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佛蛊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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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忆-九指商人

“离开京城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南下投奔大哥,谁知还未动身,却收到一封自广州寄来的信函,信的署名是纪嫣然!”

宋元哲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拿着念珠的手攥了起来,继续道:“这个女子就是我后来的大嫂,她在信中说,我大哥张素卿刚刚上任南海县主薄一月,却忽然被两广总督下了大狱,禁止任何人探视。纪嫣然担心我大哥却见不到人,因听说我在御史董元醇家里做工,便写信给我,希望我找机会接近御史大人,探听消息。”

“从信函标注的日期看,大哥下狱的日子依稀就是晏道儒将我从破庙救出来日子。收到信函的我匆忙赶往广州,走到半路,却又收到大哥的口信,说他已被调任通州巡漕御史,平安无事,勿牵挂。”

“我坐船返回通州时,大哥已经在通州上任一月。虽然只有一月时间,大哥却铁腕手段雷厉风行,普一上任,便把运河之上私运盐粮的官商统统下了大狱。”

“大哥如此手段得到了百姓喝彩,却也招来众多仇家。那些被大哥断了财路的官员商人们眼瞧收买不成,便暗下杀手。曾经一个月内,大哥遇袭六次,可就在这样的四面楚歌中,我却找到一条生财之道。”

“大哥处理漕运弊端,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帮那些被大哥处理的人从中赚取分成。我帮助那些求到大哥们下被拒绝的官员和商人,收取他们的钱财,在官府出兵围剿时通风报信让他们潜逃。当然,我不会明目张胆跟这些人见面,每次都是带着面具以化名出现。为了不引起大哥起疑,偶尔也会留下一两个据点让官兵去查收。”

“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整整半年,虽然日日心惊胆颤却也积攒下不少财富,我不甘心只做一个线人,将钱拿出来租赁一艘商船,商船开始时只是本本分分的运输煤炭丝绸布匹,后来我开始悄悄运输私盐,运输粮食,运鸦片。再后来我将赚来的钱买下整艘商船,这次的我不仅运输私盐鸦片,开始走私军火。”

“走私军火虽然危险却是一本万利。我和大哥说要去扬州做工,在大哥身边留下眼线。我用走私军火的钱在扬州开设妓院赌坊大烟馆。虽然都是昧着良心的买卖,但只要赚钱,此刻的我,干什么都在所不惜。”

“我曾为了十几箱鸦片被对手追杀,在初春冰冷的河水里浸了一个晚上不敢露头。我也曾经为了一批军火,将对手的船凿沉,挑断了船主的手筋。我被官兵追赶,躲在深山里饿了七天七夜,只能依靠难以下咽的树叶草根充饥。”

“我被大哥亲自带领的官兵围剿,最近的时候我们只相差一丈的距离,我躲在地窖里听着大哥指挥官兵仔细搜索。我不能被官兵发现,尤其不能被大哥逮住,当时满满的一桶火油就放在我身边,只要他们发现地窖,我就立刻点燃火油将自己烧死。哪怕烧的面目全非,所有人都认不出来,我也不能连累大哥。”

“因为我的这股狠劲,我的名声渐渐在运河上传开。找我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每次谈生意我都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故意压低了嗓音,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和容貌,他们给我起了个九指商人的绰号。”

“每次我的船队路过,其他商船都要让路。我看中的生意没有人敢抢,否则我会让他后悔今生。同样,我也成了官府通缉的对象,我曾经看到大哥凌晨时还未歇下,只为思考怎样捉到我。我下意识将右手四根手指藏到身后,藏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我开始意识到如我现在这样,将永远无法在回到阿然身边。”

“为了回去见阿然,我开始为自己洗白。我抹去了那些不堪的过去,抹去走私商人的身份。我摘下面具,换上华服,以宋元哲的名字在京城创建云际行,为了站稳脚步,我兴办学校,资助教堂,布施穷人,收养孤儿。最后,我让那个运河之上人人畏惧的九指商人死在一场大火中,等到官兵到达时,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当年,我离开京城时只有十五岁,当我再次踏入京城,已经二十岁。五年的历练,我不在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厮,而是现在被人颂扬的儒商宋元哲。我准备丰厚的金银财帛去董府提亲。我以宋元哲的身份拜见御史大人,以曾经小厮的身份寻找阿然。我要让阿然记住我们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

“可事与愿违的是,我不但没有见到阿然,便是御史大人的面都没见到。管家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直接将我引去阿然居住的庭院。起先我的心中还是忐忑,可看到书房中的晏道儒时,整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书房的面积并不大,却三面环了书架。由于光线简陋的原因,书房里看起来非常阴暗。我进去时,晏道儒正坐在书桌前翻弄书本,他不知看到什么,嘴角掠起微微笑意,可这笑意却渐渐化为冷笑,冷的让人叵测。”

“五年时间没见,晏道儒并没有多少改变,一身鸦青色长袍,眉目俊朗。只是在合上书本抬头看向我时,眼神中多了几分狡黠。他理着衣袖慢慢向我走来,步伐沉稳疏凝,仿佛要踏碎地上斑驳的晨光。晏道儒不急不缓从我身边走过,轻轻挑起我为阿然准备的嫁妆。”

“‘来提亲?’他波澜不惊的抬头看向我,眸子中的沉稳,看的我胆颤心惊。我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如此镇定。我同样不明白,五年时间过去了,我已非那个过去的我,却为什么看到他时还会觉得畏惧。”

“我昂首向着晏道儒应道:‘是!阿然会是我的妻子!’晏道儒的眉角散开笑意,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滑稽的猴子。他将书桌上的几册书扔到我跟前,我低下头去看时,大吃一惊。这不是普通的书本,而是五年来我走私的账本。这些账本分明已被我严密销毁,却如何会在晏道儒手中。”

“‘你现在还想跟欣然提亲?’晏道儒狡黠看着我。”

“我方才士气盎然挂不住了,脑海中极速思索,他怎么会有账本,我该怎么办?他如果将这些账本拿出去,不用说提亲,灭族都有可能。可片刻后,我又回过神来,这些账本是那个九指商人的账本,九指商人已经死了,他的案子早已了解,而我现在只是儒商宋元哲。”

“我抬头看向晏道儒,将那些账本合在桌上,努力保持镇定,向着他道;‘什么意思!’‘九指商人!’‘证据!’晏道儒抓起身边一本书扔到我跟前,此刻不是账本而是一份厚厚的口供。”

“晏道儒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你烧的那具尸体真实死亡日期是在被烧的一个月前。原因是死于饥饿。一个死于饥饿的人怎么可能是雄霸运河的走私商人。一个财力雄厚走私商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被烧死。何况,那个被你烧死的人真实身份已经查清,这份口供就是他的邻居关于他身份的详细记录。我已经将验尸结果、口供和所有的疑点从新抄誉了一份送给你的大哥,通州巡漕御史张素卿!’”

“晏道儒抬头盯着我:‘现在,你还认为欣然会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