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故事的缘起在2012年5月的某一天,我出差自杭州返回北京。因为在上一次的回程中,北京大雨,我被困在杭州机场整整四个小时,本来晚上八点起飞十点可以到的航班,被延误至第二天凌晨两点才到达北京机场。凌晨两点,喧闹的京城那一刻却是万籁俱寂的,当我疲倦地走出夜机到达后人群匆匆散尽的机场大厅时,在深夜的星空下,突然就有了一丝落寞的凄凉,如战争后的极度空乏。
这一次记忆深刻又无奈的航班晚点,让我对乘坐飞机有了畏惧,所以再来杭州,从不喜欢坐火车的我选择了高铁。所以,也就有了命运指引的又一次旅程。
有的时候,世事奇巧了,前后的因果与经过再仔细想想,就不得不开始相信命定的缘分了。
就像我与台儿庄。
那个5月的一天,我到达北京南站,自人行扶梯随人流而上,无意之中,空间空旷而人头攒动的候车大厅里迎面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撞入了我的眼帘。我停下来,看明白了,那块把我吸引住了的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的是:台儿庄,一个寻梦的地方。
那是一幅如江南水乡般曼妙的画面,拱桥,明月,古色古香又怀旧意味极浓的亭台楼阁,依水而建,被水环绕,并无姹紫嫣红的时尚声色,却只是画中那一抹浓郁的情调,顷刻间就将我拉回了江南。
没错,我是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女子,尽管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久远得似乎都快找不回儿时最具体的影像片段,但是浸润在血液里的情结一直都在。那也许就是我们总是念念不忘的根吧。
我站在广告画的前方,就那样有了一刹那的愣怔。
“为什么台儿庄是这样江南水乡的模样?它不是一场关于战争的英雄的圣地吗?为什么它又是一个寻梦的地方了?”
这是我回过神来以后连续蹦到脑海里的三个问题。
我没有办法解答。以我的年龄和成长过程中所接收到的讯息和教育,我所知道的台儿庄,就是1938年,就是那场泣血的大战,是我们一直牢牢铭刻在心的关于民族存亡的一曲壮歌。是英雄血战的台儿庄。
台儿庄当然是英雄的,可是,它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东方古水城”了?除了那句“一个寻梦的地方”外,它的另一句广告词又引起了我更大的不解和懵懂,那句话是:“英雄台儿庄,东方古水城。”
5月的北京,尽管草长莺飞,春天却已经是快要过去了,而我就那样站在北京南站台儿庄的水城和梦境的映像之下,停住了。我发现我过不去这块击中了我视线的广告牌,过不去就这样列举在我眼前的关于台儿庄的巨大的疑惑了。我没有办法就这样轻身掠过它给予我的注视,和我的心动。
既然过不去,那就让它停在心中吧。台儿庄并不远,它就在山东,只要我愿意,起程就能到达那片画中的图像之中,答案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和台儿庄的缘起吧。一年以后,当我正在记录并创作这一次我定义为非凡的旅行过程时,或者多年以后,我再次翻阅并用阅读来找回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篇章与点滴时,我依然会会心地微笑,依然会感谢我在那个5月,与它在北京南站人流涌动的候车大厅中不管不顾地独自深情地凝眸,并感谢我的一团迷雾和疑问,以及由此产生的瞬间决定。
那些疑问促成了我后面的无数次台儿庄之行,也形成了我最终寻找到谜底的全部动力。
随后的一个周末,我也就是用自己存在心里的这些问题,呼朋唤友,引来了几位北京和重庆的帅哥美女们与我同行,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寻找台儿庄的旅程。
一位被我拼命说服的河北的徐姓帅哥朋友,曾经也无数次坐高铁至北京南站,无数次看见那块同样迎面而至的大广告牌,但他真的从来就不认为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说找不到让自己去的理由。
我就给了他那个同样也说服了我的理由,我说:“不为别的,就为我们应该去看看曾经深刻于心的英雄主义圣地,是如何变成温柔如江南的寻梦之地的。”
我们真的就为此而起程行动了。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一位美女自重庆飞来,那是我的闺蜜,她极率直,只问了两句话:“是不是好玩的地方?有没有帅哥同行?”
“当然当然!”我一迭声地答复着她,窃喜就这样让她也飞来了北京。
由此看来,好地方和有“美色”同行,始终也是吸引我们起程的关键所在。和能让人身心愉悦的朋友一起奔向远方,去往美好的地方,这样的旅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美好。
出发之前,为慎重起见,也为了对被我鼓动甚至从远处飞来的蓉蓉美女负责,我又当着朋友们的面给一位山东济南的朋友打了电话,我想,身居济南,不可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台儿庄吧。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台儿庄好玩吗?”朋友认真回复:“不错,一座崭新的古城,很江南,很安静,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我的讯息有点儿乱了,“安静睡觉的江南古城?”
济南的朋友很热情,他很快又打来电话,说已联系好那边的旅行社,“你们坐高铁到枣庄站下,出来后就会有车来直接送你们到台儿庄古城,在古城里安排你们住在马可·波罗客栈,那是一座大院式的客栈酒店,我去住过,你们自己也先感觉一下吧。”
“祝你们玩得开心,有个好印象。”济南的朋友最后补充道。
蓉蓉乐了:“山东人真好!我已经喜欢上那个地方了。”
徐帅比较理性且稳重,他分析道:“可能是他也觉得那个地方真的不错,所以才如此推崇安排。”
不管是“好客山东”,还是真的台儿庄有无比的分量在吸引着人,总之,我们就这样来到了枣庄,来到了台儿庄。
所以此刻,还是5月,我站在台儿庄青石垒筑的古城墙和拱形大门前方,隔着一条逶迤的护城河和石桥,一座巨大的古城映入我的眼帘,让人震撼并心动。而在来的路上,我们也已经听接我们的司机说了很多遍了,这是一座投资了几十个亿打造的大运河古城,而且只用了短短四年多时间,就让一片曾经是战场的土地上,崛起了另一种绮丽,如梦境般让人觉得真实得无法确信。
而我现在就站在它的面前。它招引我来,我看见它,我可以想象和无法想象的所有关于古城古镇的概念,在此刻变得更加具象了。那条河水绕城墙而绵延,那座宽大的石桥接向古城的大门,从这边到那边,从此处至彼岸,隔着高高的城墙和清冽的河水,我已经可以预见到它们的截然不同。
我再次想起在北京南站的那次深情的注视,如前世有缘般的一见倾情。
此刻,城里城外,一定是两个世界。
台儿庄,我敲响你的石门,走过你的拱桥和流水。就在此刻,打开谜面。
写在前面的串联词
这篇短文也许应该是后话,但我仍然决定把它放在前面。
我在想,对于一个尽管热爱古城,时不时总是要从最热闹繁华的都市中奔出去,奔向天南海北情调各异的古城小镇的我来说,能够在其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总是不停地去向台儿庄,不厌其烦,并且乐此不疲,至今已经数不清的来来回回,一定不是因为路途的便捷,也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靠近北国的水乡古城。
这些都不是足够的理由。最重要的理由只有一个,它是往日被定义了前置词的“血战台儿庄”,而今天又被重新冠名的“东方古水城”。
所以我在想,至少我有足够的理由要把这篇文章放在前面,来解释后来我又无数次去向那里的原因之一。
从另一个含义上来说,那里是曾经被尘封的英雄,战争的焦土,而英雄之于战争的情怀,无论哪个年代,都是会引诱美人红颜来投奔并解读的。
我当然后来又去过很多次台儿庄。当我在那个5月遭遇了它梦幻般不同凡响的绮丽后,就没有办法再让自己从那座围合的古城里走出来,也没有办法将它从我的心里摘去。
此后的无数个周末或者假日,从北京南站到枣庄站,单程高铁两小时三十一分钟,从不误点的准时,从早到晚可供选择的充裕的班次,开始承载我解答这次谜面的全部行程。
而目的地,就在台儿庄。
所以我把全部行程的起始根源再次写在前面,写给就此和我一起走进了台儿庄的朋友们。
写在这里,让你们从一开始就能随着我的呼吸和感动,来感觉到它的另一种心跳的美丽。而那些点点滴滴片段的如实记录,虽不能写尽古城,却能最真实地告诉你我一次次靠近它的朴素的原动力。
那也许就是台儿庄古城独特的魅力所在,也是我欲罢不能的全部核心。
也许我骨子里原本就是个坚持而执着的人,偶然的相遇和走近,让我看见了它的美丽,但深藏在心底的那些疑问,却不是表面的艳丽可以给予我要的答案的。我要的是它以往存留在我们脑海中那片在战争后沉寂了多年被固化和荒废的土地是如何惊醒,如何变身,又是如何的。
我还要透过那些繁华和绮丽的背后看见在台儿庄筑就古城并坚守着它的人们。了解他们,才能真正了解这座古城今日的风采和灵魂,才能触摸到它新的血脉与精髓。
那是我要的答案。
有一句话,也许是我的名言,也就成了我游历天下山水的指引。我始终认定,如果我们不停地去向某一个地方,最后吸引我们的,除了风景,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让我们更向往的暗香浮动的人,和另一种生活的方式。
台儿庄有。
整整一年多来,台儿庄就是这样情不自禁地吸引着我去了又去。我像一个游走在现代与久远、时尚与怀旧的界定线之间的城市女子,从一座最庞大中心的城,奔向另一座怀旧而安静的城。从身边愈渐浮躁的蓝领白领金领与豪富权贵的喧嚣中,沉浸到另一片被遗忘后又被捡拾起来的古老缓慢的生活中去。然后,我在英雄们血战沉寂半个世纪以上,隔着一个甲子还多的年轮依然注视着的最清晰的热土的变迁中,开始明白了生命的命题和幸福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