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老乡敲门说晏道儒要走了。马车停在门前,纪嫣然领着阿嗣跟晏道儒拜别。”
“晏道儒跳下马车,捏了捏阿嗣的脸颊,又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握着阿嗣的手说:‘阿嗣一定要记住,阿嗣的父亲是人人敬重的好官,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即使现在出了一些不好的状况,但那不是阿嗣父亲造成的,是这个荒凉的世道造成的,还有那些炎凉的人心。相信我们的阿嗣,将来一定帮父亲洗刷冤情,成为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阿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狠狠点了点头。”
“晏道儒微笑拍了拍阿嗣的脑袋,又跟纪嫣然说,如果她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晏府找他。阿然自始至终坐在车上没有露面。”
“在村里过完大哥的头七,因为云际行的生意,我和纪嫣然阿嗣收拾行李离开。村里的老人送我们至村口,将一块血玉凤凰交给阿嗣!”
“老人颤抖着说:‘这是我们楚人的信仰!这是张大人最后一次离开村里时委托村里的巧匠雕刻而成。现在张大人去了,我们将凤凰还给小少爷,希望小少爷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记得自己楚人的身份,是楚霸王项羽的后人。日后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家乡的百姓永远等着你回来!’阿嗣握着凤凰,依旧狠狠的点下头去。”
“那年是光绪十四年四月,我们回到京城,办理完阿嗣去日本留学的各种事项和纪嫣然陪同去日本的住处,又已经半年以后。我在京城的生意慢慢恢复。可京城这片土地对我来说有太多痛苦和无奈,我决定将生意迁出北京城,只留下当初的珠宝店和创建云际行时购买的庭院,其余的生意全部移到上海、广东、福建、青岛等地。再后来,上海站稳脚跟后,北京云际行的庭院也出赁给了别人,只剩下那处珠宝店!”
“曾经有朋友建议,我可以将那珠宝店一起盘出去,只要每年过来抽取部分钱财就好!可我心里始终放不下这处珠宝店,因为这是阿然唯一知道的我在京城的落脚点。那时,我竟然心存侥幸,希望有朝一日在店门口看到阿然的身影,哪怕她只是路过。”
“我开始在香山修建这处别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只修好了此处然音阁。然音阁普一修好,我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邀请阿然前来参观。我不奢望能够从晏道儒身边将阿然抢回来,我只是要让阿然知道,我宋元哲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我去找杜氏茶行的杜笠泽老板,请求以杜老板的名义邀请京城官员商客以及太太们一起前来参加然音阁的开阁典礼!那天,晏道儒和阿然果然来了。阿然起初并不在意这处然音阁的建设,可当随着众人进入阁内看到这漫天玉石星星和月亮时,阿然目光中的诧异。”
“晏道儒低声询问阿然怎么了,阿然摇头,晏道儒虽然不知道我和阿然之间的誓言,但他注视阿然的目光,又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心中好像想到什么,轻轻皱起眉头。”
“那时音绣容已经来到我身边,我不允许她出现在然音阁,可月亮缓缓落下时,飘起的白色花瓣,音绣容一身如雪的白衣,在那月亮上翩翩起舞。她口中吟唱的诗歌是以前我和阿然在一起时,阿然最喜欢吟唱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晏道儒自然也听过这首歌,握着阿然的手,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音绣容一曲舞完毕,从月亮上走下来,竟然撇开人群径自来到阿然身边,微笑着说:‘小女子听闻晏太太最善歌舞,未出阁前总喜欢给仆人跳舞看呢。小女子仰慕,可否请晏太太为大家舞上一支呢!’她说的极是侮辱,阿然是董家的小姐,怎么可能给仆人跳舞呢。”
“晏道儒打断音绣容的话,握着阿然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微笑接说:‘姑娘如果喜欢给大家跳舞尽可随意。但阿然是我晏道儒的太太,身份尊贵,跳也只能给我晏道儒一人跳。’晏道儒回头看着阿然,目光中的温柔,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阿然看着晏道儒的眼睛,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忽然走上前来道:‘我跳!’晏道儒诧异瞪着阿然,阿然转过身来看晏道儒,二人目光交错,阿然忽然垫脚向晏道儒脸颊上吻了一下。然音阁内骤然沉静,晏道儒愣在那里,阿然松开晏道儒的手,提起衣袂,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月亮,仰起衣袖翩然起舞。”
“那天阿然穿了件青色长裙,袖口衣袂处有墨色丝线勾勒出来的兰花,腰间系着墨绿色丝绦,挽起的发髻上只系了两根发带垂在肩膀上。”
“大殿内星光摇曳,玉石璁珑,阿然一边起舞一边轻轻吟唱着‘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歌声哀婉如泣,舞姿清然缥缈,她再用歌声跟我诀别。”
“站在人群里的晏道儒忽然走上前去,拿过丫鬟手中的洞箫,缓缓吹了起来,吹的是一首《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阿然站在月亮上愣愣的看着晏道儒,晏道儒箫声柔和凄婉,站在月亮上的阿然忽然跄踉一步险些跌倒,晏道儒收起洞箫走上前去,轻轻向着阿然伸出右手。”
“阿然愣愣看着晏道儒,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掌,迟疑一下,缓缓将手掌放在晏道儒的手上。两人的手心慢慢合拢,晏道儒笑了一笑,伸出双手将阿然扶了下来。”
“如此相同的一幕,记得曾经的董府,花香荼蘼的夜晚,晏道儒也是这样向着阿然伸出手去,可是阿然拒绝了晏道儒选择了我。现在,晏道儒以同样的方式,他得到了阿然。”
“晏道儒牵着阿然的手,穿过错落的人群微笑离去,走到门口时,晏道儒将手中的洞箫还给丫鬟,微笑道:‘替我谢过你的主人!’丫鬟接过洞箫惶恐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的杜老板,显然晏道儒已经知道此处然音阁真正的主人不是杜笠泽,而是我。”
“可是,就在他们携手离开的次日,潜入晏府的仆人匆匆来报,说阿然和晏道儒闹翻了,独自搬到了晏府一处非常偏僻的小院。仆人没有打听到原因,只看到晏道儒冰冷的站在台阶上,看着阿然一点一点收拾东西,晏道儒没有阻拦,阿然也没有祈求留下。”
“在阿然和晏道儒分居的半年后,晏道儒和日本女子千叶汐成亲。”
“阿然从此就被晏道儒丢在那处偏僻的小院里,一个人默默无闻的生活起居,便是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我不明白那天夜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然那么爱护阿然的晏道儒,不会在一夕之间变得那么冷漠。”
“这件事情瓦解了晏道儒对阿然所有的爱。”
“我曾经花了重金派人去打探,可究竟没有得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