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关系失恋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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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正在店堂后面,试图收拾清理一下杂物,无意中听到巴瑞和一个顾客的对话——从声音听起来,男性、中年人,无论如何都绝对不时髦。

“我要找一张唱片给我女儿,是为了她的生日。IJustCallToSayILoveYou(《我只是打来说我爱你》),你们有这张吗?”

“噢,有啊。”巴瑞说,“我们当然有这张。”

我知道事实上此刻我们惟一一张斯蒂夫·旺达(StevieWonder)的单曲是Don"tDriveDrunk(《酒醉别驾车》)。这张我们放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是没办法将它除掉,即便它只要六便士。他在玩什么把戏?

我出来看看店里出了什么状况。巴瑞站在那里,对他微笑,那家伙看起来有点不安。

“那我能不能买?”他半带笑意地松了口气,好像他是个在最后一秒钟想起要说“请”的小男孩。

“不行,很抱歉,你不能买。”

那个顾客,比我原先想的更老一点,穿戴一顶布质的棒球帽和一件深米色的风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你可以看出他在想,我本来就不想踏进这又吵又暗的鬼地方,现在好了,我被整了。

“为什么不能?”

“什么?”巴瑞放的是尼尔·杨的音乐,而尼尔·杨刚好在这一秒大弹电吉他。

“为什么不能?”

“因为那是一首滥情又俗气的鸟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卖他妈的《我只是打来说我爱你》的店吗?现在,你走吧,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老家伙转身走出去,而巴瑞得意地咯咯笑。

“多谢了,巴瑞。”

“怎样?”

“你他妈的刚刚把一个顾客赶跑了,就是这样。”

“我们又没有他要的。我只不过找点乐子,而且又不花你的钱。”

“这不是重点。”

“哦,那什么才是重点?”

“重点是,我不想再看到你跟任何走进这家店的人这样说话。”

“为什么不行?你以为那个老笨蛋会变成常客吗?”

“不是,但是……听好了巴瑞,店里的生意不太好。我知道以前任何人询问我们不中意的东西,我们常把气出在他们身上,不过这种情形得到此为止。”

“屁话。如果我们有这张唱片,我早就卖给他了,你就会多赚五十便士或一块钱,然后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给你造成什么伤害吗?”

“你知道他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他的烂品味侵犯到我。”

“那不是他的烂品味,那是他女儿的。”

“洛,你年纪一大就心软了。要是从前,你会将他轰出店门,还追到门外去。”

他说的对,从前是。现在感觉上像是好久以前。我是再也无法凝聚起那样的怒气了。

星期二晚上我重新整理我的唱片收藏:我常在有情感压力的时候做这件事。有些人会觉得这样消磨一晚的方式很无趣,不过我不是这种人。这是我的人生,而且能置身其中,让你的双手埋没其间,触摸它,感觉很不错。

当萝拉在的时候,我把唱片按照字母整理,更早以前我是按照年代顺序,从罗拔·强森(RobertJohnson)开始,然后结尾是,我不知道,“浑合唱团”(Wham!)吧,或是某个非洲人,或是我和萝拉结识时听的随便什么音乐。不过,今晚,我想要一点不一样的,所以我试着回想我买进它们的顺序:我希望用这种方式写我自己的自传,不需要提起笔之类的事。我把唱片从架上拿下来,成堆放到客厅的地板上,找出《左轮手枪》,然后从那里开始,而当我完成时我充满一种自我感,因为毕竟,这个,就是我这个人。我喜欢能看见自己如何在二十一步内从“深紫色”合唱团(DeepPurple)前进到“嚎叫野狼”(Howlin"Wolf);我不再为被迫独身那整段时期反复聆听《性爱愈疗》(SexualHealing)的记忆所苦,或者为回想起在学校成立摇滚音乐社,好让我跟其他五个创社成员可以聚在一起谈论ZiggyStardust和《托米》(Tommy)而感到尴尬。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我从新的编排序列中得到的一种安全感;我已经让自己比我本人更为复杂难解。我有好几千张的唱片,你必须是我——或者是,最低限度,“弗莱明学”的博士——才能知道怎样找到随便哪一张。如果我想放,譬如说,琼妮·蜜雪儿的《蓝》(Blue),我必须想起我在1983年的秋天为了某个人买了它,然后觉得最好把唱片送给她,原因我现在不想深究。看,你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你抓不到窍门,说真的,不是吗?你得拜托我去帮你把它挖出来,为了某种原因,我觉得这给我莫大的安慰。

星期三发生一件怪事。强尼进了门,唱着“万事万物”

试图抓起一大把的唱片封套。然后我们上演我们的小小戏码。往门外去时,他挣开我,翻眼看着我说:“你结婚了吗?”

“没结婚,强尼,没有,你呢?”

他朝着我的腋下笑出来,一种恐怖、疯狂的笑声,闻起来像是酒味加烟味再加上呕吐味最后全变成痰的爆裂声音。

“如果我有老婆的话,你以为我会沦落到他妈的这鸟样吗?”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专注地将他带向门口去——但是强尼直接又悲哀的自我评量引起了巴瑞的注意——也许是因为我昨天叫他闭嘴他还在气头上——然后他弯身越过柜台。“没用的,强尼。洛有个心爱的女人在家等他,但是看看他,他糟糕得要命。发型烂、青春痘、丑陋的毛衣、恶心的袜子。强尼,你跟他惟一的不同,在于你不用每个星期缴店租。”

我听惯了巴瑞的这种调调。不过,今天,我受不了,我瞪了他一眼要叫他闭嘴,不过他却将之解读为可以进一步凌虐我的邀请。

“洛,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这是我见过最丑的毛衣。在我能想到的鸟人里头,我还没见识过有哪个会穿这么丑的毛衣,简直是人类的奇耻大辱。大卫·科尔曼(DavidColeman)不会在AQuestionofSport里面穿,约翰·诺雅奇斯(JohnNoakes)会叫人以时尚罪将它逮捕。方·杜尼康(ValDoonican)会看它一眼然后……”

我将强尼丢到人行道上,用力甩上门,一个箭步冲过店里的地板,抓起巴瑞的棕色麂皮夹克衣领,然后告诉他如果我这辈子再听到他那些无用、可悲、毫无意义又叨叨絮絮的任何一个字的话,我就杀了他。当我放开手的时候,我气得发抖。

狄克从储藏室走出来跳上跳下。

“嘿,伙计们。”他小声的说,“嘿。”

巴瑞质问我:“你这是干什么,什么他妈的白痴吗?如果这件夹克破了,老兄,你可要赔大了。”那是他说的,“赔大了。”老天爷。然后他用力地跺着脚离开店里。

我走到储藏室里的梯子上坐下,狄克在门廊徘徊。

“你没事吧?”

“没事,对不起。”我找了个简单的方式脱身。“听着,狄克,我家里没有心爱的女人。她走了。假使我们会再见到巴瑞的话,也许你能帮我转告他。”

“洛,当然了,我会的。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下次见到他时会告诉他。”狄克说。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点点头。

“我有……反正我有其他事要告诉他,所以没问题。当我告诉他其他事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有关,你知道,萝拉的事。”狄克说。

“好。”

“当然,我会先说你的事再说我的。我的没什么,其实,只不过是明晚有人在哈瑞洛德(HarryLauder)演唱。所以我在这之前先告诉他,好消息和坏消息之类的事。”狄克说。

他紧张地笑了笑。“或者,坏消息和好消息,因为他喜欢那个在哈瑞洛德演唱的人。”一个惊恐的表情划过他的脸。

“我是说,他也喜欢萝拉,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他也喜欢你,只不过是……”

我告诉他我知道他的意思,要他去帮我泡杯咖啡。

“当然,当然。洛,听着。你想不想……谈一谈之类的?”

有那么一下子,我几乎忍不住,跟狄克心交心将会是个一生仅此一次的经验。但是我告诉他没什么好说的,然后有那么一下子,我以为他要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