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觉得自己不好,于是在楚满哥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不对的,或者所有不好的事都是自己做的。
她笑着笑着,眼神又黯然下去。
秦源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样,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真正高兴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秦源问。
“回家。”夏小鱼垂下了眸,加快了脚步。
“回家?”秦源愣了一愣,看看夏小鱼又看看她身后的楚家大门,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气氛越加沉闷,半晌秦源突兀地说道:“我送你到县城吧?”
他的本意绝对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可是说完才想,只有一匹马,自己该如何送她?所以话音刚落,他就知道她肯定会拒绝,连忙又红着脸道:“这还有几里地呢,难道你走着去?”
“是啊,也不是很远,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夏小鱼笑笑,“要是路上遇到车也可以顺路搭一程。”
“我有个字叫子渊,你叫我子渊吧,或者也可以叫我源哥哥啊。”看她露出笑容,秦源心情也随着轻松起来,笑眯眯地逗她,“你叫我一声源哥哥,我就陪你走到县城。”
“哼。”他还是和之前在私塾里遇见时一样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夏小鱼白了他一眼,自顾往前走。
秦源在后面喊:“小鱼,等等,我陪你去。”几步追上了上来。
走出南隅没多久,迎面碰上了一行人,领头的竟然是刘齐。刘齐看见她和秦源也没有停下来打招呼,一队人马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夏小鱼一见刘齐,顿时忘了自己的心事,暗暗想,糟了,刘齐竟然还没有离开武陵县,而且他们走的方向似乎是望云山。夏小鱼想起来那个叫王兴的犯人还躲在霞霁峰的山洞里,不禁心里着急起来。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秦源有些担心:“小鱼,你怎么了?”
“子渊,你能不能送我去望云山?”
秦源不明所以,但是因为她叫了他一声子渊,他立刻义不容辞地道:“好,我送你去。”
“拉我上马啊。”夏小鱼踮起扒住马背,很着急地催促他。
她就根本没想过和他共乘一骑会有些不好意思,会惹人说道吗?还是她根本就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秦源一边拉她上马,一边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可是她双臂环住他的腰时,他仍是忍不住身体轻颤了一下。
“快点啊,真的有急事啊。”夏小鱼很粗枝大叶地忽略了少年这个反应。
“嗯。”秦源应了一声,甩开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策马往望云山方向飞跑。
到了望云山下,夏小鱼让秦源在山脚等着,独自顺着小路上了山。
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刘齐的人,夏小鱼心里放了一半的心,自己走的是近路,看样子应该是赶在刘齐的前面了。
她刚这样想,就听见旁边的传来了“沙沙”地脚步声,连忙回过头去看,只见刘齐站在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得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
夏小鱼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大声道:“哎哟,是刘大人,吓死人了啊。”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传得很远。
刘齐剑眉轻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也不作声。夏小鱼继续大声说话:“刘大人,这么晚来山上有什么公干吗?”
晚?
刘齐抬头看看,顶上层层密叶遮挡,一抹极浅的光亮透出来,如同雾气一样五色迷离,他低下头来又笑笑地看着夏小鱼,依旧沉默。
夏小鱼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到不远处的山洞里,王兴又有没有听到。
大哥,要是听到了,您就赶紧快跑吧……
夏小鱼一边想一边继续东拉西扯:“刘大人,难道是上望云道观去的?啊,那你走错了,应该从这里出去,左拐上山。”她很好心地给他指路。
“夏小鱼,你不用费劲了,人已经跑了。”刘齐终于没心情再听她废话了。
“跑了?太好了。”夏小鱼喜出望外,脱口而出,立马又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不是,那啥,我是说,太糟了。”
不对啊,自己中招了,这样不是还是承认了自己知道他是进山来抓人的吗?
“不是,不是,刘大人,你说什么人跑了?你进山来找人的么?”亡羊补牢,坚持装傻。
“你这么着急跑来不就是想通知他逃跑吗?”刘齐冷笑道,连续几次扑空,他心里其实也积着一股火。
“刘大人,您是官家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证据随便就乱说,这种话可大可小的……”听说王兴已经逃脱,夏小鱼放下心来,说话也底气十足,边说边一脸“你冤枉我”的表情看着他,“
“哼。”刘齐也没多说转身往山下走。
他明显很不高兴,却也并没有拿她出气,他也明明知道她和此事有关,却并没有过多追究。
夏小鱼突然觉得这个刘齐其实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刘齐走得极慢,夏小鱼几步便追上了他。
“刘大人,若是你要抓的人是冤枉的,你会怎么做?”夏小鱼跟在刘齐身边,边走边问。
“谁是冤枉的?”刘齐瞥了她一眼。
“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年纪也不大,成天板着个脸,你累不累啊?”夏小鱼对他很同情。
刘齐脸一僵,转回了头,表示对她的话根本不予理睬
“冤不冤枉自有堂上论断,我只负责把人捉拿归案,押解回去。”他虽然满脸不屑她的表情,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样有意思吗?做事没有自己的判断,不讲一点人情,不分清红皂白,不辩黑白是非,还有意思吗?你又不是一块木头一个机器,对不对?”夏小鱼继续唠叨。
一块木头?一个机器?
刘齐嘴角抽搐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说他,哪一个见到他的人不是说,刘大人玉树临风气宇不凡风流倜傥相貌堂堂,最次的形容词也是风度翩翩,在她嘴里居然是“一块木头”。
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审美能力的乡下小丫头……
可是虽然这么想,心里却不知怎么无法对她生气。傲娇的刘大人索性闭了嘴一言不发,决定不和这个审美欠缺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人也不是那么死板不通人情世故的,其实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夏小鱼开始不遗余力地给人脸上贴金。
刘齐始终一言不发,从她给自己算了那一笔帐开始,他就知道,她的话是要打折扣的,不只要打折而且绝对是跳楼出血大甩卖的那种折扣,绝对没什么便宜好捡,搞不好到最后把自己倒贴进去都很难说。
所以,直到山脚,夏小鱼也没从刘齐嘴里套出一句话来。
刘齐的一班手下都已经等在了山下,一见刘齐,所有人齐齐的沉痛低头:“少公子。“
一眼看到这些人的动作表情,刘齐就知道自己这一次行动确凿无疑地是完全扑空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特别生气,面色淡然地走到自己的马旁边扳着马鞍上了马。
他坐在马上对站在路边一脸谄媚的假笑看着他的夏小鱼看了看,问道:“你怎么回去?”
“哦,我有办法,多谢刘大人关心。”夏小鱼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自己好回去确认一下王兴是不是真的安全脱险了。
“我送你?”
刘齐一句话脱口而出,旁边的随从全都吓了一跳,这位少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刘齐虽然不是冷血无情,但公干的时候绝对一向是冷口冷面生人勿近的状态,现在眼前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他居然好意到要送人家回去。
而且这小丫头不久前才狠敲了公子你一大笔银子,公子你确定你真的都还记得吗??
少公子好意虽然难得,可人家却并不领情。
刘齐话音刚落,远远的就听见秦源的声音在喊:“小鱼。”
夏小鱼连忙应了一声,转头对刘齐笑道:“不劳驾刘大人了,我朋友来了。”
她此刻的笑容才是真实的,如同林间初晨的阳光一样,不是特别明亮却纯净得令人心动。
朋友?
刘齐看看越来越近的秦源,又低头看看她,抿唇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抬手对她抱了抱拳:“那就此别过,再会。”
说罢,他脚轻轻踢踢马腹,马儿率先一路小跑,和秦源擦肩而过,后面的人赶紧追上,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林路尽头。
“刘齐在这里做什么?”秦源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夏小鱼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明知道她很大可能是在说谎,秦源也没有揭穿,只是又问:“回去?”
“我上山去还有点事,你等我一会儿。”
夏小鱼又重新上山去看了一眼,果然王兴已经不在了。她这才放心地下了山。
秦源送她到了县城附近,两个人就分了手,夏小鱼独自回了夏家。
一路上夏小鱼都心事重重,离夏家的大门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慢,她突然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最好永远都走不到头。
那里对她而言毕竟还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突然要回到那里去,和虽然血脉至亲却几乎形同陌路的人一起生活,她有些心里没底。
大哥夏青山不愿意呆在县城,自愿留在清河乡伺弄田地,二姐夏小荷一直以来和自己关系很亲近,所以,首当其冲的是何竹枝。
何竹枝这个人,与其说她恶,不如说她有些笨,以前因为嫁到夏家的时候家里情况比夏家好得多,所以一直以来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夏青山,夏小荷,何竹枝都是颐指气使任意差使,就算对夏华生她也动不动甩脸子骂人,她却从未想过,夫妻间这样的咄咄逼人不留余地,难免渐渐会令夫妻关系生隙。
这几年夏华生情况好些了,她虽然在夏华生面前收敛了些,对夏青山和夏小荷的态度却从没改进过,夏小鱼曾听夏小荷说父亲有次喝多了酒曾当着她的面说何竹枝简直不知所谓,是个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