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寒林图》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巨作,是难得一见的山水画精品。画中题款“臣范宽制”却颇令人费解,而且在清朝收藏家的著录中并没有提到这个署名,从书法的角度来看,这四个字写得也不算高明。有人因此认为,《雪景寒林图》不是范宽的作品,而是“范派”的作品。但是《雪景寒林图》的绘画风格和传世的范宽真迹《溪山行旅图》完全是一家之笔,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雪景寒林图》到底是范宽自己的作品还是“范派”的作品?
现藏天津艺术博物馆的一轴署名范宽的宋代名画,绢本水墨,纵193.5厘米,横160.3厘米,是一幅古代优秀的山水画作品。此图画群峰屏立,山势高耸,深谷寒柯间,萧寺掩映;古木结林,板桥寒泉,流水从远方迂回而下。真实而生动地表现出秦陇山川雪后的磅礴气势。笔墨浓重润泽,皱擦多与渲染,层次分明而浑然一体,细密的雨点皱于苍劲挺拔的粗笔勾勒,表现出山石和枯木锐枝的质感。从此图可以体味到作者已不拘于刻形着物的风格,脱离真山真水,表达出一种写胸中块垒,传意中山水的倾向。画中的名款“臣范宽制”四字,隐于前景树干中,因年久字迹漫漶不易辨认。
长期以来,此图流传不明,只能从图上印章窥知一二。图上之印“御书之宝”方玺的印文和印色都具有宋代特点,可见宋代藏于宫中。从此至明代,不知流落何处。明末清初,被收藏家梁清标收藏,图上有“蕉林”、“蕉林收藏”方印两枚和“观其大略”白文一枚。其后见录于《墨绿汇观》,有“安氏仪周书画之章”、“思源堂”白文方印两枚和“麓印”朱文方印一枚。大概与此同时,押有“乾隆御书之宝”,说明此图曾被清宫收藏。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又流落民间,被收藏家张翼购得。今有“潞河张翼藏书记”朱文方印和“文孚嗣守”白文方印两印。
《雪景寒林图》中的名款“臣范宽制”曾受到学者们的质疑: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说范宽名中正,字中(仲)立。性情温厚,所以当时人称他为“范宽”,可见宽是他的一个诨号。在中国书画史上以诨号落款甚为罕见,所以落款“臣范宽制”实是多余之举。另外范宽是一位在野的民间画家,一生没有入仕,也未曾以绘画侍奉过宫廷,那么在图中署“臣范宽制”就令人费解。如果是皇帝闻到范宽的大名,叫范宽作画,范宽也不用躲躲闪闪地称臣,藏款也要藏到皇帝容易看得见的位置上。而躲在纹理斑驳、疤节累累的树丫间称臣,未免态度轻慢、有失严肃,是否可能有对封建君主不敬之嫌?并且这个至关重要的名款,清代鉴赏家安岐在《墨缘汇观》中未予记载。《雪景寒林图》是安氏珍爱的私藏,必然会进行反复的把玩观赏,似不会有未发现署款这类疏漏。也许有两种可能:一是安岐本人对名款持怀疑态度,未在著录中加以说明;二是该图在安岐入藏时还是无款之作,款乃后世托名所加。而且“臣范宽制”四字的书法不算高明,字的笔画恰与树干的效笔相谬错,平正生拙的字盖在朴茂苍浑并有浓淡变化的墨迹之上显得极不协调。这是事前没有经过统盘考虑事后勉强人款所造成的。《雪景寒林图》虽然不是范宽作品,亦非后人伪作。因为《雪景寒林图》所表现的水平确实不是明清以后的作伪者所能达到的,它很可能是一幅被后人题名的范宽传派中较为出色的宋代山水画作品。
有的学者则持不同意见,坚持认为《雪景寒林图》就是范宽的作品。首先对宽是否是范宽的一个诨号作出了考证,认为是一个误传:北宋人米芾在《画史》里记载都用“范宽”,他不可能不知道范宽,所以并不以此为诨号。最有力的证明是来自范宽自己作品上的题名,米芾曾经在丹徒僧房里见到范宽的一轴山水,“于瀑水边题‘华原范宽’,乃少年所作”。于是米芾“以一画易之,收以示鉴者”。米芾本身是大鉴赏家,相距年代不远,自然不会看走眼。因此范宽在自己的作品上题“范宽”,宽必是他的名,绝非他的诨号。所以说范宽性宽厚,只能说人如其名,不能说是因性而名。接着指出范宽在自己画上落“范宽”款不是孤例,因为被公认为范宽传世真迹的《溪山行旅图》,近来有台湾学者也在此图上发现了“范宽”的款字。《雪景寒林图》中的落款没被收藏家发现,跟颜色、落款地方有很大关系。落款与画的墨色相同,并且是在不被人注意的树干上,再经过岁月的洗礼,确实不易辨认。但这种落款的手法,正是宋代画家所惯用的。其次就画的风格和范宽传世的作品进行比较,《雪景寒林图》和众多画史记载的范宽作品风格还没有不符合的地方,和现存的范宽真迹《溪山行旅图》、《临流独坐图》等相较,当然是一家之笔,但也不是绝无区别。《雪景寒林图》的用笔,和《溪山行旅图》、《临流独坐图》相较,略显圆而中,这是一个画家不同时期用笔变化所致。这种画风符合了范宽晚年的风格,也可以作为范宽原作的证据之一。如果是伪作,岂能不注意方、圆笔?何况这样杰出的画作,必出于杰出的画家,北宋除范宽之外,很难再找出第二人。《雪景寒林图》风格、名款俱在,如果没有更充分的证据,目前不能轻易地否认是范宽的作品。
《雪景寒林图》被当作范派作品是为大家所公认的,但也无法排除它就是范宽自己作品的可能,也许是“范宽”还是“范派”的争论还将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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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画收藏波折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曾经富甲一方的安氏一家,到了乾隆年间,已经入不敷出。回想当年安岐父子出资修建天津城墙的辉煌,十分令人感伤。“富贵不过三代”,这句老话,再次得到验证。此时,生活于困境中的安岐后人,想到的办法与其他家道衰落的人一样,只好卖祖宗的遗产度日。这时,《雪景寒林图》又一次易主,不过,这一次它的新主人却是当时的乾隆皇帝。
《雪景寒林图》好像故意与帝王家过不去,总不能安安稳稳地在皇宫大内静享清福。1860年,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在圆明园的一通抢劫,这幅珍贵的字画落入一名普通的英国士兵手中。幸亏是落在不懂行的普通士兵手里,如果被联军中的高级军官看到,这幅画现在能否留在中国还很难说。这名士兵对于中国画的概念是一片空白,所以在抢无可抢后,就拿着抢来的东西到街头去卖。
也许是天意注定,当这名英国士兵举着画轴在街头叫卖时,天津著名收藏家张叔诚的父亲——张翼先生从街头路过。当时很年轻的张翼壮着胆子凑到跟前一看,立时吓了一跳,从上面的“乾隆御书之宝”,说明此图曾被清宫收藏。尽管当时张翼还不知道这幅画到底有多大的价值,但皇上收藏的画能有错吗?张翼先生二话没说,掏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英国兵,夹起这幅画回了北京的寓所。回到家以后,对谁也没有声张,悄悄地藏进画卷之中。如今,《雪景寒林图》还有“潞河张翼藏书记”朱文方印和“文孚嗣守”白文方印两印。
画中瑕疵
人无完人,就是范宽这样的一位大画家,在他的作品中也有难掩之瑕疵。范宽之画以沉着雄厚著称于世,但墨笔过处,却极易出现“土石不分”的情况。其原因,一是自然界中确有此种现象存在,他只是对景写生而已。二是与画家画风转变有关,范宽从中年到老年,画风必然要随着性情的变化而有所变化。进入老年,性格上可能会更加沉稳和更加醇厚些。三是或与眼力退化有关。当然,“土石不分”只是小毛病,并不影响画风及画面的整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