤(人参30g,黄芪30g,大熟地30g,白术15g,当归15g,山萸15g,阿胶3g,黑芥穗3g,甘草3g,香附15g)。此证笔者疑有子宫肿瘤。

6)经水忽来忽断时疼时止:妇女经水忽来忽断,时疼时止,寒热往来患者的认识主要是由于肝气不舒所致。在病机上讲肝属木而藏血,最恶风寒,当妇女行经之际,腠理大开,适逢风寒之袭,则肝气为之闭塞,而经之道路亦随之而郁闭。于是经络、腠理各皆不畅,往往即可出现经水忽来忽断、时疼时止以及寒热往来。若风邪感受更甚,则内热更甚,即可出现其病如狂之热入血室症。在治疗上主张补肝血,解郁散风,“若但往来寒热,是风寒未甚,而热未甚耳。治法宜补肝中之血,通其郁而散其风,则病随手而效。所谓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此其一也,方用加味四物汤。”加味四物汤(大熟地30g,白芍15g,当归15g,川芎9g,白术15g,粉丹皮9g,元胡3g,甘草3g,柴胡3g)。创此方的思维是:“四物以滋脾胃之阴血,用柴胡、白芍、丹皮以宣肝经之风郁,用甘草、白术、元胡以利腰脐而腹疼,入于表里之间,通乎经络之内”。

7)经水过多:凡妇女经水过多,行后复行,往往多发生在面色萎黄,身体倦怠,困乏愈甚之人。因此傅氏认为这一证候其主要病机为血虚。同时指出:“今日血虚而反经多,是何言舆?殊不知血归于经,虽旺而经亦不多,血不归经,虽衰而经亦不少。”治疗此一病证宜大补血而引之归经,方用加减四物汤,加减四物汤(大熟地30g,白芍9g,当归15g,川芎6g,白术15g,黑芥穗9g,山萸9g,续断3g,甘草3g),水煎服,4剂而血归经矣。10剂之后加人参3g,再服10剂,下月行经,适可而止矣。夫四物汤乃补血之神品,加白术、荆芥补中有利,加山萸、续断止中有行,加甘草以调和诸品使之各得其宜。

除以上7种病症外,傅氏经验还有经前泄水,经前大便下血等,由于我们临床上毕竟少见,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2)血崩:

1)老年血崩:老年血崩,除表现阴道出血甚多之外,严重时两目黑暗,昏晕在地,不省人事,方用加减补血汤(当归30g,黄芪30g,三七根末9g,桑叶14片),加入桑叶者,所以滋润之阴,又有收敛之妙耳。

2)少妇血崩:这里傅氏所指少妇血崩,可认为是现代医学之流产。“有少妇妊娠三月,即便血崩,而胎亦随堕。”可见所说的少妇血崩,并非指单独的阴道出血而言,实为流产之出血。这一病症的原因,由于元气衰弱所致。由于元气衰弱又导致血不能固,故其崩而堕,治法应以补气为主,佐以补血,方用固气汤。固气汤(人参30g,白术9g,大熟地15g,当归9g,白茯苓6g,甘草13g,杜仲9g,山萸肉6g,远志3g,五味子10粒)。

3)郁结血崩:郁结血崩由于郁结而表现血崩之谓也。由于郁结出血其临床表现除阴道出血之外,尚有口干舌燥,呕吐吞酸。傅氏认为这是郁结血崩之主症。从病机上讲,肝主藏血,其性急,若气结则急更甚,急更甚则不能藏血,故致血崩。正如他说:“夫肝主藏血,气结而血亦结,何以反至崩漏,盖肝之性急,气结则其急更甚,更急则不能藏血,故崩不免也。”在治疗上主张以开郁为主,但还应平肝,“治法宜开郁为主,若徒开其郁,而不知平肝,则肝气大开,肝火更炽,而血亦不能止矣,方用平肝开郁止血汤。”

平肝开郁止血汤(白芍30g,白术30g,当归30g,丹皮9g,三七根9g,生地9g,甘草6g,黑芥穗6g,柴胡3g),他说:“方中妙在白芍以平肝,柴胡之开郁,白术利腰脐则灭积住之虞,荆芥通经络则血有归还之药,凡破又清骨髓之热,生地复清脏腑之炎,当归、三七根于补血之中,以行止血之法,自然郁结散而血崩止矣。”

4)血崩昏暗:血崩昏暗是血崩中之较重症候,其临床表现为血崩,两目昏暗,昏晕在地,不省人事等,傅氏批评了一般认识为火盛动血的理论不够确切,或者说这种说法是不够全面的。他说:“人莫谓火盛动血也,然此火非实火,乃虚火耳。”在用药方面,他不主张单纯用止涩药,更重要的于补阴之中行止崩之法,“世人一见血崩,往往用止涩之品,虽亦能取效于一时,但不用补阴之药,则虚火易于冲击,血随止随发,以致经年累月不能痊愈者有之,是止崩之药不可独用,必须于补阴之中行止崩之法,方用固本止血汤(大熟地30g,白术30g,黄芪9g,当归15g,黑姜6g,人参9g)。

此方妙在全不在止血而唯补血,又不止补血而更补气,非唯补气而更补火。盖血崩而至于黑暗昏晕,则血已尽去,仅存一线之气,以为护持,若不急补其气以生血,而先补其血以遗气,则有形之血恐不能遽生,而无形之气必且至尽散,此所以不先补血而先补气也。然单补气则血又不易生,单补血而不补火则血又必凝滞,而不能随气而速生,况黑姜引血归经,是补中又有收敛之妙,所以补气同补血之药并用耳。

5)血热血崩:此证傅氏认为君相火动冲脉太热所致,方用清海丸,方用大熟地500g,山萸300g,山药300g,丹皮300g,北五味60g,麦冬肉300g,白术500g,白芍500g,龙骨30g,地骨皮300g,干桑叶500g,元参500g,沙参300g,石斛300g,炼蜜为丸,每次15g,1日2次早晚服。

(3)痛经:

1)经前腹痛吐血:经前腹痛或吐血,傅氏认为主要是肝气上逆所致,他说:“妇人有经未行一二日,忽然腹痛而吐血,人以为火热之极也!谁知是肝气之逆乎?夫肝之性最急,宜顺而不宜逆,顺则气安,逆则气动,血随气为行止,气安则血安,气动则血动,亦勿怪其然也。”他还说:“经逆在肾不在肝,何以随血妄行,意至从口上出也,是肝不藏血之故乎?抑肾不纳气而然乎。”因此在治疗上应以平肝补肾,方用顺经汤。顺经汤由当归15g,大熟地15g,白芍6g,丹皮15g,白茯苓9g,沙参9g,黑芥穗9g组成,此方于补肾调经之中,而用引血归经之品,是和血之法,实寓顺气之法也,肝不逆而肾气自顺,肾气已顺,有何经逆之有哉!

2)经水将来脐下先疼痛:根据傅氏经验,经水将来而脐下疼痛者,其主要病机为“下焦寒湿”。此一症候的主要表现为妇女月经将来三五日前而脐下作疼,状如刀刺,或寒热交作,月经颜色如黑豆汁。“下焦寒湿”如何能出现上述症状呢?傅氏说:“妇人有冲任之脉,居于下焦冲为血海,任主胞胎,经为血宝,均喜正气相通,最恶邪相犯,经水由二经而外出,而寒湿满二经而内乱,两相争而作疼,邪愈盛而正气日衰,寒气生浊,而下如豆汁之黑者。”因此在治疗上应以利其湿而温其寒,方用温脐化湿汤。温脐化湿汤组成为:白术30g,白茯苓9g,山药15g,巴戟天15g,白扁豆9g,白果10枚,莲子30枚。

3)行经后少腹疼痛:行经后少腹疼痛一证,傅氏认为是肾气虚的关系,他说:“盖肾水一虚则水不生木,而肝木必克脾土,木土相争,则气必逆,故而作痛。”治法以舒肝气为主,兼以补肾之品,方用调肝汤。调肝汤组成为:山药15g,阿胶9g,当归9g,白芍9g,山萸肉9g,巴戟天3g,甘草3g。

2.关于带下病的治疗

(1)白带:白带一症傅氏认为主要系脾虚湿盛所致,他说:“夫白带乃湿而火衰,肝郁而气弱,则脾土受伤,湿土之气下陷。”其临床表现傅氏也描述较为确切,如说:“妇人有终年累月下白物,如涕如唾,不能禁止,甚则臭秽者,所谓白带也。”治法应以健脾兼以舒肝,方用完带汤:白术30g,山药30g,人参6g,车前子6g,苍术9g,甘草3g,陈皮15g,黑芥穗15g,柴胡18g。

(2)黄带:黄带的产生傅氏认为系任脉之湿热所致。黄带临床表现傅氏说:“妇人有带而色黄者,宛如黄茶浓汁,其气腥秽,所谓黄带是也。”由于黄带之病为湿热,因此治疗应清利湿热兼以健脾,方用易黄汤:山药30g,芡实30g,黄柏6g,车前子9g,白果1枚。

(3)赤带:所谓赤带为带下而色红的意思。傅氏认为赤带为火,他说:“所谓赤带……火热故也。”为什么能够产生赤带,在傅氏的理解是“带脉通于肾,而肾气通于肝,妇人忧思伤脾,又加郁怒伤肝,于是肝经之郁火内炽,下克脾土,脾土不能运化,致湿热之气蕴于带脉之间,而肝不藏血,亦渗于带脉之内,皆由脾气受伤,运化无力,湿热之气,随气下陷同血俱下,所以似血非血之形象现于其色也。”治法应清火而扶脾气,方用清肝止淋汤:白芍30g,当归30g,生地15g,阿胶9g,丹皮9g,黄柏6g,牛膝6g,香附3g,红枣1个,小黑豆30g。

此方之妙,妙在纯于治血,少加清火之味,故奏功独奇。……或问曰:先生前言助其脾土之气,今但补其肝木之血何也?不知用芍药以平肝,则肝气得舒,肝气舒之不克土,脾不受克,则脾土自旺,是平肝正所以扶脾耳,又何必加人参、白术之品以致累事哉。

(4)黑带:黑带的临床表现是带下如黑豆汁,其气腥臭。傅氏认为黑带为“火热之极”,从全身症状傅氏有一段描述,他说:“其症必腹中疼痛,小便时如刀刺,阴门必发肿,面色必发红,日久必黄瘦,饮食必兼人,饮以凉水,少觉宽快。”治法以泄火为主,火退则湿自除,方用利火汤:大黄9g,白术15g,茯苓9g,车前子9g,王不留行9g,黄连9g,栀子9g,知母6g,石膏15g,刘寄奴9g。

或谓此方过于迅利,殊不知火盛时,用不得依违之法,比如救火之焚,而少为迁缓,则火延燃不尽不止。

(5)青带:所谓青带,根据傅氏记载为“带下色青,甚则绿如绿豆汁,稠粘不断,其气腥臭。”它的原因傅氏认为系肝经湿热下注所致,治疗应清肝火利水湿方用加减逍遥散:茯苓15g,白芍15g,甘草15g,柴胡3g,茵陈9g,陈皮3g,栀子9g。

3.妊娠诸证的治疗

(1)恶阻:傅氏形容妊娠恶阻说:“恶心呕吐,思酸解渴,见食憎恶,困倦欲卧。”其主要病机是由于妇女妊娠之后肾精供养胎儿,因而肾水亏乏,不以供应肝水,肝性急,则肝火动而上逆则表现恶心呕吐,何以食酸,肝喜酸之故,恶食为肝木克土之象,故治疗本病应平肝补血,健脾和胃,方用顺肝益气汤:人参30g,当归30g,苏子30g,白术9g,茯苓6g,熟地15g,白芍9g,麦冬9g,陈皮9g,砂仁1粒,神曲3g。

(2)妊娠浮肿:傅氏对妊娠浮肿描述说:妊娠有至5个月,肢体倦怠,饮食无味,先两足肿,渐至遍身头面俱肿。”总的病机他认为脾肺气虚所致,故治疗应以补脾气肺气,方用补中益气汤:人参15g,黄芪15g,柴胡3g,甘草3g,当归9g,白术15g,茯苓30g,升麻09g,陈皮09g。

(3)妊娠少腹疼痛:妊娠少腹作疼,胎动不安,如有下堕之状,这些症候的出现,是由于带脉无力的关系,而带脉有关系脾肾,脾肾亏则带脉急,所以胎胞有下堕之症状,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补脾所以补肾,因此傅氏创安奠二天汤:人参20g,熟地30g,白术30g,山药15g,炙草3g,山萸15g,杜仲9g,枸杞6g,扁豆15g。

4.产后辨证的治疗

(1)产后少腹疼痛:产后少腹疼痛,甚则少腹结有小块,傅氏经验为瘀血所致,傅氏认为:“凡此等症……似乎可用破血之药,然血活则瘀血除,血结则瘀作祟,若不补血而反破血,虽瘀可消,毕竟耗损难免,不若于补血之中,以行逐瘀之法,则气血不耗,而瘀亦尽消矣。”方用散瘀定痛汤:当归30g,川芎15g,丹皮6g,益母草9g,黑芥穗6g,乳香3g,山楂10粒,桃仁7粒。

假若产后少腹疼痛,按之即止者,则为血虚所致,傅氏对产后少腹疼痛之虚实非常注意,他说:“疼有虚实之分,不可不辨。”但又说:“大凡虚疼宜补,而产后之虚疼,尤宜补焉。”方用肠宁汤:当归30g,熟地30g,人参9g,麦冬9g,阿胶9g,续断6g,甘草3g,肉桂6g。

(2)产后气血两虚乳汁不下:此症傅氏认为气血两涸之故,方用通乳丹:人参30g,生黄芪30g,当归60g,麦冬15g,木通09g,桔梗09g,七孔猪蹄3个(去爪)。

产后郁结乳汁不通,因郁结乳汁不通的表现,多为两乳胀满作痛,而乳汁不下,应以舒肝气,方用通肝生乳汤:白芍9g,当归15g,白术15g,熟地09g,甘草09g,麦冬15g,通草3g,柴胡3g,远志3g。

四、王清任倡导瘀血学说

王清任,又名全任,字勋臣(公元1768~1831年),河北省玉田县人。自幼学武,继习医药,曾在奉天(沈阳)、北京等地开业,由于医术高明,疗效甚好,故“名噪京师”。

王清任习医曾攻读了许多医学名著,如《灵枢》、《素问》、《本草纲目》等,他在学习这些古典医学著作中善于独立思考,发现中医脏腑学说有不少自相矛盾之处,他认为医生“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因而立志要在解剖学上狠下功夫,“遂不避污秽”,每晨亲赴义冢中进行尸体观察和解剖,由于尸体多被犬食,他互相参照,察看全的有30余具,但是关于膈膜这一个问题尚未完全弄得清楚,又访问了解膈膜的恒性,终于绘成人体脏腑全图,并将古人所绘之脏腑图附上以资对照。

祖国医学的解剖学也和其他学科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两千多年前,《内经》对解剖的名词和人体脏腑的部位、大小、形态等都曾作详细的记载,汉代亦有解剖的实例。到了宋代不仅进行了相当多尸体解剖,而且还根据实物绘出系统的图谱,对当时和后世解剖学的发展有相当的影响。而王清任绘制的解剖图有新的发现,纠正了前人的某些错误论述。例如他观察到肺两叶还看到了气管、支气管、小支气管等,并指出肺下无孔窍……等等。积42年经验,终于写成了《医林改错》一书,不仅在解剖、生理学方面有不少新的贡献,而且还记载了临床上的许多创见,使祖国医学气血学说的理论有了新的发展。他认为“气”和“血”是人体的重要物质,治病之要诀在于明白气血,无论外感内伤……所伤者无非气血。因而他提出25种气虚病和50种血瘀症,在立法处方中竭力主张补气活血和活血化瘀两个治疗原则。补气血的代表方剂如补阳还五汤、黄芪赤风汤、急救回阳汤等;活血化瘀的代表方剂如通窍活血汤、血府逐瘀汤、膈下逐瘀汤等,这些方剂一直到目前仍为我们临床常用之有效方剂。特别是近十几年来,关于活血化瘀治则的研究越来越多,临床上取得不少可喜成果 。诸如高脂血症、冠心病、脑血管意外、慢性肝炎、肝硬化、闭塞性脉管炎、肠梗阻、硬皮病、慢性盆腔炎、子宫肌瘤、子宫外孕、乳腺增生病等都取得了相当好的疗效。尽管他所绘的解剖图是观察“犬食之余”,“刑杀之后”的尸体而成的,还比较简单,甚至有的还不正确,但他有一种勇于实践,敢于创新的精神,仍不愧为我国近代中医界的一位有贡献的革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