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榣山大殿,望到三座漂浮的山,后方的那座山飘得最高,花重心里一紧,要是换做那个角度往下看,岂不就是那天望见救她那个仙人的那座山吗?
花重走着,眼神不断投向那座山,云头之上的那座山是那么高,以至于山上的大殿只看得见一个顶,云蒸霞蔚,那山在其间时隐时现。
快穿过榣山大殿的广场,朔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催出一把剑,那剑在空中变大,花重不明所以,刚刚要开口问,就被朔月拽上一跳就上了飞剑,手一挥眨眼间就飞到了前面那座山上。
山上有一座大殿,殿门前写着几个字,歪歪扭扭,她居然没见过,这就是他们说的尘禁殿吗?
四人刚刚走到门前,殿门嘎吱一声就开了,里面传出了声音。“朔月带人进来,尔等留其外!“只见那两个剑使对着殿内拱了拱手,就站在门口,朔月和花重一前一后进殿去。
刚刚花重没有看清,他背对着殿门,站在殿中,一生黑色袍子几乎让他和黑色的地板融为一体,眼神不好还真的很难发现他。
“师父···”
朔月向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恭敬地拱手,那个黑袍人支起一手,伸出两个手指,殿门嘎吱一声阖上了。
他转过身来,花重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这时候紫邪没有趴稳,直接从她头上掉了下来,她赶紧伸手接住,紫邪一闪,就钻进了她的袖子里。玄洪殒居高临下,表情严肃地望着她,正好把她刚刚的一系列动作都收在眼底。
“你叫什么名字?”玄洪殒声音冷冷的,带着些怒气,虽然朔月有向他说过,但是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叫花重···”
她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紫邪在她袖子里面乱窜,因为全身都是湿哒哒的,紫邪找不到安宁的地方,从袖子里面窜到腋窝下面,却还是不满意,它在花重身上爬来爬去,弄得她身上痒痒地,她有些想笑,又想伸手去捉住它。
但是眼前又有一个大人物站在她面前,还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因而她不敢乱动,只得忍着,谁知道这紫邪并不消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花重有些懊恼,心想着出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可是一想来,朔月说得那样严重,说不定连活命的机会都很小,既然横竖都是死,她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等紫邪再次窜到她袖子里面的时候,她隔着衣裳一把抓住它,还好袖子大,她另一只手就伸进袖口,把它拎了出来。
玄洪殒看见了不禁眉头一皱,难道这丫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吗?竟然一点不怕。朔月看见玄洪殒表情有些怪异,不禁瞥了一眼旁边的花重,正瞥见她捏着那只小兽不放,那只小兽的四肢还在她拳头外不断挣扎,发出叽叽的声音。
“丫头,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玄洪殒并没有发怒,而是眼光一转,眼里的怒气被诧异代替,朔月注意到,刚刚冥尊的眼神一变再变,事情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但是没有理由的,这不符合冥尊的脾气。
“是不是我掉进那个水池里面,你们要杀了我?”
花重抬起头来,正对上玄洪殒的目光,一点惧意都没有。原来这个玄洪殒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可怕,挺年轻的,只是嘴唇下面有一小拙胡子,眉毛很长。
玄洪殒瞥见她额际个红色痕迹,眼光一闪,掠过一丝不明的神色,不过很快,嘴角便浮起一丝奇怪的笑意。
“没错,玷污生生池,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玄洪殒眼角一抽搐,提高了声音,但是花重并不明白什么是万劫不复,听起来似乎很可怕的样子。
“我···我只是不小心掉进里面去的···”
花重又低下头,看着地板上淌了一些水,那是她的衣裳上面滴下来的,她有感觉越来越冷,身体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霎时间感觉整个空间里面的空气都被冻结了似得,就连朔月都有些不适。
“还敢撒谎!我看今日你不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厉害!”玄洪殒突然语气大变,就在一瞬间,就看到刚刚淌在地上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了冰,不知道玄洪殒用了什么样的法术,花重身上的衣裳迅速变硬,一股寒流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尖。
握着紫邪的手开始剧烈抖动,手背上起了一层霜一样的东西,花重只能晃动两只眼珠子,瞥见刚刚还在挣扎的紫邪不动了,一股怒气从她心底蔓延出来。
于是,胸口里面好像有一股热气在涌动,瞬间把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能动了,使劲张开自己握着紫邪的手,紫邪从她手里掉出来,落到地板上,一离开花重的身体,紫邪身上的白霜就慢慢退去,它好像还能挥动它的小手,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紫邪和她一起死,紫邪是无辜的。
花重被冻成一个冰人,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变成冷气,发着白雾,朔月跪下来乞求冥尊放过她,但是玄洪殒丝毫不为所动,花重还是抵死支撑,冷气好像刺穿她的皮肤要渗到骨血里面。
“说还是不说?”
玄洪殒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进了榣山,生是榣山人,死死榣山鬼,无论榣山冥尊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人,别人都无法阻止,除非有千羽墨和太子长琴在,但是对于冥尊的做法,剑尊和音尊一般不表态。
花重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玄洪殒撤去法术,身上的冰冷刚刚散去,她就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嘴里还是不断呼出冷气。
估计这一次就算她活下来,带着受冷气损伤的五脏六腑,也活不了多久,就算是修炼成仙,还是会成为隐疾,玄洪殒实在是太狠,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刚刚上榣山的凡人下如此重的手。
朔月走过去抱起她小小的身体,让她可以在自己怀里吸取一点温暖,可是刚刚抱起来才知道,这更本就没用,冷气入侵太深,现在的花重更本就是一个冰人,连手都不会抖动了,朔月握住她的小手,冰得吓人。
玄洪殒看着这个场景,眼神深邃起来,用了七八成法力,她居然没死!既然让她受到了这样的惩罚,没死也算她命大,或许可以把她留在榣山,其他的他可以不追究。
“朔月,带她下去好好安顿,既然来了榣山,就让她留在榣山,掉落生生池一事,就此不再追究!”
玄洪殒居然要她留在榣山,可是她都这样子了,就算活着也是一种折磨,寒气入侵,身体可能会落下病根,不修仙恐怕性命难保,即便是成仙,也是身体破败,玄洪殒的冰魄术足以麻木她所有的感官,连魂魄都受到伤害,只怕日后她的身体难以再次生长,难以对人的接触产生感觉···
虽然这个丫头认识不久,出于悲悯,朔月还是为她感到悲哀,冥尊的目的是要杀了她,毕竟生生池不是普通的池水,虽然她能侥幸活下来,但要是她知道自己从此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会怎么样?
朔月捡起地上的紫邪,抱着花重急速走出尘禁殿,花重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裳,冰冷的手指贴在他的脖颈处,就像针刺一样疼痛,不过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可能更痛,即便是这样,花重始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把她放下来,一晒到阳光,她身上的冰就开始融化,朔月低头看看她,花重眼眶发青,不过微微张开的眼缝里面好像有些不明的目光,朔月心里一紧,好像从其中看出些什么,些许——怨恨。
对,是怨恨。
这也不怪她,玄洪殒是他师父,但是出于公平的眼光,花重只是一个无辜的凡人,她并不是有意要出现在水池里面,师父这样毁了她,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花重丫头,快睁开眼睛,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朔月对着她大喝,无奈花重还是那副样子,忽然他觉得胸口一松,她两只手都无力地垂下去。这下把朔月吓到了,把她放在地上,让阳光可以烤到她的身体。
阳光一照,她身上那些冰慢慢溶解,都化成了冰水。花重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发紫,眼眶都是青色的,朔月本想用法术除去她身上的水,可是她身上这些水并不是普通的水,法术更本不管用,于是伸出手本想探一探她的脸颊,没想到手背碰到她的衣领,沾上了生生池水,一股烧灼的疼痛窜来,朔月猛然缩回手。
一看之下,刚刚碰到生生水的地方,已经腐蚀出了一个红色的疤,血肉模糊,还不断淌血,朔月心里颤抖着,难道自己已经有了嗔痴怨恨?
握着自己的手,看着躺在地上的花重,她全身沾满了生生池水,朔月不敢碰她,正打算怎么办,思索的瞬间,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地上的花重已经不见踪影。
抬头望去,一个白衣缱绻身影正朝着绝妄殿飞去,花重正躺在他的云头,朔月心里一喜,心想这次她有救了,居然遇上了十年不出殿的冷面仙人千羽墨!
隐居人间的虚花子在镜子面前看着这一切,怒火中烧,眼里的墨色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锁天链一催,就要飞出大殿。
“你现在还斗不过仙界!”说话的人是一个妖媚的女子,那女子一手环过虚花子的腰,把脸贴在她背脊上,那女子比起虚花子矮了足足一个头,不过那女子是正常身高。
“就算你有锁天链,也不能,以你现在的力量,光对付一个太子长琴就已经吃力了···”
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虚花子身形一闪,那女子手臂里一空,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虚花子收起锁天链,那链子便化作细细一根弦,缠绕在她的发髻上。拖着长长的裙尾,抚着自己的脸,眼神有些落寞。
“都怪我···你说她以后还会爱我吗?”虚花子似乎在自言自语,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虚花子,你醒醒吧!天注定的,她只能爱你!”那女人恶狠狠地说道,好像责怪虚花子。见虚花子还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她有些不耐烦了。
“九魄只回了两魄,现在仙界随便一个上仙就能杀了你···”那女子说着又是愤怒又是痛惜,她是最关心虚花子的,但是虚花子只钟情于一个花重。
“我要去一个地方,你留在人间帮我关注着她···”
虚花子说完转身就化作一团红光直飞天际,一时间天边红云四起,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说她会离开七十年,这样的话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说不定哪一天她又回来了,只要做完了她该做的事,她会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