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涂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才见乔简黑超遮面，戴着大口罩推门而出。
“姐姐……”她叫了一声。
看不见姐姐脸有没有红，看不到她的眼睛有没有肿，乔简又像包裹在冰块之中的冷美人，略一点头，看了一眼胡妈妈，往外走去。
“小简，你等等，我……”胡妈妈拉住乔简。
“你没事吧……”她嗫嚅着说，对着这个她已经感到陌生的亲生女儿，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没事。”乔简声音低沉，“我先走了。明天手术我再来。”
说完，她轻轻却坚决地推开胡妈妈的手，转身离开。
胡小涂心里堵堵的，异常难受，看着妈妈仍然悬在半空中，保持着拉扯姿势的手，她伸手挽住妈妈：“我们进去看看爸爸吧。”
“小涂也来了？”胡爸爸看见小女儿，也笑呵呵的，“今天下午没课了么？”
“有课，可我还是想您。”胡小涂也笑嘻嘻地说，“爸爸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我一会儿买菜下厨。晚上到明天就不能吃东西了。还有妈妈，我今天给您炖个银耳羹吧，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姐姐把银耳泡上……”
无论是害怕还是期待，手术日还是来了。
乔简在胡爸爸进手术室前来了，跟他笑着，轻轻松松地聊了几句家常之后，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
她扶着墙，笑容僵在脸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和表情，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胡妈妈本来就有血压高的毛病，精神又过于紧张，竟然晕了过去，一时间胡小涂也忙不上紧张担忧，跟医生把妈妈送到病房去。
乔简从医生口中知道妈妈没什么问题，又接到公司电话让她回去。考虑到爸爸的手术可能进行到晚上，她吩咐了胡小涂几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后就离开了。
并非她爱岗敬业，而是医院让她心慌，这里的消毒药水味道让她无比窒息。
等待结果的过程，往往比结果更残忍。
胡小涂看着被注射镇定药物，沉沉睡过去的妈妈，坐在椅子上，双肘支撑，捧着脸陷入无意识的茫然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一只温热的手放到肩膀上，将她的思维从荒芜中拉回。
她扭头，茫然，惊讶，“大叔，你怎么来了？”
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一身休闲装，一脸关切的穆彻。他眼神中的疼惜那么明显，微拧的眉头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他是利用工作调走乔简的，他不放心他的小蘑菇。
当她想哭时，当结果出乎意料时，乔简自顾不暇，谁还能给她一个拥抱和一点安慰？
他舍不得。
当他看到她如同被抛弃的雏鸟，一个人，目光无神地陷入茫然时候，他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怀里，装到自己胸腔中，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保护她。
“早上吃饭了么？”他把手里的早餐和水果放到旁边的小桌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胡小涂站起身来，摇摇头说：“我没有胃口，谢谢大叔，你坐。”
穆彻看她面色苍白，勉强支撑的样子，也不强求她，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又长腿一伸，把旁边的凳子勾过来，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他掰开她紧张交握的双手，用自己的双手将她白皙冰凉的手环住。
“被紧张，都会过去的。一定不会有问题。”
胡小涂觉得他的手很温暖，可这样的举动太过暧昧，因此挣扎着把手收回来。
“大叔，我给你倒杯水吧。”
穆彻也不恼，点点头。
“你喝杯豆浆，还是热的。”他把带来的豆浆插好管递给她。
胡小涂捧着热呼呼的豆浆杯，轻轻啜了一口。
穆彻见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也掩饰不了她的失神。
“小蘑菇，你在哪里读的小学和中学？”
穆彻貌似不经意地问起。
胡小涂反应了一下，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心上一暖，顺着他的话开始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你一定很乖，老师都喜欢你吧……”
“是不是有很多男同学给你写情书……”
“你被人欺负乔简会帮你……”
“……”
“我很笨……”
“姐姐很棒……”
两人你问我答，不经意间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我去问一下医生里面的情况，你别着急。”
穆彻站起身来。
胡小涂点点头，随即又拉住他的衣角摇头。
“会不会打扰医生，耽误做手术？我可以再等等。”
“没关系，里面有很多医生，有今天我额外找的专家在里面负责协助，他不主刀。”
穆彻轻轻摸摸她的头。
“小蘑菇，相信乔简，也相信我，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他的话，沉稳低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胡小涂飘荡的心一下子找到支点，稳定了许多。
“大叔，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她扬起头，带着几分恳求。
医生告诉她，妈妈可能要下午才能醒，她很想知道手术的情况。
“这有什么不行？”穆彻拉住她的手。
这次，也许是忘了，也许身体比意志更加诚实，她任由穆彻拉住她。
“手术目前一切正常。”
听到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胡小涂放松了些许。
穆彻知道她吃不下饭，中午要了几份粥，胡小涂看他满眼担心，坚持吃了半碗，不到半个小时，却去卫生间哇哇都吐了出来。
“漱漱口——”穆彻替她拍完，端来一杯温水给她。“都怪我，你内火太大，不应该勉强你吃的。”
胡小涂吐完了就不难受，只是有点虚弱，扶着马桶盖说：“大叔，谢谢你。我没事。”
她看到地板上，穆彻的裤腿上都溅上了秽物，指着他裤脚连声道歉，扯了一叠纸就要俯身替他擦。
穆彻扶住她，有些恼怒地说：“自己难受不知道么？还去顾及那些有的没的，先漱口——”
胡小涂伸手接水，他却不放，她只能就着他的手漱了口。
“先出去，我来打扫。”
穆彻见她还是忍不住看弄脏的地面，本来想找人来打扫，又怕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还是决定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