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我们出去把马松松蹄,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达功鸿把自己的马剑和滑膛枪挂在墙上,但系上了挂着两把手枪的武装带。他说的是中文官话。
“好的少校。”那个中尉也用汉语回答,带着山东和关东的混合口音,他叫武拔栋,祖籍山东,十几年前白莲教在山东起事,他们家逃难去了辽东,但又遭到当地清政府的驱赶,索性居家外迁,到了南洋,几经辗转才来到法国。1812年法国征俄,在国内实行义务征兵,年满十八岁的武拔栋被强制入伍。达功鸿当时是第九胸甲骑兵团第二骑兵中队的上尉连长,见到华人老乡倍感亲切,便把他要了过来。俄国战役失败以后,幸存的老兵不少都当上了军官,武拔栋也不例外。1813年莱比锡会战,法军损失惨重,达功鸿当上了少校中队长,就提拔自己的老乡接替自己做了连长。
“我去叫十里,一起去吧。”武拔栋说。“十里”是达功鸿手下另一个上尉连长陈十里,也是华人,和武拔栋一样,也是二十岁。
一八一五年六月十七日的傍晚,比利时圣约翰山平原,三个人骑着黑马,信马由缰。
“看那,看那。”陈十里用马鞭指着地平线处的圣约翰山,“威灵顿就在那里呀。”陈十里说
从圣约翰山开始,两条路向下延伸,左边是尼维尔路,尼维尔路上有个村子叫奧安。正中是布鲁塞尔大道,布鲁塞尔大道上有个村子叫布兰拉勒,这两个小村子,和伦敦、巴黎以及圣彼得堡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圣约翰山的背后,是索瓦宁森林,下雨之后,便是沼泽。
“是啊,威灵顿占据了制高点。”武拔栋说
“明天,我们会顺着尼维尔路和布鲁塞尔大道两面夹击,直取英德联军的中心,夺取圣约翰山,把把威灵顿和英国佬的驱逐到阿尔,把普鲁士人驱逐到潼格尔,使威灵顿和布吕歇尔(普军统帅)不能首尾相应,我们就胜利了。溃散的英军支撑不了几天的。然后占领布鲁塞尔,把德国人抛入莱茵河,英国人投入海中。”
“胜利之后呢?和谈吗?还是和俄国人决一死战?”陈十里问。
“这些,是皇帝操心的。我们中队,只要在听到命令后毫不迟疑的发动冲击就可以了。”武拔栋说。
“啊,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做决定,内阁提供数据,地图局绘制地图,参谋局负责执行,思考的只有拿破仑一个大脑,整个法国维系于这个大脑之上,如果他头脑发昏,法国就只有投降一条路。”达功鸿讽刺道。
“少校,你想得太多了。我们等着进攻好了,没问题的。”
“道路都探查好了吗?那些轻骑兵,有很多是1814年入伍的新兵,真是叫人不放心啊。”
“皇帝找了一些当地的农民,正在修正地图呢。”
“放心吧,地图局一直都是可靠的。”(地图局是法国陆军总指挥部的下设部门,拿破仑的创造之一)
第二天,六月十八日,凌晨一点钟,风雨大作
皇帝拿破仑骑着马,和贝特朗沿着罗松一带梭巡,二十年的戎马生涯让他苍老,疲惫,但疾风骤雨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斗志。英军的火光从弗里谢蒙一直延展到布兰拉勒,照映在地平线上。暴雨会把圣约翰山后的索瓦宁森林变成沼泽,会让皮洛的普鲁士军队举步维艰,也许他们会晚一些赶到战场,这对皇帝是有利的。但大雨会让地面松软,大炮无法移动,这对善于使用炮兵的皇帝和他的两百四十尊大炮可不是好消息。皇帝望着闪电,听着雷声,喃喃自语:“我们是同心协力的。”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仍旧大雨滂沱。
70156名法军,70733名英军,就在大雨之下,在漏风漏雨的行军帐篷中,在半湿的枯草堆上睡了一夜。
达功鸿没有睡好,一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早上七点多钟,按照值勤官的号令,他起床了。按照十年来军旅生涯所养成的习惯,他褪下因为下雨而变得粘乎乎的常服,换了干净的袜子,再套上蓝色的常服,套裤,穿上马靴,把套裤扎进马靴里。身着整洁的军装,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等一切忙完之后,达功鸿坐在草堆旁的一个石墩子上面,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如同老僧入定。外面还在下雨,他可不想再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达功鸿几乎参加了自1805年以来的法军全部战役,但只要他每次穿着干净的军服上战场,就会平安无恙,反之,就会受伤。
突然,他听见了团长俾格姆上校的怒吼声,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披上大衣,冒着雨,走了出去。
“上校,早上好!”
“一点也不好,少校!”比格姆上校说:“七点半了,都缩在帐篷里不出来,还要打仗吗?回去趴在贵夫人的胸口上吧!”
“这雨天,我们是没法冲锋了。”达功鸿说。
“没说的,炮兵也没法展开,步兵的火枪也打不响。”
“上校,不如回帐篷吃早饭吧。到我帐篷里来,我有点好东西。喝一口吧,淋了一夜的雨,会着凉的。”
“好的好的,你可真是好人呐。勤务兵,把我们的早餐送到少校的帐篷里去。”
八点半,雨滴变得稀稀落落的,法军和英军、德军都走出了宿营地,面对面的开始列阵。九点钟,双方的队列排布完毕,达功鸿的中队排成了两列横队,第一连由武拔栋率领,在前面,第二连由陈十里率领,在后面。由于长期的战争,法军的骑兵严重缺编,每个团只有400人,每个连只有40到60人。
达功鸿已经挂好了自己的胸甲,武装带,马剑和长短枪,他骑着马,在队列的最前面来回跑动,马匹不时的咆哮一声。
雨慢慢的停了,从达功鸿的角度,可以看到对面英军的整个队列。
一排接一排,一个方阵接一个方阵。
“英军的骑兵在哪里?”达功鸿问。
“看不到,在山后做预备队吧。”武拔栋说。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皇帝万岁”的欢呼声,拿破仑,,是拿破仑,他骑着马,依次走过各个团的阵地,鼓舞着他们,所到之处,就是一片欢呼声,虽然有了莫斯科,别列津纳、莱比锡和枫丹白露的挫败,法国人,尤其是法国军人,还是那么的爱戴他。
达功鸿和武拔栋相视一笑。
达功鸿到这边来了,达功鸿队列中的年轻士兵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达功鸿冲着武拔栋点点头,武拔栋刷的拔除马剑,剑尖指天,大呼:“皇帝万岁!”身后的法国青年们像被触动了机璜一样,齐声大喊:“皇帝万岁!”
拿破仑过来了,他的马鞍上,还坐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拿破仑来到这个中队的前面,满意的看了看雄纠纠的士兵们,转头对着达功鸿说:“我们又见面了,中国人。嗯,你现在的少校还有人不服气吗。”
“没有了,皇帝。他们都俯首帖耳。”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兰西学院吧,您去找您的父亲。”
“是的。”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哪一次?”
“1814年2月18日莫尔芒战役之后,您确认我是这个团中战功最多的上尉,升少校理所当然,不应该作为外国人就受到歧视。”
“看来我帮了点小忙,”拿破仑看了看武拔栋,又看了看队列后面的陈十里,“你们都很勇敢,莫尔芒战役都立了功。”
“是的,那是我们最近的一场大捷了。”
“好吧,少校,你今天会得到另一场大捷的。”他拍了一下坐在他前面的小男孩,“来吧,和这个孩子握个手,会有好运的。”
达功鸿笑嘻嘻的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达功鸿。”
“你好,少校。”小男孩把手伸到她的手心里,清脆的说:“我是路易-拿破仑-波拿巴。”
“祝你们好运,我的胸甲骑兵们。”拿破仑说完,就带着随从飞驰而去。
“万岁!”胸甲骑兵们再次欢呼。
早上九点,雨终于停了,法军的大炮开始移动,暴雨之后,一片泥泞;原野上,处处是水坑,水在坑里,如在盆中;在某些地方,辎重车的轮子淹没了一半,马的肚带上滴着泥浆;假使没有那群蜂拥前进的车辆所压倒的大麦和稞麦把车辙填起来替车轮垫底,一切行动,尤其是在帕佩洛特一带的山谷里,都会是不可能的。
按照拿破仑的命令,雅克索带着他的侦查队出发了。
在位于中路的圣拉埃,雅克索遇到了拦阻射击,就用望远镜往英军的方向望了望,就折回了,他向拿破仑报告说:“除了防守尼维尔路和布鲁塞尔大道的两处工事以外,没有其他障碍。”
可就在他的望远镜里,有一片山楂林,山楂林里设了炮兵阵地,树桠中伸出炮口,以树丛为掩护。他们的炮队全隐在荆棘丛中。兵不厌诈,那种鬼蜮伎俩当然是战争所允许的,它完成得非常巧妙。同样出现在雅克索的望远镜里的,还有一片麦地,六月,麦子长得非常高,兰伯特旅部的第九十五团兵士都拿着火枪,伏在麦田里。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是195名从各个战舰上抽调来的陆战队员。
“我说,拿破仑气派不凡。”这个临时的陆战队长官,挂着少校的军衔,用汉语说着话。李颖修,从他跟着泰勒船长去丹麦那一天开始计算,已经十一年了。
“法国人真有钱,打完仗,一定要抢了巴黎。”边上的一个人,同样用汉语回答。李明达,现在20岁,1812年的时候。李颖修他们增援北美的加拿大驻军,最后打进华盛顿,火烧总统府,从此美国总统府就改名叫白房子了。在李颖修在总统府里紧张有序的做清洁的时候,有个17岁的华裔少年,就是李明达,进来捡洋落,看到李颖修的军服非常崇拜,硬拜李颖修做大哥,当时李颖修搜罗了不少密度很大的垃圾,正需要有人帮手,就收了他这个本家弟弟。回到加拿大以后,又安排李明达入了皇家海军。
“有志气,不过先活下来再说。”
“等打完了仗,大哥你要做什么,接着当兵么,当将军?”
“你又不是不知道华人在英军里多受排挤,要不是1805年特纳法尔加海战,我抱住了纳尔逊勋爵的遗体,没让他掉到海里,可当不上军官,就更没机会当少校了。”
“大哥你现在不是已经混出头了吗?”
“在军队里干,没劲。打完仗,我倒有些想法,回头我们细说。唉,你看,法国人的阵列动了。”
……
“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
“乌古蒙还在僵持。不过已经进入果园了。”
1815年六月十八日十一点三十五分,法军的十二利弗榴弹炮向着英军发出了第一发炮弹,滑铁卢战役正式开始。
战斗刚开始,法军第二军就猛扑自己西边(右翼)的乌古蒙,顺着尼维尔路往上攻。拿破仑预计,如果顺利拿下乌古蒙,威灵顿会向自己的西边增兵,这样英德联军的整个重心都会向西移动。然后,第一军的主力从正面的布鲁塞尔大道发动总攻。
第二军对乌古蒙德进攻开头就不顺利,乌古蒙德南面,由汉诺威猎兵和轻步兵465人,拿骚营861人,布伦瑞克猎兵159人驻守,拿破仑的弟弟,杰罗姆亲王指挥着第二军第六师7600名法军一纵队,又一纵队的从南面向北坡冲击,但汉诺威的专业轻步兵,身着绿色军服隐藏在树丛中的拿骚兵和胆小谨慎,枪法却很准的不伦瑞克猎兵依托果园附近的自然环境非常麻烦,第六师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算肃清了果园的南面的守军。这一个小时,足够原本在乌古蒙西面尼维尔道路以西的英4旅从容退下不与法2军接触,足够乌古蒙北的英2旅做好增援庄园的准备,也足够威灵顿调派的四个近卫军连在果园正中聚拢。
下午1点10分,武拔栋问:“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消息?”
“乌古蒙还在僵持,不过已经进入果园了。”陈十里回答。达功鸿去了师部。
不一会,达功鸿策马赶了回来,不等部下发问,达功鸿说:“所有人具甲,佩挂装具,检查武器,准备出击。”由于等得太久,有些士兵已经把沉重的胸甲取了下来,现在要给他们时间重新穿上。
就在等待士兵们具甲和上级的命令的时候,达功鸿向两人解释:“皇帝改主意了,不再等第二军攻克乌古蒙,第一军将从正面沿着布鲁塞尔大道进攻,我们第四骑兵军也参加。”
在对面,圣约翰山边沿的麦田里,李颖修和李明达以及他们的195个陆战队员,观察着沿着热纳普大路滚滚而来的法国第一军四个师(第1、2、3、4)。在这四个师的后面,部署了74门大炮,炮弹从那些法军士兵的头顶上呼啸而过,让英德联军正面最前沿的荷比2师拜兰德旅惊慌不已。
“我说,法国人的纵队真是雄壮啊。”
“他们像波涛一样涌来,将一切吞没。”李颖修用英语吟诵了一句。
“这是哪的诗?”
“忘了,好像是哪个剧本里的。”
行进中的法军散兵向着荷比2师拜兰德旅开火了,荷兰人和比利时人一会儿就四散而逃,第5师由皮克顿率领两个旅,3700人迎了上去。由于面对英军,法军的一个师准备停下,转成方阵对射,可就在队形转换的一瞬间,皮克顿命令一个旅发动了冲锋,迅速冲散了法国人的队列。英军夺得了法军第一零五连的旗帜,皮克顿本人却中弹身亡。
法国人的另外两个师准备列队攻击,用人数优势压垮英军,可是,就在双方队列僵持不下的时候,英军庞森比率领的联合重骑兵旅从侧面斜冲下来,一下子冲进法军的队列里。
重骑兵的冲击力是巨大的,像一把切开奶酪的尖刀,把法军的队列冲得七零八落。第一军的四个师全然崩溃,向着本方阵地退却。
就在法军第一军踏着齐步向着英军进攻的同时,达功鸿带领着第二中队,跟着第十四骑兵师第二旅,冲进了圣拉埃,那里驻守着老德国军第二旅2200余人,以及其他一些部队。胸甲骑兵们把这些德国兵踩翻在地,没有人开枪,只有马剑和铁蹄,德军只剩下42个人逃了回去。
第6、第9两个胸甲骑兵团继续沿着布鲁塞尔大道向前突击,如同旋风一样卷过整个英军第三师,英军师长阿尔顿死在剑下,吕内堡营的营旗被法军夺走,直到英国皇家骑兵旅在萨摩尔顿的率领下对胸甲骑兵们进行了一次漂亮的逆袭。
不共戴天的英法重骑兵进行了短暂而剧烈的马上肉搏,达功鸿手刃一人,用短枪射杀一人,胸甲上被轻击一刀,出了一身冷汗。
法军骑兵随即脱离,重骑兵在冲击力消失以后,犯不着消耗在肉搏上。
在东边,英军庞森比联合重骑兵旅追赶着法国第一军的溃兵,冲上了法国人的炮兵阵地,夺走了两面鹰旗,摧毁了74门大炮,击溃了2000炮兵。可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陷入了法军第14师第一旅(第5、10胸甲骑兵团)和第三骑兵军枪骑兵的包围之中。旅长庞森比被乱剑砍倒,三个团长一死一伤,英军第二骑兵旅不存在了。
稳定下来的法国第一军步兵重新整队,迎着英军第一骑兵旅而去,萨摩尔顿的龙骑兵们被排枪打得损失惨重。
法军继续进攻,圣拉埃已经攻克,英军第五师,第六师已经被歼灭。
乌古蒙还在僵持,正面却似乎门户大开,皇帝问他身边的向导斯科拉斯,一个对法军心怀不满的比利时农民:“在圣约翰山,尼维尔路和布鲁塞尔大道之间的三角区域,有什么碍事的东西吗?”
“有奧安和布兰拉勒两个村子。”
“我是问有什么障碍吗?”
“没有了!”斯科拉斯摇了摇头。
皇帝下定了决心,他找来了凯勒曼和米豪内:“命令你们的骑兵,向着英军的中部,突击!占领圣约翰山。”
整整3500名骑兵,重新整队,排成了简单四排。前锋排列到四分之一法里宽。那是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巨人。他们分为二十六中队队,此外还有勒费弗尔-德努埃特师,一百六十名优秀宪兵,近卫军的狙击队一千一百九十七人,还有羽林军的长矛队八百八十支长矛,全都跟在后面,随时应援。骑兵们头戴无缨铁盔,身穿铁甲,枪橐里带着短枪和长剑。
军部的号手开始吹号,在军部的号声响过一段之后,所有的号手加入了大合唱。
内伊元帅拔出了他的剑,一马当先,如同骨牌的第一块砖,,整个骑兵队列像层层推进的海浪一样,席卷而下。
第十三师居左,第14师居右,形成两个纵队,行动一致,犹如一人,如同两条巨蟒沿着山坡盘旋,密集靠拢,前后紧接,全然不顾扑面而来的开花弹,踏着雨后的泥泞,冲上了向着圣约翰山的斜坡。
无数的铁盔、吼声、白刃,还有马尻在炮声和鼓乐声中的奔腾,声势猛烈而秩序井然,不计其数的胸甲龙鳞般翻腾。两条绵延的巨龙,向着圣约翰山而来。
在对面,英国步兵冷静的排着队列,形成了二十六个方阵,真是一种巧合,26个步兵方阵对上了二十六个骑兵中队。英军人多,法军势猛,海浪对海滩,谁能必胜?
在英法两军之间,奧安和布兰拉勒两个小村子静静的卧着,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之间,连一条正规的道路都没有。两个村子的人,自古以来,就是顺着山坡斜面,坐着马车跑来跑去。两个村子都隐在低洼的地方,两村之间有一条长约一法里半的“路”,路通过那高低不平的旷地,常常陷入丘底,象一条壕堑,因此那条路在某些地方简直是一条坑道。那条路延伸在布鲁塞尔大道和尼维尔路之间,横截着圣约翰山高地的那条山脊,那就是一条在圣约翰山的坡面上的壕沟。现在,那条壕沟就静静的藏在法军的冲锋路线上。
达功鸿跟在大军的队列里,心无杂念,紧握着马剑,满耳只有让人心惊胆战的马蹄声,自夺取莫斯科炮台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
突然,前面天崩地裂的一阵呐喊,人的惨叫,马的哀鸣,前面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达功鸿眼前一阵空旷,然后身体感到失重,他最后看见武拔栋和陈十里和他一样往下落……
那一刹那是惊天动地的。那条裂谷在猝不及防时出现,张着大口,直悬在马蹄下面,两壁之间深达四公尺,第二排冲着第一排,第三排冲着第二排,那些马全都立了起来,向后倒,坐在臀上,四脚朝天往下滑,骑士们全被挤了下来,垒成人堆,绝对无法后退,整个纵队就象一颗炮弹,用以摧毁英国人的那种冲力却用在法国人身上了,那条无可飞渡的沟谷不到填满不甘休,骑兵和马匹纵横颠倒,一个压着一个,全滚了下去,成了那深渊中的一整团血肉,等到那条沟被活人填满以后,余下的人马才从他们身上踏过去。超过一个团的骑兵掉进了那条深沟。
李颖修带着他的陆战队员伏在麦田里,近观着这一惨剧的发生,看着法国骑兵们第二排冲着第一排,第三排冲着第二排,那些马全都立了起来,向后倒,坐在臀上,四脚朝天往下滑,骑士们全被挤了下来,垒成人堆,绝对无法后退,整个纵队就象一颗炮弹,用以摧毁英国人的那种冲力却用在法国人身上了,那条无可飞渡的沟谷不到填满不甘休,骑兵和马匹纵横颠倒,一个压着一个,全滚了下去,成了那深渊中的一整团血肉。
“老大,看来法国人败局已定。”李明达说。
“就是没有这道沟,法国人也是败局已定。法国人的失败,从1807年就决定了。”
“老大,你说的真是太深奥了,我不懂。”
“法国人入侵西班牙,就注定了要和欧洲诸民族纠缠不休,在泥潭中耗光自己的实力,而有英格兰银行的支持,欧洲诸国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拿破仑打再多的胜仗,比不过英格兰的一张债券。”
“好像有点道理,但我还是很迷糊。”
“老家有句话,杀人不见血的刀才是好刀。我以后慢慢教你。现在,”李颖修突然大声用英语喊:“全队都有了,听我口令,预备——”
就在李颖修和李明达闲扯的时候,法国骑兵已经冲上了高地,直接面对英军的二十六个步兵方阵,英军方阵的每一面都同时受到冲击。铁骑军狂暴地旋转着,把他们包在中间。那些步兵沉着应战,毫不动摇。第一行,一只脚跪在地上,用枪刺迎接铁骑;第二行开枪射击;第二行后面,炮兵上着炮弹,方阵的前方让开,让开花弹放过,又随即合拢。铁骑军报以蹴踏。他们的壮马立在两只后蹄上,跨过行列,从枪刺尖上跳过去,巍然落在那四堵人墙中间。炮弹在铁骑队伍中打出了一些空洞,铁骑也在方阵中冲开了一些缺口。一行行被马蹄踏烂了的人,倒在地上不见了。枪刺也插进了那些神骑的胸腹。人们在旁的地方,也许不曾见过那种光怪陆离的伤亡情况。方阵被那种狂暴的骑兵侵蚀以后,便缩小范围,继续应战。他们把射不尽的开花弹在敌人的队伍中爆炸开来。那种战争的形象确是残暴极了。那些方阵已不是队伍,而是一些火山口。铁骑军也不是马队,而是一阵阵的暴风。每一个方阵都是一座受着乌云侵袭的火山,熔岩在和雷霆交战。
英军最右面的苏格兰连侧翼缺乏掩护,瞬间就被踩成肉泥,如果法国骑兵再多一些,如果英军步兵方阵中的那些新兵正常的溃散,如果……萨摩尔顿的第一骑兵旅消除了一切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在高地的侧翼,突入法军的队列中,不顾一切的混战。由于英军骑兵的纠缠,法国骑兵凶猛的暴风不得不停了下来。重骑兵失去速度,就什么也不是。法国骑兵构成的蓝色的风暴,慢慢变小,变小,最后消失在高地上。
英军伏在麦田里的陆战队员和英军第95步兵团虽然目睹了高地争夺战的全过程,但始终未发一枪。
拿破仑命令他的第一军和第六军,奋起余勇,向着英军挺进,英军的力量大多消耗在骑兵身上,虽然守住了阵地,却付出了巨大伤亡,一面旗帜,十几名士兵,往往就是一个方阵的全部剩余,所谓“并肩作战”的汉诺威轻步兵已经溃逃,荷比联军第一师已经完了。他们现在,还有信心和法国步兵进行一场排枪对排枪的正面对战吗?
但英军已经不重要了,一排不祥的枪刺刺破地平线,皮尔西一世来了,带着五万普鲁士军队。从蒙古特到圣拉埃,法军不战而溃。
拿破仑孤注一掷,近卫军成了最后的稻草,他们高呼“皇帝万岁。”悲壮的赴死。如果他们能够不受打扰的以整齐的队列推进到普军正面,或者拿下英军的高地,也许能够唤起其他法国军队的斗志,奋起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但李颖修喊“陆战队员,自由射击。”195支线膛枪从近卫军未曾预料的方向射来,同时第95步兵团突然整齐的从麦田里站起来,出现在法军近卫军的视线里。
一切无可挽回,近卫军崩溃,康布罗等各位将军的个人英勇也无济于事。
拿破仑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