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锦听后笑笑说你别听那两个投来叛去的贼人的话,如果说这个于青知道财宝和手枪的下落,崔天仁、崔天寿他们两个在张牛娃面前更吃开些,应知道的更多些,你何不问问他们两个。我实话实说了吧,这人就叫史玉淸,和于青是两个人,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你就想抓,我也不能让你抓,人在我这里也跑不掉,你就安稳回去吧,做个顺水人情,不抓那个人不就完了。”
朱发生也笑道:“我知道我今天来也是白来,你倒提醒了我警惕崔家弟兄。”说完就要走。
任文锦说即来了,我俩喝几杯酒了你再走不迟。”说着叫了一声王妈:“快上几个菜,我们要喝酒。”
一会儿,王妈切一盘大肉、一盘酱牛肉,又做了几个小菜端了上来,其中还有一盘酸白菜,张明月、张玉亮进来了,任文锦说:“把南祥也叫过来,一起喝几杯酒。”
南祥进来了,说我已吃了馍。齿位爷,你们吃吧。”
任文锦说过来坐下吃几块肉。”
南祥只好走过去,坐下吃起了肉。朱发生几杯酒落肚,嘴就无遮掩了,把他在官场上看到的丑事儿都活脱脱地说了出来。惹得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笑个不停,酒喝得差不多了,任文锦又让上了饭,朱发生、南祥两人吃了饭,太阳快落山时才回了城。抓史玉清的事因有任文锦的阻拦而没有被抓,当地村民说朱团总的威风不如任文锦的口春种刚刚结束,有一半以上的农户因去年歉收而断了口粮,各乡各村的义仓打开了,没有粮吃的乡民就提着包拖儿带女地去义仓打粮。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兵局的人领着团丁,埋伏在沟沟洼洼,看见年轻力壮的去打粮,拥上去就捆住了,不多几天,各乡村就被抓送去三百多人。兵局的人完成任务了,可苦了失去丈夫的女人和娃娃,更苦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母和拄着拐杖的老父,哭喊声连天……义仓粮没有人敢去打了,又拿到市场上高价出售,肥了一些政府官员,正如郎作仁说的一斗麦变成了四斗的麦价,原来的四块钱一斗,现在变成十六块钱一斗。如果是那野鸡红票子,一斗麦卖到五十块以上的钱了。就在这物价飞涨、怨声载道、民心散乱的当儿,肃州街道突然整洁了起来:收赶了满街叫卖的,撵走了污衣要饭的,沿街打扫了卫生,泼了白灰水,空气新鲜了起来。军警林立,沿街房顶也布满了兵警,原来是中央的大头星来了。在肃州中学下榻,据说在学生中作了一次演讲,加强党化教育,为党国效劳等等。自此,肃州中学有了“中正楼”之说,这是后话。
青江、高英从兰州提货回来了,当天点清了货物,对清账目,第二天就回了乡里。清明这天,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早早去祖坟里扫墓、烧纸,正要起身回家时,只见朱八猫着身子,大喊大叫地朝任文锦跑来,当到了任文锦跟前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老爷,三少爷不行了,他晕倒在了地上,高英斥天骂地地叫我来告诉你呢。”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一听,心里惊悸了一下,都快步往庄里走,进了庄大门,见王耀忠姨父老远地迎了上来,对任文锦小声说:“你要挺得住,人已经不行了。我和老婆子在园内干活,听见他俩还说笑呢,突然高英一声尖叫,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一看是清江晕倒在地,赶快掐人中,呼叫灌水,却已不进水了。我用手摸鼻时,已咽了气,抬到园内的房中,高英摸了一把青江的口鼻,一下疯了似的喊叫开了。”说着话,已进了园,看见王姨娘和高英已跪在门口点着些其他的纸当纸钱烧呢,王姨娘的嘴里在咕叨着什么,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的眼里哗哗地流着泪。
高英转脸看见了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转身给他们三个磕起头来,脸上流着两行泪,并没大喊大叫,张明月忙上前拉起高英,说:“你这是为了什么,给我们磕什么头?”就一同进了三间房里。
青江就像睡着的一样,脸色还有点红润,张明月、张玉亮、高英一下都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任文锦伤感的有点说不出话来,断续地问王耀忠姨父:“这三儿在园里没了,是该请到大院,还是就在这园内放几天了发送?”
王家姨父说:“不能停放在园里发送,应该请到大院内发送。”
任文锦点点头,转身对张明月、张玉亮说:“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哭了,吩咐人等,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吧。”
张明月、张玉亮收了泪,站了起来。王姨父说青江穿什么衣服,拿来我给穿。”
张明月、张玉亮要问高英时,却不见了高英,问任文锦时,王家姨娘答话:“刚才我见高英出园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任文锦,他破天荒地大叫了一声说:“高英媳妇也没了。”
张明月、张玉亮也明白了过来,几个人出园就去大院里,刚进了院子,就见王妈哭着说:“三少奶奶上吊了。”几个人进到高英房间,人早已悬在梁上,七手八脚地放了下来,也已气绝身亡。只见桌上放着一张泪痕斑斑的纸条,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字:“尊敬的公婆,我也随青江去了,你们不要嫌弃我,我和青江都有一个心愿,把我俩葬在姥姥的坟园里,高英谢谢你们了。”
张玉亮哭晕过去了。好一会儿张玉亮醒了过来,任文锦也大哭了起来,说道:“这是我任家的难啊。”
张明月也不管任文锦、张玉亮哭了,自己擦了把泪,出门站在阶上,打发金锁去高英家里,赶快接来高英的父母,路过城里给郭冬梅说上一声,也给李婶说一声,请她的丈夫甄飞落快来。又打发谭璋去请清茶会的鞠师来念经。对王耀忠姨父说:“为了不在棺材铺里抬双棺,你们老两口儿的两副老房借给用上。”
王耀忠说:“我刚才倒想起这件事了,怕你们有什么介意,没说出口来。”
张明月听了点了下头,又对车姨子说了杀羊宰猪的杂事,一应安排妥当后,
她把任文锦、张玉亮拉到西房屋里说:“文锦,事已至此也就再别伤心了,你就在这屋里坐吧,少来回走动,玉亮好好伺候着,青江、高英的丧事就由我一手操办。青江生前画了很多画,我也曾流过很多泪。世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高英父母来了,你们四个人就在这屋里说说话。”说完,张明月出门去了伙房,又给王妈交代了几件事。
晚上,院内灯火明亮,清茶会的念起了超度经,甄飞落身穿麻衣,手拿着五谷粮食,打了煞气,直闹到天亮才止。班子恭夫妇来了,专门悼言了青江、高英,他说:“青江、高英真正是一对才子佳人,感情深。他们走完了短短的人生,驾鹤归西去了。”
杨超给兰州青江、高英的同学去了电话,通说了青江、高英的不幸去世,青江、高英的同学发来了唁电,唁电说:“青江二十九岁,高英二十七岁,一个明九,一个暗九,苍天啊,你怎么收去了这样两位年轻有学问的人呢?”
第三天的早上出殡了,送葬的人流拖了半里路长,把一对年轻人埋在张梁氏的坟冢脚下,圆了青江、高英的遗愿。这时候,张明月一身乏困,跪在坟园里大哭了一场,众子女劝说着,扶持着回了家。
青江、高英突然去世,对任文锦的打击太大了,他不好好吃饭,清瘦了许多。张明月每天都用话儿开导他,蒲珠隔一天来一次,亲手为任文锦烧点汤、做点饭,增加他的食欲,渐渐地任文锦的情绪有了好转。龙三爷也常来常往,王应堂、郑召庭、张明翰、朱发生、伊朝宝先后都来过几次,以好言劝慰任文锦,任文锦才有了笑脸,精神也好转了起来。
一日,张明月对任文锦说:“青江、高英不在了,后园也没有人照顾’这么大个院子也空落落的,住的人太少了,空的越久越荒凉。我的意思让金锁、金贵都搬进来住’大人们住上了’有娃儿们在院内耍了,也就不那么空荒了。王家姨父多在后园里照看着点。蒲珠给我说了几次了,她说她想回乡里来,把你伺候上一段时间,让大老爷回回元气。我不好推让,我说我问大老爷了再给她回话,玉亮妹也在跟前,你俩都说说,该回绝呢,还是让伺候来呢?”
张玉亮说:“有我们伺候着呢,蒲珠就别来了。”
任文锦点了下头说:“谢谢蒲珠的好意,我已好了许多,她就在城里守住一头吧。金锁、金贵让搬进来住就搬进来住吧。还有明月没有说到的,那就是王家姨父的两副棺材,做的时候’给我和明月也各做上一副,玉亮的就先不要做,她还年轻,将后玉亮是我们任家的主心骨儿。”说着话,任文锦流出了几滴眼泪,张玉亮忙用手帕擦了擦。
张明月马上显出笑脸说:“文锦,你说得对,只是你别淌眼泪,如果说做老房儿,金锁现时没事儿,就让来回招呼着做去。”
任文锦说:“金锁招呼也行,拢帮那天了,让儿子、媳妇、孙子们都来,再请几位亲朋好友,放个炮,吃顿饭。”张明月笑着点了下头。
半个月后,车姨子指挥几个长工,把整个大院房屋打扫粉刷了一遍,车姨子搬进了清江、高英的房间,车小妹搬进了原蒲珠住过的房间。后园和大院多有王家姨父、姨娘看管,他们老两口自做自吃。车姨子、车小妹及三个孩子都由王妈做着吃饭了。本来王妈自青江、高英没了后,就不想在任家大院做饭了,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一到了城里,就她一个人了,挣那钱也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车姨子、车小妹搬进来了,经张明月一说,把她们娘俩及三个孩子的饭做上,王妈也就没有回的意思了。
四副老房在拢帮的那天,任文秀、尤香媛、郭姨父、高英的父母、罗金秀的父亲、甄飞落、运筹胜、朱发生、普利敦耶夫、杨成基、牛甫仁、张明翰、龙三爷等数十人,众儿女、众媳妇、众孙子放了炮,待了十二桌客,山南海北地说笑了一天,众子女又给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任文秀、尤香媛等磕了头,自此后,任文锦的精神慢慢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