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称荀攸为人谨慎,城府很深。他随曹操征伐日久,时常运筹帷幄,出谋献策很多。但是不仅当时人对其谋策难以知晓,连他的子弟亲属也不知他有什么奇计。他的表弟辛韬曾向他询问曹操攻取冀州的密事,荀攸回答说:“佐治替袁谭乞降,王师前往平定,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晓。”从此辛韬和内外人等再不敢向他询问军国大事。据说荀攸前后出十二条奇策,只有钟繇一人知道。钟繇书未写完而逝世,因而荀攸的奇计妙策世人难以尽知。
荀攸与钟繇二人为知心好友,来往密切。钟繇常说:“我每有所行动,思虑再三,自以为不可改易,与公达商议,他常有出人意外的考虑。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曹操对苟攸的为人,多有赞誉。他说:“与荀攸周游二十余年,竟无丝毫可非议处,真是一位大贤人。”又说:“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就是颜渊、宁武这样的古代贤人,也不能超过他。”曹丕被立为世子以后,曹操对曹丕说:“荀公达,是人之师表,你应该尊敬他,待之以礼。”苟攸曾患病,曹丕前往探视,拜于床下。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曹操南征孙权,荀攸仍随军谋划作战方略,因病死于征途,时年五十八岁。曹操以后提到荀攸,常哀痛流涕。正始年间,又追谥荀攸为敬侯。
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固权,杀戮大臣殆尽,但终未杀害宋濂,就因为宋濂一生谨慎。
史称宋濂谨慎守法度,对宫中事虽然知之甚多,但从来不向外人泄露一字。平日说话及诗文都十分小心注意,即便是奏稿,也多焚毁。他还大书“温树”二字于居室中,无论什么人如有问起朝廷中事,宋濂便指此二字而不答。“温树”之典出于西汉。西汉时御史大夫孔光谨慎守法,即使对家人也从不谈起朝廷中事。有一次家人问他:“宫中温室(汉武帝时殿名)都种的是些什么树?”孔光嘿然不应。后人即以“温树”二字作居官谨慎的赞语。宋濂谨守此训,得以善终。
朱元璋对于宋濂的这种品德和作风十分赞许,因此一些有关国家的机密大政也多征求宋濂的意见。
宋濂的诚实态度亦深得朱元璋的赞扬。有一天,宋濂与客人一起饮宴,朱元璋却派了密使前往侦视。第二天上朝,朱元璋问宋濂道:“昨天你饮酒了吗?”宋濂答道:“饮了。”朱元璋又问在座的客人为谁,食物有些什么,宋濂都一一如实回答。朱元璋听后笑着说:“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欺骗朕。”对于群臣的善恶得失,宋濂都心中有数,但当朱元璋向他问及其他大臣情况时,他总是举人之长,而慎言人短。有时朱元璋因一时之愤而对臣下发怒,臣下有可能遭受不测时,宋濂又敢于挺身而出,为他们说话。一次,主事茹太素向朱元璋上了一份“万言书”,书中对朱元璋的施政提出一些不同的看法。朱元璋读后十分生气。一些廷臣见此情状,便迎合朱元璋,或谓茹太素“大不敬”,或攻击他“诽谤朝政”。而当朱元璋问到宋濂的意见时,宋濂却力排众议,说:“茹太素敢于这样说,正是尽忠于皇帝的表现。皇上当今正想广开言路,若因此怪罪上书人,那谁还敢说话呢?”听了宋濂的这番话,朱元璋又仔细地阅读了茹太素的上书,感到其中确有许多建议是好的,可以采纳,于是他又把廷臣们都召来,对那些只知道迎合自己心理的人狠狠批评了一顿,而对宋濂却亲切地称呼他的字,并说:“要不是宋濂,朕差一点误罪一个上书的人。”接着,朱元璋在朝廷上面对群臣赞誉宋濂说:“朕闻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宋濂事朕十九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
正因为朱元璋对宋濂极为信任,因此,也就给了宋濂以特殊的待遇和恩宠。
六、修身齐家要恪遵慎独
所谓慎,即谨慎从事,兢兢业业;所谓独,即独自相处,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无愧于人。中国儒家学派,历来提倡慎独思想,以修身齐家,光大子孙事业。这里做得较好可算是曾国藩其人。
曾国藩生前封侯拜相,满族荣华,死后没有留下什么财产田地、金银财宝,留给子孙后代的,是一楼富厚的藏书,一篇著名的遗嘱。他认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一生所得归纳为四条,并将它端端正正地写下来,要儿子悬挂中堂,每日诵读,恪遵不易,并一代代传下去。其内容是: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今将永别,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
一日慎独则心安。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能慎独,则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天君泰然,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
二日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统一,外而整齐严肃,敬之工夫也;出门如见大宾,使民为承大祭,敬之气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则身体之强健,又何疑乎?
三日求仁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乃同出一源。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至于尊官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读书学古,粗知大义,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初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立人达人之人,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四日习劳则神钦。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练筋骨,困知勉行,操行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荻,引为余辜。大禹、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祗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
曾国藩遗嘱对子孙的影响是深远的。曾家后裔恪遵遗言。曾纪泽在曾国藩死后才承荫出仕,从事外交;曾纪鸿一生不仕,专研数学;孙子曾广钧虽中进士,长守翰林;曾孙、玄孙辈中大都出国留学,无一涉足军界、政界,全部从事教育、科学、文化工作,不少成为著名专家学者。
七、谨慎过度则成保守
谨慎不等于保守,谨慎过分,则事业断无成就。尤其在军事上,处处谨慎,不敢走险着,很难达到战争目的,甚至以失败而告终。诸葛亮用兵过于谨慎,不敢弄险,终未完成北伐的任务,即为此例。
史称诸葛亮巩固西南以后,便按照隆中对策中既定的战略方针,开始北伐中原。大军行至沔阳,探马飞报,魏军都督夏侯桥,“调关东诸路军马,前来拒敌”。这时,行伍出身的名将魏延向诸葛亮提出一个发人深省的建议:“夏侯橄乃膏粱子弟,懦弱无谋。延愿得精兵五千,取路出褒中,循秦岭以东,当子午谷而投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夏侯楙若闻某骤至,必然弃城望横门邸阁而走。某却从东方而来,丞相可大驱士马,自斜谷而进。如此行之,则咸阳以西,一举可定也。”
真可惜,诸葛亮却认为魏延的主意“非万全之计”,因而固执地决定“从陇右取平坦大路,依法进兵”。
当时,蜀军从汉中北进中原,必须通过几百里的高山险谷。因地形条件所限,只有两个方向可供选择:一是出秦岭入关中。这个方向有三条通道,即子午道、傥骆道和褒斜道。三条通道,都是谷长路险,给军事行动特别是大兵团行动带来诸多困难。相比较来说,位于秦岭东头的子午道,离长安最近。据兵要地志介绍,它的南谷叫午,北谷叫子,从石泉起,向北到长安以南百余里止,谷长六百六十里。另一个方向,则是由汉中经阳平关、武兴、祁山至天水,道路虽远,但比较平坦。
魏延的建议对当时的敌情、道路、作战方案及战役演变等各个方面,都作了比较切合实际的分析,应该说是颇有见地的。倘若诸葛亮能够采纳,并以此作为北伐作战的军事指导思想,可能很快就会实现夺取长安、收复三秦的目的。魏延建议的正确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山地作战多用奇兵,包括奇袭、伏击等出其不意的军事行动。出奇制胜,在军事指挥上是一个通则。不论平原、山地或江河、湖泊,都应坚持以奇兵制胜。汉中与秦川,为秦岭山脉的重峦叠嶂所阻隔,宜守而不宜攻。蜀军欲北至秦川,如非奇袭,难以制胜。魏延正是根据这一实际情况,提出了自带“精兵五千”,“循秦岭以东,当投子午谷而北”的奇袭建议。但诸葛亮却拒不采纳这一正确的建议,反而采取兜大圈子的方法,自汉中向西,出祁山,率十万大军在崇山峻岭中进行“武装大游行”。摆这种正规作战的架式不但目标大,难以达成出奇不意,而且劳师动众,必然造成自己后劲不足。
魏延这一建议不仅是出奇之策,同时还是一个奇正并用、相映生辉的谋略。大凡用兵作战,一般都是以正兵合战,以奇兵制胜。在魏延的建议中,一方面提出自己带五千精兵从子午谷突击魏军防御腹地长安,一方面又强调“丞相可大驱士马,自斜谷而进”,这样,就形成了奇正相辅的进攻态势。按照孙子关于“奇正”的用兵思想,在奇正二者并用的情况下,正兵主要为了吸引敌人,示形于敌,以掩护奇兵行动的突然性。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提出把夺取秦川作为战略出击、统一华夏的主要方向,毫无疑问是借鉴了刘邦兵出关中与项羽争夺天下的历史经验。当时,刘邦的大将韩信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由汉中攻入关中,一举平定三秦。“明修栈道”的目的就在于示形于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也算是一种用“正”。而当敌人把目光集中在通往关中的栈道老路上时,韩信却率军暗中抄小路迂回到陈仓(今陕西宝鸡县东),发起突然袭击,打敌一个措手不及。应该承认,若没有“明修栈道”之举,是不会取得“暗度陈仓”之功的。魏延建议诸葛亮率大军“自斜谷而出”,也是意在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以保证他从子午谷出奇制胜。但遗憾的是,诸葛亮却把魏延的建议视为“危计”,坚持兵出祁山,由此形成了一面平推之势。
魏延的建议,还包含着奇与险、险与夷的辩证关系。一部活生生的战争史表明,无奇不险。出奇用兵,本身就意味着担风险,闯难关。然而,军事辩证法就是如此,地狱的入口处也是通往天堂的大门,在许多情况下,危途险地其实也正是对手的不虞之处,正是敌方将帅思维判断的“死角”。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在最大的危险中,常常包含着最多的安夷和成功的因素。人们以为不可取胜的时间、地点,往往是可以走向胜利的坦途。用兵一贯谨慎的孔明,在决策时只看到魏延建议的危险方面,却忽略了险中有夷、危中有利的另一面。由此也说明一个道理,过于谨慎的将帅,虽然处处考虑很周全,但常常因为不敢冒必要的风险而难以创造出惊人的业绩。诸葛亮六出祁山,虽然在战术上取得了一些胜利,但由于在总的作战指导思想上采取了谨慎、保守的策略,所以终未获取大的成功。
另外,关于魏延这个建议的正确性,还可以从司马懿的一段话中得到反证。据演义讲,后来司马懿带兵来拒蜀军时,曾对先锋张邰说:“诸葛亮平生谨慎,未敢造次行事。若是吾用兵,先从子午谷征取长安,早得多时矣。他非无谋,但怕有失,不肯弄险。”作者通过司马懿之口,再次说明了由于诸葛亮过于小心谨慎,造成了蜀军作战指导上的失策。
魏延建议由子午道出奇兵直取长安,在历史上确有其事。《魏略》中说:“夏侯桥为安西将军,镇长安。亮于南郑与群下计议,延曰:‘闻夏侯楙少,主婿也(曹操之女婿),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楙闻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长安中惟有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但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必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亮认为此悬危,不如要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不少历史学家都从祁山作战中,看出了诸葛亮在用兵上的不足之处——尽管他足智多谋,满腹经纶韬略,但在用兵指导上常因性格谨慎而坚持保守的策略。对此,陈寿在《三国志》中的评语尤为恳切:“(亮)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演义的作者尽管想把孔明描写成完人,特别是在智谋韬略上,企图把诸葛亮塑造成智慧的化身,但像诸葛亮六出祁山没有什么进取这样的一些重大历史事实,是不能违背的。因此,罗贯中笔下的孔明,也必然是一个美玉有瑕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