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卿大哥代为管理南海县一个月的时间,安抚村民,将衙门搬到了集市口,只要有百姓前来伸冤,不管案件大小,被告人是官是商,全部受理。秉公而办。有时候一天接受三四个案子,都来不及用午饭,百姓自发做了午饭给大哥送去。大哥不肯吃,百姓们说,如果不吃,他们就不找大哥来伸冤了。’”
“‘虽然只有一月时间,大哥却将一个乌烟瘴气的南海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新知县上任时,晏道儒跟着一起来,晏道儒说大哥做的不错。可谁知第二天便传来大哥被新知县下狱的消息。下狱的理由是大哥罔顾大清律法,因为大清律例中,只有放告日里才能接受百姓起诉,且必须要有官府指定的代书人写出来的诉状,盖了官府印戳才能受理。大哥一条都没有遵守。’”
“‘百姓听闻后自发组织去衙门口帮大哥请命。新知县说,大哥这一个月里做得固然很好,可罔顾大清律例,该罚的还是要罚。后来,素卿大哥说,他被关的那两个月其实已经跟晏道儒一起秘密潜入通州,去调查运河走私案件。’”
“‘其实真正的南海县知县早在前任知县下狱当天就到了,晏道儒为了考验大哥的品行,故意让大哥接管南海县,他跟真正的知县却在幕后默默观察。运河走私案用了一个月时间查清,理好了所有的证据,只剩下将那些蛀虫贪官一网打尽。’”
“‘晏道儒问素卿大哥愿不愿意接任通州巡漕御史的职务。大哥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那些被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家家破人亡的百姓,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运河上的情况错综复杂,走错一步就会有丧命的危险。晏道儒惊讶看着大哥,问大哥可曾想好。’”
“‘二人分别时,晏道儒和大哥说,这些贪官污吏可以让他们多活一月。这一月内,大哥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一旦上任巡漕御史,就永远没有这种机会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素卿大哥回到家乡,回到生他的这片土地。’”
“‘素卿大哥曾说过,在家乡的这一个月里是他一生最快乐时光。可以跟乡亲们一起劳作,一起用餐,晚上搬着凳子坐在院子中聊天,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听老人们讲家乡的故事,生活安静而朴实。’”
“‘晏道儒也曾来过家乡两次,他给孩子们送来书籍衣服,还有孩子们从来没吃过的糕点。晏道儒会卷起衣袖和大哥一起帮村民们刨水渠,抹得满脸泥泞。会跟村民们一起,用粗糙的碗吃着没有多少油水的饭菜。也会搬着板凳围坐在院中听老人们拉呱。他和素卿大哥一起给孩子们上课,一点一滴修建私塾!’”
“‘一个月后,素卿大哥接到上任通州巡漕御史的圣旨,跟村民们依依分别,就在上任的路上,却碰上晏道儒。’”
“‘当时我已经回到大哥身边,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在长亭休息时,晏道儒快马而来。晏道儒给了大哥一张人物关系表,上面写着运河上各种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幕后支持他们的朝廷大臣,有些甚至牵扯到洋人。’”
“‘晏道儒说,这个巡漕御史有两种做法,一种是跟前面几任御史一样,普一上任便被拉下水,有好处共享,有钱财平分。第二种做法便是,封锁运河,严查走私,追根到底,不管对方是王侯将军还是商贾巨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第一种做法的好处是没有生命危险,不会殃及家人安危,甚至还会得到巨额财富。第二种做法没有好处,只有数不尽的杀机和随时丧命的危险!第二条路其实就是一条不归路,治理好了,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是巡漕御史的本职。若治理不好,是上断头台抄家灭门的结局。’”
“‘晏道儒说:‘大哥如果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会禀告朝廷,将大哥派往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若大哥坚持走下去,这步子一旦踏出,便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素卿大哥笑着说:‘我当初答应做通州巡漕御史时,便没想过要走回头路!’”
“‘晏道儒抱起罐子斟了满满两大碗酒,向着大哥举杯:‘好,此番我们就破釜沉舟!’大哥举碗接道:‘不将走私案件彻查到底,誓死不归!’二人仰头将碗中酒饮尽,同时将碗摔在地上,仰天大笑。夕阳落日,荒草萋萋,长亭古道。大哥说,晏道儒是他此生唯一敬重的,是他一生的知己。’”
“雨还在继续下着,纪嫣然眸子中带着微微暖色,‘记得大哥第一次问晏道儒叫什么名字,是在父亲的葬礼上。晏道儒说,他姓莫名子虚。大哥说,莫子虚?乌有先生子虚子吗?晏道儒笑着说是,大哥也跟着笑道,好名字!’”
“‘我和大哥在一起的这些年来,曾经两次见到大哥笑得这么开心,这是其中一次,另外一次就是在那长亭边,大哥和晏道儒举杯共饮时,那种兄弟情义和生死与共的豪迈,是这世间多少男儿都没有的!’”
“晏道儒和大哥兄弟情义,那我呢。晏道儒是大哥一生的知己,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