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长河——恃国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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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勇冠三军

赤塔筑垒地域,张作霖的二十二师已经打了两个星期,但进展远远不尽人意。每个步兵营都上过阵了,但还是没有找到攻破这一地带的方法。

前两天,从尼布楚的二十五师,也就是蒋百里的那个师,调来了若干校尉和士官,向二十二师作报告,传授所谓“尼布楚经验”。这种报告,张作霖是不会去听的。当初他把蒋方震从二十二师挤走的时候,心里也是下定决心,要给这些所谓的学院派点厉害尝尝,让他们知道,呆在学校里,想混个裨将是行不通的,要升官,还是要像他老张这样一刀一枪的拼出来。

可是,真的打起仗来,他张雨亭倒被蒋方震给比下去了,赤塔比尼布楚晚三天动手,张作霖打的主意,是要“后发而先至”,比蒋方震的二十五师先完成任务。可没曾想,这边还没动手呢,人家那边已经打完了。本来这也没什么,非战之罪嘛。张作霖凭一身武勇,拿下比尼布楚重要得多也复杂得多的赤塔筑垒地域,也是大功一件,还是压住蒋方震一头。

但共和情报没有说明是,赤塔筑垒地域在1890年代经过大规模的改建,多数炮垒、机枪堡都用铁丝水泥加固过,更不用说综合性的棱堡。这些,远非共和军师属的77毫米山炮所能克服和压制。

此次进攻赤塔筑垒地域,一次投入了张作霖的二十二师和冯德麟的二十八师。二十八师是临时征集的民兵师,攻坚的时候很多军事手段都还不能熟练应用。例如工兵爆破很难冲上去,有的冲上去了,zha药包却不响。张作霖真是为自己这个兄弟着急。你是民兵师,蒋方震的二十五师也是民兵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作霖的二十二师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各项军事步骤做得有板有眼,但俄军的火力太厉害,六个营轮流上阵,到目前才推进了两公里,离赤塔主堡垒还远着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要求把第六重炮旅调上来,用333毫米大炮进行轰击。外围的堡垒群在解决中,但赤塔带来的麻烦还只是刚刚开始展现在二十二师和全体共和军面前。

所谓筑垒地域,是俄军在十九世纪80年代发展起来的一种全新的战术体系,而在共和军的情报分析中,由于对这种战术体系毫无了解,认为只不过是一种新型要塞罢了。由此,二十二师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进攻要塞所做,这在赤塔筑垒地域面前,多少显得文不对题。

筑垒地域当然和普通的要塞一样,拥有棱堡,机枪堡和炮垒等等工事,但他和要塞的区别在于,要塞是死的,而筑垒地域是活的。

首先在防御的布局上,筑垒地域的的防御手段不断向外衍生,这就使得敌方的炮兵不能直接攻击主堡垒的主体,而要先行拔除外围的钉子。向尼布楚那样居然把火炮推进到城市的四公里处,并从容布置火炮阵地的情况,在赤塔从未出现过。俄军在赤塔布置的火炮,包括305毫米和280毫米重型要塞炮,在这种要塞炮的掩护之下,共和军17重炮旅的222毫米加农榴弹炮根本无法推进到有效射距。

而在防御的思想上,赤塔筑垒地域的俄军也不是坐守坚城。二十二师和二十八师自开展以来,就不断面对俄军的反突袭。二十八师曾经在出发阵地上,就经受了俄军多次反冲锋,进攻的节奏不断被打断,两个星期以来,二十八师很少能够顺利发起冲锋。二十二师虽然训练要好一些,没有让俄军找到那么多的空子,但面对俄军,也没有捡到多少便宜。

而在筑垒地域的设置目的上,也不仅仅是为了防御。恰恰相反,筑垒地域实际上是一种“进攻”思想的产品。筑垒地域的设置,就是为了利用防御阵地,有效的节约兵力,为进攻腾出相应的兵力空间。如同一个人穿上重甲,是为了解放拿盾牌的手一般。

在1904年,筑垒地域的战术思想可谓刚刚发蒙,还没有发展出后来“机动筑垒地域”的伟大战术体系出来,也不具备那样的条件。但1904年的赤塔攻防战,是筑垒地域战术的第一次投入实战。

张作霖的二十二师,每前进一步,都要经历俄军漫天的炮火。冯德麟的二十八师,现在仍旧在出发地带,不得前进半步。第六重炮旅的333毫米火炮,在和赤塔筑垒地域进行了两个星期的炮战之后,36门大炮已经损失了7门.。而赤塔筑垒地域不过是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群的前哨而已。

东路军的冯国璋都督,早已多次斥责,尼布楚的例子摆在面前,二十二师的进度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正当张作霖为此烦恼的时候,总兵郭松霖和第一营管带汤二虎进来了,汤二虎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说:“你奶奶的,我就不信,老毛子还真的算得这么准。”

张作霖问怎么回事,郭松霖告诉他,俄军在第一步兵营要冲锋以前,恰好在冲锋发起的节骨眼上,对着前沿阵地打了一阵炮,两个正在冲出战壕的步兵所,就这样没了。

张作霖愕然,过了一会才问道:“这样的情况,有几次了?”

汤二虎说:“就这一次,应该是赶巧了。”

郭松霖在一边插话说:“我可不信,炮打得这么准,不会是赶巧了,这么下去,冲锋都组织不起来。我认为,我们身边,有俄军的潜伏哨。”

“就算有潜伏哨,他怎么把消息及时传回去?”

“很简单,比如在树上插个旗子,时间不用很长,只要俄军阵地上看得见就好。”

张作霖想了想,下命令:“第一营暂时不要再进攻了,命令第二营,沿阵地勘察,把所有可以向俄军阵地打旗语的地方都找一遍。”

郭松霖说:“地面上,视线总会有限制,能打旗语的地方想来不会很多。”说完,走出营房去下命令了。

在第二营第一都经过仔细的搜索之后,顺利排除了俄军六个就在共和军周围的潜伏哨。不得不承认,老毛子对冰天雪地的北亚,有较之共和军更好地适应能力。据俘虏的潜伏哨交代,其中的一个在两天以前就潜伏在哨位了,可附近的共和军官兵就是没发现。幸好依据常理,能够打旗语的地方不是很多,共和军加强戒备,这些潜伏哨的地点在被发现以后,就失去了二次利用的价值。

与左翼总兵郭松霖精于部队安排调遣不同的是,右翼总兵杨宇霆对对兵器配置和应用颇有心得。在当晚,张作霖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杨宇霆说:“我们可以试试把重炮回撤。”

“回撤?为什么。”

“我们是按军事操典,将重炮尽量往前布置,以追求最大的攻击效率,可是在俄军拥有305毫米要塞炮的情况下,我们等于是把炮兵送上去挨打。”

“回撤多远?”

“我勘察过了,十四公里左右,那里有一片小丘陵,丘陵的顶部视野非常开阔,在那里布置重炮,然后集中火力,把俄军在赤塔外围的工事先敲掉。”

“那么远的距离,怎么打得准?”

“观测气球仍就留在前沿阵地。”

经过一夜的劳作,29门333毫米攻城炮转移了。

早晨8:00,能见度已经可以支持观测气球的观察了,每个炮兵都,也就是两门333毫米攻城炮,配属有一个观测气球,一时之间,共和军的前沿阵地上如同过节一般,升起了十几个观测气球。

气球先把自己和火炮的位置标在坐标图上,然后通过望远镜内镶的标尺,估算出自己和目标的距离,然后气球后方的计算台将上述三个点的距离和坐标带入方程,计算出目标和火炮的大致相对位置,再用有线电话通知炮兵阵地的通讯所,再由通讯所通知气球对应的炮兵,炮兵依据这个数据,打出一发炮弹,观测气球根据炮弹的落地和爆炸情况,给出修正数据,经计算台演算后再经送到通讯所送到炮兵处,炮兵依次数据重新轰击,直到最后正中目标。

对那些机枪堡和炮垒而言,只要命中一发333毫米炮弹,就将立即丧失作战能力。即使是棱堡,也无法熬过三发炮弹,计算正确即摧毁,正是重炮攻击最迷人之处。

从尼布楚过来观战的第二十五师第叁炮兵营见习管带程潜程颂云,饶有兴致的站在计算台不远处的一出高地上,用望远镜观测着火炮的攻击情况。那些在尼布楚,让他的77毫米山炮毫无办法,只能打打烟雾弹的棱堡,往往在经受了一到两枚333毫米炮弹之后,就稀里哗啦的垮下来,如同被重锤砸重的豆腐块。每当看到一座完整,美观的棱堡突然如同吃了迷药的美人一样软瘫下来的时候,程潜就仿佛听到了那些砖块碎裂的声音。每落下一枚炮弹,程潜都要兴奋的挥一挥拳头,大喊一声:“好!”

他这个动作也感染了周围的人,慢慢的,每当程潜一挥拳头,周围的人就一起喊“好!”,这些人的喊声越来越大,一些士兵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后来,每落下一枚炮弹,前沿阵地上就会响起一片杂乱而整齐的“好!”

程潜的心里非常的激动,“这才是炮兵,大巧若拙,所向披靡。而不是像他自己的77毫米山炮营,成为步兵甚至工兵的配角。”但程潜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这种333毫米攻城炮的射速实在太慢了,中途的传讯,计算消耗了大量的时间,这就导致这么有效的武器只能攻击固定目标,而且信息传递过程中必须经过计算台和通讯所两次转换,难免出现不同炮位的数据混淆。

程潜平时倒是《超音速论坛报》的忠诚读者,他记得《超音速论坛报》报道过,去年的上海博览会,金陵电子(好像是这家企业吧,程潜不敢确定)展出了一种车载无线电,就连汽车那么小的地方都可以安装,那么在气球和炮位上应该也可以装吧,就是不知道是否需要密码——程潜把无线电报和无线电弄混了。

气球的视野虽好,却受限于自然条件,不能有效的追踪移动目标,那么,需要一种能够自由移动的空中载体来代替气球,也许飞艇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但飞艇目标太大,飞机呢?那个木头架子,太小了,无法搭载计算人员,没前途,不予考虑……。

程潜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自己的观战报告中,把这些建议加上去,就没有太关注目前的战局。直到有人提醒他:“俄军撑不住了。”

一直处在重炮打击下的俄军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对共和军的前沿阵地发起冲锋,试图驱逐这些观测气球,但在冲出自己的战壕不久,就遭到了第二二师的77毫米山炮营的打击,由于重炮旅的存在,这些山炮营不需要担任攻击工事的任务,因此它们在战争前夕,就已经进入阵地,部署在赤塔筑垒地域俄军火力之外,并且伪装的很好。这些山炮营的任务。就是掩护前沿阵地。

这是俄军的第一次团级规模的冲锋,以前的反冲击都是排级的渗透,而这一次规模之大,在他们一冲出来,就被观测气球发现了,

共和军第二十二师的三个山炮营几乎都不用瞄准,只要在听到口令后,对早已测算好的两军之间的空白地带倾泻弹药就可以了。每门炮,每分钟12发的持续射速,108门77毫米山炮,齐射了十分钟。一共投射了超过13000发炮弹,在十分钟内。

俄军,整整一个团,烟消云散。

入夜了,观察气球再也无法指导瞄准,第六重炮旅不再浪费炮弹,整支部队回营休息,一切归于宁静。

突然之间,第二十八师的阵地上枪声响成一片,俄军顺利的打掉了哨兵,进行偷袭。前沿阵地上的两个营陷入极大的混乱当中。一时间,整个前沿阵地右段,充斥着俄语的喊声,共和军惊慌失措的声音,步枪的火光,冷兵器碰撞的声音。

这么黑的夜晚,谁也不敢开炮,机枪也失去了作用。二十八师到底是临时征召的民兵师,如果仗打得顺利,也许士气如虹,如果处在逆境,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冯德麟已经惊醒,命令后方的第四营上去支援,但第四营也是刚刚从梦乡里转出来,还没醒过神呢。等第四营,第五营都集合整好了队,第二十八师的前沿阵地上已经溃退,前沿阵地丢失。

在第二十八师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第二十二师反应要快一些,他们已经派出了第三营向二十八师阵地靠拢。当第三步兵营到达的时候,俄军刚刚攻占阵地,正处于完成任务之后的那种短暂“眩晕期”,而且天色实在太黑了,二十二师第三营顺利的靠近了俄军。

当二十二师第三营进入交战的时候,二十八师第四营、第五营也赶到了,在经过短暂而激烈的短兵相接之后,突入阵地的俄军终于被击退。

天亮以后,惊魂未定的冯德麟接到了军部的命令,全师退下修整,冯德麟到东路军总部述职。经过两个小时的折腾,吴凤岭的第二十六师接管了冯德麟的防线。

早晨8:00,第六重炮旅的观测气球又升了起来,继续昨天的开罐之旅。第六重炮旅,这个纯炮兵部队,像那些历史悠久的常备步兵师一样有了自己的外号——“开罐器”。

第六重炮旅今天的炮击,显得轻车熟路,有序而有效的炮击把步兵们的情绪也鼓动起来,他们如同观看黄色表演的观众,虽然不能自己操刀上阵,但却兴奋莫名。因为昨天晚上的夜袭低落的士气也逐渐恢复。

当天下午三点多钟,第六重炮旅已经将射程以内的俄军目标一扫而空。第六重炮旅开始向前转移阵地,这一行动一直持续到晚上。

入夜以后,吸取了教训的共和军在前沿阵地上的两个师,每个营抽出一个都来保持警戒。这个晚上却平安无事。

开罐之旅的第三天下午,赤塔外围的各种工事,包括棱堡、机枪堡、炮垒被完全清除,赤塔真的变成了****的城市,等着共和军去摘取她,享用她。

张作霖的第二十二师退下修整,吴长纯的第二十七师接替防线,晚上八点钟,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吴长纯命令第二营以都为单位,对俄军的整个前哨阵地进行渗透和突击。这个战术是正确的,但吴长纯高估了自己部队的能力,第二十七师,这支民兵师,显然还远未适应严酷的战场环境,呯呯砰砰的打了一夜,俄军固然不得安宁,第二十七师第二营自己最勇猛的一个都,却已经打残了。

在二十七师第二营夜袭的掩护之下,师属炮兵和第17重炮旅在夜晚已经推进到适当的位置,可以为步兵进攻做出支持了。

早上八点,天亮以后,按照标准的进攻模式,第二十七师和第二十六师的216门77毫米山炮对俄军阵地进行了20分钟的强袭,超过50000发炮弹在俄军阵地上炸响,而在炮击进行的同时,两个师各有一个营在帮办的直接指挥下,快速越过两军阵地之间的空白地带,当炮击停止时,这两个已经推进到俄军300米内,发起冲锋了。

攻入俄军阵地非常顺利,刚才疯狂的炮袭已经摧毁了俄军的战斗力,两个营,12个都的共和军在俄军阵地上进行了一次阵地清剿战,似乎胜利在望了。

天空中响起不祥的呼啸声,赤塔筑垒地域的主堡垒的炮兵不顾自己人还在阵地上,开始无差别轰击自己的阵地。这是赤塔筑垒地域除要塞炮以外的152毫米和203毫米炮兵的第一次发言,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深藏在皑皑白雪之下。在这样突如其来的炮击之下,俄军的第一道阵地完全失去了据守的价值,而共和军的两个营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退了回来。

早已布置好的第17重炮旅用自己的54门222毫米重炮进行还击。赤塔城区边缘地带被炮弹激起的烟柱如同节日期间四处燃放的烟花。在17重炮旅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俄军的重炮有针对性的进行了还击,但其十公里的最大射程实在威胁有限,而俄军的要塞炮则对大致区域进行了覆盖。这一场炮战可谓不分胜败,共和军摧毁了部分赤塔城区边缘地带的工事,而17炮兵旅损失了16门222毫米加农榴弹炮。

夜幕再次降临了,第二十六师和二十七师各派出两个营,由总兵直接指挥,对俄军的二道防线进行深入突击,同时两个师的工兵开始以俄军放弃的阵地为基础构筑新的出发地域,两个师的炮兵也相机推进。

第六炮兵旅也进行了转移,在剪除了俄军第一道防线的威胁之后,17重炮旅可以靠得更进,推进到距离俄军剩余工事中最外围部分十公里左右。由于靠得近,适合发射的地点也更多,17炮兵旅的布置大大分散了,以减小敌方覆盖射击的难度。

夜晚的步兵进攻没有太大的成效,双方的损失大体相当,夜战中,再次凸显了步枪不适合战壕作战的问题,虽然俄军也是如此,使得后果不那么严重。但共和军,急需一种能够短距射击,穿透力小,适合野战近战的连发武器。

当白天再度来临,第十七重炮旅首先发言了,以昨天白天的观测数据为准,以今天的观测为修正,只用了两个小时,共和军就完全摧毁了俄军在赤塔边缘地带的工事,而在各自的师属炮兵的掩护之下,第二十六师和第二十七师对所有边缘阵地进行了清扫,虽然俄军的炮兵反击对十七重炮旅、二十六师、二十七师造成巨大伤亡,但毫无疑问的是,赤塔筑垒地域的核心区已经完全暴露在北庭军面前。似乎只要一伸手,这个俄军在北亚的支撑点就会瓜熟蒂落,被共和军收入禳中。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而对城市进行了改装,赤塔倒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别具风味的边境小城,融汇着鞑靼风格的斯拉夫式街道,东正教的小教堂,也许平时这里还有些俄罗斯姑娘吧。但这一切都被炮火硝烟改变了。

依靠厚重的石质建筑,俄军将整座城市分割得如同棋盘,街垒和建筑,连成一体。第二十六、二十七两个师,每前进一步,都需要炮兵的支援,77毫米山炮所使用的破垒爆破弹,由于其弹重不过六公斤,很难依靠自身的惯性扎入铁丝水泥的简易工事中。所以在这样的攻坚战中,77毫米山炮只能起到掩护作用。

而222毫米加农榴弹炮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在昨天的攻城战中,又损失了十一门大炮,二十七门现存的大炮中,还有六门因为发射过于频繁而不得不检修。二十一门重炮,无法支撑起处于外围的共和军两个师的战线。

第六重炮旅的333毫米攻城炮,却无法再向前移动,因为在前几日的战斗中,通向赤塔的所有地面都被达成了蓬松的膏土,加上化雪的泥泞,赤塔外围一代已经快变成沼泽地了,在道路清理出来以前,333毫米炮最多只能回到刚开始的时候的攻击炮位而那里,但那里正处在俄军要塞炮的最佳射界上。第六重炮旅工兵营正在清理通向赤塔的道路,依天气情况来看,什么时间把路修通还是个问号。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进入赤塔城区以后,已经位于俄军的要塞炮最小射界之下。那些威力巨大的305毫米、280毫米大炮,可以不再计入敌方火力的考虑了。

北庭都护府东路军军部

冯国璋看着近日来的战报,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赤塔已经打了三个星期了,还没有打下来。想想赤塔身后的布洛罗夫山脉,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攻克?而且,自己的东路军承担着攻取整个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群的任务,而现在手上九个师,已经动用了五个,就算自己嫡亲的第十九师(北庭第一镇)和曹锟的第二十一师(第三镇)再勇猛,可以以一当十,也无力单独攻取整个要塞群。

冯国璋不由得自言自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都督,你说什么?”回话的,是现任第十九师提督,前任北庭军作训指挥使陈宦。

“我是在想,开战之时,虽然各有考虑,但对‘共和必胜’大家是一致认同的。可是真正打起来,按说也算进展顺利了,我现在却觉得兵力不足。但回顾一下我军的布置,一共动用了二十四个师,超过五十万大军,所以我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都督,这个问题,我也考虑了好几天了,我军的兵力,实在太过分散。毫无疑问,此次我们东路军是主攻部队,却只有九个师。负责防备俄军援军的西路军,北路军,加起来有八个师,最后,段都督的预备军还有七个师。简言之,我们只是使用了三分之一的部队在进攻要塞啊。”

“这个,我也想到了,但防备俄军增援的兵力确实需要那么多,预备军为投入力量的三分之一也是符合条例的。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后勤条件、人口密度而言,怎么会是我们感到兵力紧张呢?难道俄军的要塞,真的撒豆成兵?”

“俄军的要塞固然是要消耗我们更多的兵力,但根本的原因,还是出自袁大帅的政治考量啊。都督久在边军,可能还弄不太清楚大帅的心思。”

“我知道大帅志在政途,但他现在年方四十六岁,刚过参政的最低年限,何必这么着急,何况,这和兵力配置有什么关系?”

“这次进攻布洛罗夫山脉的计划得以被中书门下批准,袁大帅可谓于有力焉。”

“军人嘛,想着军功,自然乐意开战,这个不足为奇。”

“这个,可不是军功这么简单,都督是军人,对政治还是想得单纯。”

冯国璋不说话,冷冷的看着陈宦

陈宦一笑,不急不慢地说:“都督是大帅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兄弟了,当年甲午,大帅是二十师提督,都督是二十师左翼总兵,段芝泉(祺瑞)是右翼总兵,王聘卿(世珍)巡阅使当时是行军司马。大帅要登龙,自然也是要依靠你们这北庭三杰的。”

陈宦所说的“登龙”,是指担任参政之首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当时的人,多拿皇朝的职位和共和做对比,讨个口彩而已,倒不是说真的要复辟帝制。

陈宦看了看冯国璋的反应,继续说:“有些话,大帅迟早要和都督交底,不过都督一直在边境带兵,没时间和都督深谈。都督千万不要有了什么想法。”

冯国璋顿了一会,说道:“大帅要更上一步,自然是好事,我们暂且放下。只是,这和如今的战局有何联系?”

“都督可知道,这战为什么今年开打?”

冯国璋马上闪过一个念头:“年底,开公民大会,选中书门下。”

“照啊,这战一打,一年报纸的头条都是咱们北庭军。要说比财力,比宣传,比人脉,咱们这群丘八怎么比得过那些文人商人,可这一打战,就不一样了。何况这一战,是必胜之局。”

“必胜,现在来个兵力不足。你说,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呃,先把选举的事放下吧,我们先谈谈战局。”

“兵力不足,可就是由于这选举啊。”

“啊?”

“都督您想,自1860年结雅省光复,俄军就把远东军区的资源全部投入了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群,可以说,这个要塞群就是当年的远东军区。”

“这个当然了。我们对这些情报还是有把握的。”

“可由西路军,北路军去夺取的乌兰乌德,却属于俄军的后贝尔加军区。要阻挡的援军。来自俄军的西伯利亚甚至高加索军区。”

“共和常年和俄军的五个军区对峙,这个不足为怪。”

“可现在和俄军三个,甚至四个军区交手的,只有北庭军一个军。”

“哎呀,我真是糊涂,漠北没有动员。”

“正式,上两次与俄军交战,都是倾国而出。不仅西北,漠北,东北全面动员,而且华北,长江沿线都有抽调人力物力。”

“唉,我们甲午只靠北庭军救保住了朝鲜,大帅轻敌了。”

“都督不在沈阳,可我在,大帅倒是准备呈请枢密院三北全面动员的,可是被一个人拦下了。”

“谁,难道是王巡阅使?”

“袁大帅夹带中有个人,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湖南人,杨度。”

杨度,字皙子,号虎公,湖南湘潭人,自称帝王师。其人倒是文采风liu,不让梁启超之下。

“杨度啊,名士嘛。听说过,他出什么霉主意了。”

“历年以来,漠北参知政事,非蒙即满,两族轮流。现任漠北参知政事锡良,眼看就要满九年任期了。正儒士子早已选定,载恬(氵恬)入中书门下。而载恬本人,则是现任漠北屯垦使。漠北动员以后,统军的,一定是屯垦使载恬,本来北亚一战,是袁大帅登台亮相的好机会,哪容的载恬分一杯羹。”

“所以杨度建议大帅,不动员漠北。”

“正是!”

“酸儒误国!给大帅打电报,我要枪毙他。”

“都督且慢,都是大帅的人,不要伤了和气。且不要着急,我们先把兵力投上去,到时兵力不足,还有办法解决。”

杨度本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被冯国璋要求枪毙,此刻,他正兴致勃勃的站在燕京一家饭点的门口迎候客人。

不一会儿,开来一辆小车,饭店的服务生赶紧过去开车门,然后把手护在车门上沿。从车里第一个钻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一出来,四周一扫就看见了杨度,便大叫:“我还以为是谁要请我大哥吃饭呢,原来是皙子你啊。”

杨度一看见他,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满脸堆笑的拱拱手:“真想不到紫少会大驾光临,别来无恙啊?”

那年轻人,正是莫逸莫紫炎,就听他说:“这几日猪肉涨价,肚里没甚油水,听说有个人要当大善人,在这尖庄饭点施粥,就特地来蹭顿饭吃,不知道皙子你欢不欢迎。”

“紫少说笑了。尊兄呢。”

“宏智兄停车去了,随后就到。”

说话的是张兴培,和他站在一起的,是来自日本的黑岛一夫,黑道家年轻一代的翘楚。

杨度先和张兴培见过了礼,然后有对黑岛一夫说:“哎呀,黑岛君,没想到你也在燕京啊。宏智老弟也真是,也不事先透露一声,让我也有个准备。”

黑岛一夫道:“小可是来给东统例会我家储亲王打前站的,一直事忙,不能拜会虎公,还望恕罪。虎公的声望,我家叔叔也是很仰慕的。”

“哦,连黑岛仁先生也知道我。”虽然明知黑岛一夫在讲客气话,杨度还是有些轻飘飘起来。

大家讲了些仰慕已久,身为挂怀之类的闲话。不一会,陈宏智来了,五人一同进去,杨度早已定好了包间。

大家坐定,刚喝了几口茶,服务员就开始上菜。杨度招呼:“吃菜!吃菜!”

话题慢慢说开,大家两两互相对着酒。就听见杨度说:“紫少,当年令尊是十九师左翼总兵,我大爸是右翼总兵,算来我们两家,缘分不浅。”

杨度所说的“大爸”,是其养父,其生父的兄长杨度在幼年之时,就被过继给他。

“嗯,倒都在平壤做了死鬼。”

黑岛一夫听到这话,不由脸色一变。

张兴培见状,赶紧说:“都是伊藤博文那逆臣,与日本王室和你黑岛家无关。”

杨度见势不对,只好调转话头,免得大家尴尬。

酒过三巡,黑岛一夫接口有事,先行告辞。众人挽留一番,杨度先送他到酒店门口。惺惺惜别之后,杨度目送他叫了黄包车,才转身回到酒店里来。

杨度进门的时候,听见陈宏智正在责备紫炎,张兴培在一边劝解。

杨度说道:“走了也好,今天我约诸君来,还有些事情,他一个日本人,在这里多有不便。”

“都怪我,想着一夫从日本来,总说要见见燕京各方才俊,就把他带来了。”

“兴培就是老好人啊,什么都自担责任。真是得了和公的真传。”杨度所称的和公,是张兴培的父亲,为人亲切温和,当年算得上政府内各大派系的粘合剂了,所以得了“和公”的外号。

“西子先生到燕京来,莫非是为了要我爹爹帮忙?”

“呃,哪里话?我对老侍郎倒是仰慕得紧,就是一直没机会聆听教诲。”

“皙子先生过谦了。”

“刚才说过,我和紫少算是有19师的渊源。对宏智兄和兴培也一直是佩服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一次,我就是想拜上两位的父亲,如果有可能,我还想拜访一下王均城上柱国。”

王均城,李颖修最得意的弟子,在英国时就是其重要助手,现在随着所谓“羽林军”的逐渐老去,王均城已是共和为数不多的元老人物之一了。共和建政50周年时,王均城被加上柱国大将军号。(大家可参看序章开头)

“皙子兄,为谁奔走为谁忙啊?袁世凯,袁经略?”

“兴培目光如炬。”

“他老兄如果今年退役。”一直没说话的陈宏智说道,“他是在出身地河南参选呢?还是以常住地辽宁参选呢?”

“当然是在河南。”

“当选参政应该没什么问题,”陈宏智接着说,“河南这两年,没出什么人物,他老兄家里在河南本来就有根基,北庭军打了胜仗,民望还会上涨,何苦要你来京城奔波啊?”

“看来,袁经略志向颇高啊。奉天承运掌印中书门下平章军国事,真的这么有魅力?”

“其实按我说啊,执政和参政的实际权力差不多,不过多些礼仪权力,花面子而已,袁经略太看不开了。”张兴培在一边说。

杨度道:“袁经略任了执政,于国于民都是大利。周边形势,日益紧张,你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一个出身军方的执政,国家才定得住。”

“现任执政南海康有为,即将任满参知政事的第二个三年任期,依情形看,他连任毫无问题。他在任期上又无大错,袁经略……不如等个三年。”

“康南海德望极高,可惜魄力不足,美西战争错失良机,如果当时是袁经略,吕宋已是第三十四省。”

“美西战争不参战,是中书门下的决议,怪不得康南海一个人。……且不说这些,只是现在,袁经略身负指挥北庭军的大任,如何辞职参选啊。至少要先当选参知政事,才谈得上任执政。”

“北亚俄军陈腐不堪,战事必可在8月以前结束,那时,袁经略再借着大捷的东风报名参选。”

“皙子兄真是好算计啊!喝酒喝酒。”

在陈宏智、张兴培、莫紫炎坐车回家的路上,张兴培问:“怎样?”

“什么怎样?”

“你说杨度的这番算计,或者说袁世凯的打算到底如何?”

“他们如何打算,有什么要紧?”

“那我们如何回话?”

“杨度要见我们两家的老人,就给他安排一下,老人家年纪都大了,喝点茶,别让他们谈正事,我们犯不着趟这浑水。”

“那王上柱国呢?”

“嗤!王上柱国见什么人,我们能安排?我们和他老人家差了四辈。还不算职务上的。”

“也对,那就给他老的秘书提一下,能不能见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到了八月,如果北边的仗打得漂亮,我们就再帮他鼓吹一下,交个人情。”

……

“乌兰乌德大捷,乌兰乌德大捷。”报童尖锐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划过早晨薄薄的寒气。报童如同古代传讯的驿马,跑过大街小巷,把这条消息送进各家各户的信箱里。

啪!莫紫炎在桌上用力一拍,把在旁边正在喝粥的黑岛一夫吓了一跳,呛了一大口。

昨天张兴培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紫炎可能刺激了黑岛一夫。这次他张兴培的任务,就是全程陪伴黑岛一夫,一方面协助他把东统例会的准备做好,另外还要“培养黑岛家新一代的亲华情绪”,为了以防万一,今天一大早就把黑岛约出来吃早饭,安抚一下,顺便让紫炎和黑岛缓和一下。

紫炎这么一拍桌子,张兴培可担心了,大家刚才有说有笑挺好,紫炎又怎么了?

“《超音速论坛报》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文章也登。这‘梨园幽魂’写得什么呀。”

张兴培凑过去一看,在报纸的三版,登着‘梨园幽魂’的一篇署名文章《八旗精神的胜利》,大意是说,这次乌兰乌德是西路军,即镶红、镶黄、镶蓝、镶白4个旗人步兵师打下来的,这是八旗精神的传承云云。

(关于八旗师,大家可参看第二章《出师有名》和《设定汇总》中的相关内容)

张兴培说道:“‘梨园幽魂’这个作者我认识,还是挺有才的,就是怨念太深,私货太多。文章你看看就行了,当不得真。有些********小说夜御十女,你也就是看看,不能当真是不是。这个道理一样。”

黑岛一夫把这些看到眼里,不动声色,说:“要说这乌兰乌德,一直也没动静,一下子就突然打下来了,带兵的是谁啊。”

紫炎道:“满八旗到了这一辈,可真没什么人物了,我看这次带兵到乌兰乌德的西路军都督,多半是汉族军官。”

真正的西路军都督良弼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这眼看开春了,北亚的天气,怎么还这么冷啊。莫非又有人在背后说我闲话了。自打自己以不到三十岁就任偏将军以来,自己身后的冷言冷语可实在太多。

1844年底,达功鸿发《劝满檄文》,要求盘踞东北的满清余脉归顺共和,而所谓八固山王会议负隅顽抗,甚至向俄国借兵,把黑龙江以北——结雅让给俄国,共和进兵东北之后,八固山王流亡结雅,成立所谓“满洲流亡政府”,不断袭扰黑龙江南岸。

直到1859年,共和“结雅反包围”,几乎完全摧毁俄军的远东和后贝尔加的实力,收复了黑龙江和外兴安岭之间的广阔领土。以奕新为代表的“守陵遗脉”审时度势,果断发动起义,在其深明大义的嫂子叶赫拉纳氏玉兰儿的配合下控制了雅克萨的流亡皇宫,坚持西逃俄国的伪帝惊吓过度而死。满清贵族在中华大义的熏陶下,终于选择回到人民的怀抱中(共和的教科书上是这么描述的),奕新也因为对祖国最终统一的贡献,而被共和授予“恭公”号。这是共和到目前为止宣授的最后一个国公(共和建国时的达功鸿李颖修的主要助手授过国公号,此后再无此例),1931年以奕新和叶赫拉纳氏玉兰儿为蓝本的《雪城遗梦》,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而美国拍摄的《乱世佳人》被认为是对此片的拙劣模仿。此乃后话。

现在的良弼是不知道这么多的,他有他的苦恼:

满八旗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几十年来,人才凋零。满人被两百年的铁杆庄稼彻底养废了。1860起义之后,共和保证早年的满人所为与现在的满八旗无关,让满人彻底丧失了进取的动力。八旗的旗丁,在边疆服役的每年还有100多的戍边费。满人现在彻底被人看不起了。

虽然依靠共和的政策,可以和蒙族分享一个参政席位,可现在真正能担大任的不超过十人,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中,只有载恬还上得了台面,载沣志大才疏,年轻些的载振之流简直就是泼皮,恩铭还能做做事,可惜不是本家人,三哥铁良就是个花架子,叫起来喳喳呼呼,实际上屁用没有。

自己和上面这些人是绝对不同的,自己从读书起,就决心重振圣祖的雄风。现在共和人心已定,恢复皇朝是不用想了,可满八旗也不能被人看作寄生虫啊。自己15岁就考进了保定讲武堂,是考进去的,不是照顾进去的,17岁入保定陆大,然后回八旗,带旗丁。八旗里实在没有人了,自己才如火车头一样往前冲,根本没人挡自己的路。加上共和的辅助政策,不到三十岁,官拜偏将军了,放在前清,这也是从三品的大员了。

可就是自己年轻,就显得自己受了照顾,那个蒋方震,年纪比我还小,就速度而言,比我快多了,怎么没人说他受了照顾。还不是看不起满八旗嘛。

我良弼,就是要给大家看看,我带着四个旗人师,就要把贝尔加以东拿下来,我倒要看看,谁是真英雄。

良弼把副官叫了进来,说道:“给我发电报给袁大帅,就说乌兰乌德残敌已经靖清,我军正在抢修工事,准备迎击俄军西伯利亚军区的反扑。”

“长官,贝尔加湖南岸是不是要派部队驻守。并抢修工事?”

“这个,先不要管,我军应顺西伯利亚铁路向东搜索,搜剿残敌。贝尔加湖以东地区,我们西路军要拿全功。”

“是!”

副官走了出去,良弼又仔细看了看贝尔加湖南岸的地形图,南岸,到底应该使用多少兵力来驻守,才能防止俄军操自己后路?北亚,实在是太辽阔了。也许,自己应该找张锡銮把那两个旗人师要过来,兵力不足,真是让人着急啊。

或者,应该给漠北屯垦使载恬打电报,直接找他要人?这样越权了吧?良弼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

王怀庆,卢永祥以及他们的二十九、三十师坐在战壕里,静静的等待。已经是进攻赤塔的第四个星期了,距离乌兰乌德被攻克也已经4天了。在逐街逐垒的赤塔攻城战中,第二十六、二十七师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虽然粗略计算这两个师仍旧保持着80%以上的兵员。总的来说,第二十六、二十七师缺乏训练、士气低落、指挥上往好了说是中规中矩,往查了说是平庸之至。自第二十六、二十七师十几天前投入战场以来,战绩乏善可陈。

现在,对二十六二十七两个师来说,终于可以从反复的冲击、反冲击、等待己方炮火、规避敌方炮火等一系列无聊而残酷的战术指令中暂时逃脱了。两个和他们同样嫩的民兵师,将代替他们承受这些煎熬。

二十九、三十师在等待,他们在等什么?

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地仿佛被这雷声震颤,士兵背靠的壕壁变成了筛网,无数碎石和砂土顺着壕壁滚落下来,士兵全部蜷缩在仓促挖成打的半身战壕里,对这些全然不顾,用棉帽护住头部以及耳朵,灭世的洪水就要来了么?

没有洪水,只有尖锐的呼啸,空气的无形巨爪在钢铁的表层毫无希望的抠着,不能阻挡这硕大的炮弹前进,反而为它提供了增添声势的号角。333毫米攻城炮弹,终于如同久旱后雨水,播撒到赤塔这座无望的城市。

在星期天,第六重炮旅工兵营终于清扫出了通往前沿阵地的道路,昨天,29门333毫米攻城炮全部进入阵地。这一次,共和军的所有火炮阵地都处于赤塔的要塞炮最小射界之下。第二十九师,三十师替换了疲惫的友邻部队,准备做最后的总攻。

赤塔是一座石质的城市,也许,当那些俄国迁徙者开始建造这座城市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这座小城要经受战火的洗礼。民居、教堂,市政厅,全部用巨型的石块垒成,居住和祷告应该是其附带的作用,其真正的作用,在于“反对野蛮人的侵袭。”

但毕竟是两百甚至三百年前的建筑了,当时的建筑,无法预料后世科技的发展,针对实心铁弹的设计无法面对超过500公斤的巨型炮弹。那些炮弹,以自身的动能,就可以轻易的穿过石质的外壁,然后在建筑里面爆炸,爆炸的气浪会把碰到的一切:内层建筑,设施以及人体,毫无差别的绞成碎片。而一些小型建筑,连500公斤炮弹所带的动能都承受不起,在挨上一枚炮弹后就如同断骨的动物一样垮了下来。

共和军的前沿阵地也在受着煎熬,这一次,前沿离炮弹的落点太近了,即使蜷缩在战壕里,也感觉到一阵一阵爆破的疾风从头顶刮过,疾风携带的尘土砂石不断的落进战壕里。

突然,有一阵建筑的塌落声远远传来,从声音看,这座建筑物很高,很坚固,不是整体的崩塌,而是一部分一部分的崩落,看来即使333毫米攻城炮,也无法一次击透这个建筑的外壁。

有些好事的士兵贴在战壕边沿上往外看,搜寻目标。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传回战壕里:“俄军要塞炮的炮楼,正在被摧毁”

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倒地声,一座炮楼,彻底倒塌,巨大的楼身砸在旁边的一座三层楼上,殃及池鱼,那座三层楼也哗的一声垮掉了。

战壕里的士兵兴奋得摩拳擦掌,有好些干脆站起来,观看这炼狱般的盛景。

又一座炮楼处在共和军攻城炮的射击之下,好多士兵这时都在战壕边缘上等着看好戏。突然,一股浓烟从那处炮楼的内部窜了出来,同时伴随着刀刃般的火光。炮楼好像被无形的巨刃切成了一片一片的,向四面八方崩散开来。同一时刻,惊天动地的巨响,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而来。

应该是炮楼内的药包库爆炸了,一股硕大的烟柱在炮楼处升起,转眼之间,赤塔内各种各样的废墟中沉积的砂石仿佛都被这阵狂风鼓动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向四方飘飞,共和军的前沿战壕也躲不过去,那些趴在战壕边沿看热闹的士兵,纷纷向后跌坐在战壕的底部,有些士兵还用手捂住眼睛,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应该是被砂石打中了眼睛或脸部。

军官不得再次此传令,所有人未得命令,不得将身体的任何部位探出战壕。军医在战壕里躬着腰跑来跑去,帮助受伤的士兵。

单调而壮丽,无聊而强大的炮击持续了三个白天,整个赤塔城变成了平整的瓦砾场。碎石毫无规则的挤在一起,也许在几十年后,会有地质专家对这篇瓦砾场的石质构成专门写一篇论文,并以此获得学术声誉吧。现在,再以“城”来称呼赤塔毫无意义,,至于应该叫什么还是由后人来回答吧。

第二十九、三十两个师的官兵开始在战壕里通过口传报数的方式整队,平坦的瓦砾场,似乎再也看不到什么威胁,总攻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布洛罗夫山地要塞攻防战的第一阶段接近完成的时候,北庭都护府经略使,镇北上将军,袁世凯袁慰亭袁大帅,正在长春的北庭都护府临时前线指挥部里接见着一群衣冠楚楚的记者朋友。在副官恰到好处的介绍了共和军的英勇无畏,势如破竹之后,一位记者心领神会的提问:“请问,都护府为如此顺利的进军到底做了多少细致的准备呢?”

袁经略谦逊的笑了,他表示,在自己领导下的都护府只是做了份内的工作,以稳定翔实的计划为忠诚勇敢的士兵们提供了发挥的舞台。这是伟大人物惯有的伟大姿态,将人民的伟大胜利归功于伟大的人民,至于孙子“庙算者胜”的要义,自有聪敏而忠于“发掘真相之记者本职”的记者大人们来阐述抒发。新闻自由,当然也包括自由而严肃的是赞颂。

这绝不是什么毫无根据的猜度。你看,那位来自河南的记者已经拟好了明日头版评论的标题《若无运筹,何以决胜》。袁经略非常的礼贤下士,亲自请大家吃完饭,还亲自剔牙和上厕所。就过三巡之后,大家抛开了采访的任务和拘束,开始畅谈国事。而这次酒后畅谈的主题,居然是六年前的美西战争。

大家对共和在这场战争面前犹疑不决扼腕不已,对当时中书门下只有一个出身军方并且有战争经验的参知政事从而缺乏果断投入战争并为共和夺取最大利益的决心的往事痛心疾首。对当时的奉天承运掌印中书门下平章军国事康有为的诺诺无为深表遗憾。终于有一位记者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如果当时袁经略执掌中书门下,那吕宋一定已经归化共和。”

此言一出,赞声四起。袁大帅赶紧表明立场:“袁某身在军旅,不敢妄议国事。”似乎刚才谈的只是家长里短。

“诶,大帅说哪里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大帅本来就身居要职,肩负重任。怎么能够轻飘飘的一句‘身在军旅’,就置国事于不顾。”于是众人都劝,以黎民苍生为念,仿佛袁世凯就要归隐了一般。在火候差不多的时候,袁大帅自己定了调:

“目前,袁某还有专心攻克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的指挥,实在不敢分心。等战事尘埃落定,若到时大家仍旧谬信不减,而又恰逢时局需要,袁某自当挺身而出。实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国泰民安,予愿足矣。”

于是,在一片“高风亮节”的如实评价声中,宾主尽欢而散。

……

二十九师的士兵,利用废墟掩护着自己,逐步推进。在第17重炮旅的222毫米加农榴弹炮,师属77毫米山炮和营属机枪连的梯次火力的打击和压制下,俄军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火力,幸存的俄军躲在瓦砾堆之下,不断向共和军发射冷枪。共和军无论使用什么样的火力准备,都无法杜绝自己的士兵被冷枪击中。明明用重炮清扫过的土地,在硝烟散去之后,又有子弹呯呯砰砰的射出来。

第二十九、三十师毕竟是民兵,军事素质和常备兵差得太远,有的士兵连匍匐前进都做不标准,遑论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作出战术动作。不时有士兵在听到俄军的枪声后,不是向最近的障碍物靠拢,而是就地卧倒,成为绝佳的靶子。

在这种情况下,又过去的三天里,第二十九、三十师在赤塔这片废墟上,每天推进不超过1500米。军事素质低落带来的影响,已经不能靠强大的武器和高昂的士气来补足了。在这种纯步兵的较量中,如果不能以军事素质压制敌人,那么就必须付出更多的生命,而士兵生命近乎无意义的消耗,会进一步打击本方的士气。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犹豫之后,冯国璋还是决定把第二十九、三十两个菜鸟师撤下来,他们,还是到需要填人命的时候再上战场吧。冯国璋终于决定投入自己的预备队,第二十一师。

二十一师,第三镇,这支旨在雪耻的老部队,把战线铺得很开,由于不用担心被人抄后路的原因,他们同时接管了第二十九、三十师两个师的战线。部队以伍为单位散开,排成散兵线。每个伍的六名士兵,分成三组,每当其中一组前进的时候,其他两组就分别将枪口指向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由于各伍在平时训练时就互有默契,则全所、全都甚至全营的士兵,都清楚自己在推进中所应该站的位置,所应该瞄准的方位。虽然俄军仍旧冒死从沙砾堆里探出头来射击,但往往还未瞄准就被共和军觉得射击打扰,然后被乱枪击毙。

第二十一师,在一天之内,推进了七公里,而赤塔全城的纵深,不过十四公里,也就是说,还剩下不到三公里的距离,赤塔就会清扫完毕。伤亡是难免的,但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战友的阵亡还会激起军队的嗜血之心。

在第五个星期的第一天,共和军第二十一师开始了对赤塔做最后的扫除。在大炮、山炮、机枪和步枪的联合压制下,俄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有时,在共和军踏过一片瓦砾的时候,从地下会跳出一个人来,用刺刀和共和军拼命。他们有的得手了,有的失败了,但总而言之,没有太大作用,无法阻挡二十一师的推进,他们的做法很悲壮,但很无效。

最后一股俄军,大约数百人,被挤压到将到未倒的一堵长墙前面。共和军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要求他们投降。就在二十一师的士兵就俄军的回答,到底会是“****”还是“nets”来纷纷打赌的时候,那堵墙倒了,所有残余的俄军都被压死在下面。

无聊的赤塔重炮表演彻底结束,却留下了一个无解的悬念。

PS:把这章发完,补齐所有缺额。本章的主角,袁世凯,勇冠三军指他啥也没做,却得到了最大的利益,不知道大家适不适应这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