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赶至武顺门，态势早已剑拔弩张，二牛和一名黑衣武士更是劈里啪啦地干起来了。不远处一统左右的金吾卫正驻足观看，丝毫没有上前阻止的意向，让方言更加肯定，这支所谓的贩运棺木的商人来历不简单。
“住手，何人敢在我武顺门外喧哗闹事，想造反吗？”方言大喝一声，领着队伍冲了过去。
造反这个大旗一竖，果然没有人再动。毕竟这里还是京城，公然与监门卫兵士械斗，闹了上去的确讨不了好。负责护送马车的一名首领更加明白此趟任务的重要性，也不愿意公然与监门卫对抗。只是刚才武顺门的都统不在，驻守此处的小卒油盐不进还脾气火爆。自己手下只是言语稍有不逊，那个莽汉驾起兵器就是来砍。
“小人吴玉门拜见都统大人！”吴玉门一眼认出方言的身份，上前一边恭敬地拜礼，一边顺手塞上一个小小的布包。
“你是何人？为何持械夜闯武顺门？”方言不动声色地接下小布包，掂量掂量，只觉沉甸甸的。
“大人，小人姓吴，名玉门！乃是礼部井大人的表亲，自卞州而来贩运点香料。这次入城拜会诸位大人，却不想被靖王殿下极力挽留用餐。所以耽误了出城的时间，出乡已久，未免家人忧心，不敢耽搁，望大人通融方便，小人感激不尽！”吴玉门满面笑容，轻轻几句话，既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更暗示了自己的背景，显得颇为老道。
吴玉门？吾郁闷？咳咳，这个名字有意思。方言暗忍憋笑，脸上不动声色，绕着几辆马车缓缓观察而行严肃道，“香料？既为香料为何用棺木运承？又为何拒绝检查？”
“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这种香料乃是产自西域楼沙的百涎香，极为珍贵娇脆。必须低温密封贮藏，故此趁夜赶路，也有为了避免路途宵小之辈觊觎之意，故演此虚幌！还请大人放行，使吾早日上路！”
吴玉门解释的可谓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方言早有疑心，如果不是他们之前企图强行闯关，方言说不定还真的被蒙过去。只是最明显的破绽，香料那东西能有多重，为何竟然沉到每辆马车要配上二匹骡子？又是礼部又是靖王，看来这里面牵扯的人物还挺多。方言此时并不清楚靖王是谁，反正这京都这个王那个王，随便一抓一大把，却也不足为奇！此时的他想着更多的就是，这五辆马车内会不会是银子？
一番闲扯，吴玉门‘布包’送的是冷汗直冒。心中暗骂这个小小的南门都统太不识好歹，索求无度了。如果不是此行任务极为重要，他一定会掏出靖王府的紫金玉龙符。此符夜间连皇城也可进入，更别说是出京了。
“大人，你看时间已经不早，小人等可否上路？大人放心，小人下趟来京，一定会给大人奉上点心意。如若大人不嫌，小人还可请表兄向靖王殿下为大人举荐。”吴玉门已是累的额头冒汗，却依然不敢得罪方言，强忍心中无名之火陪笑着道。
方言收到曹马等人准备完毕的信号，也不再拖延，否则等齐大强领人过来，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当即边把火把递给身后的护卫，边大声道，“打开城门，放行！”
吴玉门暗暗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千恩万谢，却听嗖的一声，一支木朴猎箭狠狠地插在他的脚跟前。咚咚咚……，一时间无数木箭如雨般击打在马车和棺木上，一头骡马不小心被射中屁股，狂嘶一声就要向城门方向冲去。“啊！”不知是谁痛叫一声，显是被流箭所伤。
“是刺客，抓住这些刺客，朝廷重重有赏！”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众卫士闻声纷纷大嚷着抓刺客拔刀冲向黑暗中那些隐藏的刺客。可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道路拥挤。监门卫众兵士无意间把那些紧紧保护着马车的黑衣武士冲散的四处分开。
“妈的，你个木头别挡大爷的道，耽误抓刺客，小心皇上抄你全家！”
“滚，好狗不挡道，给老子让路。什么？你要我让路？他奶奶的，先吃俺一顿大刀剁肉再说！”
“娘个比，谁他妈不长眼的砍老子？小子，原来是你，娘的，先让大爷陪你耍几刀再说！”
那些黑衣人本被乱箭射的阵形就有些松乱，突见监门卫纷纷冲了过来，然后十分蛮横无理地拔刀相向，一时间大都懵了，根本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抓刺客吗？怎么把刀砍向自己人了？吴玉门更是被眼前的一片混乱气的差点晕倒，蹦跳着呼斥道，“蠢货，给我稳住，稳住，保护好马车。你们这些蠢货！”
可是此时谁又能听清他的声音呢，那些黑衣武士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些监门卫不寻那些暗箭伤人的刺客，专找他们的茬！恼的是那些暗箭似乎长了眼睛，怎么尽往咱们身上招呼啊！太冤枉了，咱可是穿着夜行衣的啊！
远处一直旁观的金吾卫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目瞪口呆，等他们醒悟过来，准备上前救援时，黑暗里突然窜出几名黑衣武士，遇人就砍。一击不中，随即后退，边退还边放乱箭。气的那金吾卫的校尉连连怒吼，“******，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刺客？到底有多少刺客？”
吴玉门简直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搞不懂，明明都快要出城了，那些该死的刺客怎么早不来晚不来，选择这个时候来捣乱？眼看着随行的护卫纷纷被冲散，他裂眦嚼齿，就差拿刀杀人了！正在这时，几名黑衣人窜上马车，一扬马鞭，技巧娴熟地驾驶着马车快速向城外驶去！吴玉门立即松了口气，暗暗称赞这几名护卫机灵，趁乱出城，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当下组织黑衣护卫，强行向城门冲去！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秽语污言。虽然双方都没有互相狠下杀手，但诸如骨折脱臼之类的，还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黑衣武士本是靖王府暗地招选的民间习武高手，论起单独独斗，比试武技，那监门卫新兵三个也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对手。可偏偏此时身在皇城之内，又不能暴露身份，诸多制约让他们缩手缩脚。加上这些新兵们根本不学无术，堂堂监门卫兵士，竟然全是市井流氓般毫无章法的群架斗殴，一时间非但不能前进半步，还在彼此的纠缠群殴中落入下风。
城楼之上的方言看着如此场面苦笑不已，几天来的新兵训练其他成果不见，倒是这打起群架来，彼此之间倒配合的默契无间！不过曹马等人的箭术的确不俗，这般射速，即使是军中老手也不过如此罢了！方言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些新兵至少一半都是些半流民般匪盗之辈。对于这样小孩子般的打斗，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身上哪里看得出半点新兵的味道。
当初齐大强准许他优先挑拣兵卒，他就专捡那些有骠悍之气，看起来结实有力的壮汉。却不知大凡这些人，多半是还没怎么饿着肚子的家伙。因为这些人大都不是善人，觉得实在有些饿的慌，就去客串一回土匪啊强盗什么的，成为半流民半流寇的存在。有衣有饭吃，那就是顺民。没粮没钱肚子瘪了，那就是流寇！这也是虽然京郊饥民甚多，可却无一人家私自搭设粥棚，施济灾民的缘故，他们怕啊！
方言见局势基本已定，命令关上城门，顺着长绳溜出城外。城内的吴玉门却见城门在此时缓缓关起，急的哇哇大叫，可是却无能为力。那些守在城楼的监门卫宣称为了防止刺客逃窜，奉命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十丈之内，否则乱箭射之！吴玉门大急，正要准备强行拿下武顺门时，武大强终于领着一干卫士姗姗来迟！
原来，送信的小卒赶至文景门监门卫旗营时，齐大强还不在营中。长史许文存闻禀，不敢作主，四下派人寻找。听说有人竟敢在南门寻衅闹事，当下恼的亲自率人匆匆赶至。明白就是这几个鸟商人闹搅的天翻地覆，坏了他喝花酒的计划，当场气的大发武德公威风，留下百人包围这伙人，急匆匆地又去寻那所谓的刺客的霉头！
“里面装着些什么？”方言走到马车旁，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问道。
“报都统大人，这些棺木竟然贴着官封呢！”众新兵中唯一读过几年私塾的小卒贺章辨认了半天，终于认出一个封字！
“官封？不要管他，打开！”
哗的一声，香气扑鼻而来，贺章上前抓了一把放至鼻下嗅了嗅道，“回都统大人，都是些碎木渣，不过的确很香，或许就是那什么百涎香吧！”
方言不相信，上前仔细一看，只见木渣下面似乎掩盖着些什么。拿来火把，用手一划！哇！只见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眼睛都快惊的掉了下来。张大的嘴巴也忘记了闭合，任由口水哗啦啦地流淌着。原来这竟然……竟然是满满一棺珠光闪闪，耀眼夺目的美玉、翡翠、金石、玛瑙等珍贵宝物！
方言心脏狂跳着，拿起腰刀猛地打开第二车棺木。哇！众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哇的惊叹声，原来这一车却是满满一棺赤澄澄的金砖。
“把其他车全部打开！”方言几乎是狂吼地打开第三辆马车，这次没有哇了。因为这仅是一车字画和若干瓷器！如果有识货的高人在此，定会被几张传世名作惊爆眼球。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可是用金钱也买不来的无价之宝啊！终于有人被方言喝醒，连连打开剩下的二辆马车，却是满满二车银光闪闪的银锭！
“都……都统大人，这……这是……是金子吗？”贺章哆哆嗦嗦地道，眼睛却打死也不愿离开棺木内那黄白之物。对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一生何曾见过金子是何模样，此刻只盼使劲地狠狠地看个够。几乎没有人狂乱，也没有人疯掉一般地去抢夺。在他们看来，这些物什永远是不属于他们的，这对他们来说，这更像是个梦而已！
“来人，快去通知城楼上的兄弟，让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打开城门。快！”方言猛地反应过来，随手关上棺盖，焦急地大声命令道。“关上棺木，把马车拉往西边的小树林中戒备，任何人不得私自打开棺盖，否则军法处置！贺章，你带领几人迅速秘密回城，给我想办法弄来点箱子，越多越好，至少能把这里所有的金银装下，要快！”
方言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此时他已完全不顾后果。就如溺水者抓住那最后的一根稻草，就如永夜前见到那最后的一丝阳光。他知道，他太需要这些钱了！
“快！慢着，回来，贺章，你再想办法弄几张一模一样的官封出来，不求真实，反正天色较黑，只要在天明前不被他们发现就成！限你一炷香(15分)时间，必须把箱子全部给我弄来！”
“还有，还有让城楼挂上三角灯！快去！”
贺章闻言为难地想要分辨几句，却见方言已经匆匆地离开了！他满肚子疑虑？都统大人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想窃据这些财物？可是大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贪财之辈啊！算了，不去想他，大人如此焦虑模样，看来事情比较严重！贺章只得咬了咬牙，虽然明知十分困难，却依然领着十来名兵卒奔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