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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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天苍苍青山回俄国 地茫茫发生宴学友(1)

麦穗儿刚刚露面,缺粮吃的农家已开始剪麦穗儿炒着吃了。任文锦回乡里住下,他问了下车姨子情况后,就去麦地上转了一圈,回来就和张明月、张玉亮去了后园。张明月先在三间房里上了九炷香,然后和张玉亮把三间房打扫了一遍,又把青江的书书画画全抖露了出来,看一张整理一张,当看到青江画下稀奇古怪的美人画和山水画时,不由得她俩又流出了眼泪。任文锦有点着急地说:“我的两位奶奶,你们别再淌眼泪了,你们一淌眼泪,我也就有点受不了了。”

张明月擦了下眼睛,笑道文锦,我不哭了,你别难受。”

书书画画及相片都整理完后,三人就在鱼池亭上观了一阵鱼,任文锦不由得叹道:“古人言,人走茶凉,人去屋空,这三间房里没有了青江、高英,不管再进去多少人,总觉得还少个什么。”

张明月说:“你一提起高英,我就想起高英的弟弟高占星了。原来高英托青河给她弟弟在玉门找个事干,目的是想学开汽车。后来,因人手紧,在汽修上记账收款,现时,娜塔莎的娃可以离开手脚了,原让娜塔莎记账收款去,就让高占星跟着杨超学开汽车去。给活人圆梦,给死者宽心。文锦你看如何?”

任文锦听了说:“怎么能不行呢,有些事儿我一时想不起来,你们只要提说一下,能照顾上的,都给上个方便,那我们回屋里去吧。”

张玉亮说:“车姨子说了,今天请我们吃顿饭,金锁正忙活着呢。”

任文锦说我一来就见了车姨子,车姨子怎么没有说请我吃饭的事?”张明月说:“车姨子说’难在你大老爷面前张口,托我们二人请你了。”

任文锦说那就听你们的,随你们去吃车姨子的饭。”又问:“在哪里请我们?”

张明月说:“还就在大院的灶上,车姨子亲自动手,我听说杨超、蒲珠也来。”任文锦点了点头。

中午,杨超、蒲珠来了,蒲珠先去把超超抱在了怀里’超超会大声喊妈妈了,喜得蒲珠左亲了右亲。

这时,车姨子走进来,笑着说:“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今日个我做了几个菜,请你们随便吃一点。杨超和蒲珠也坐在这屋里吃,我来回伺候着你们。”说着话,车姨子麻利地把大炕桌摆在了炕上,上了茶,先摆了八个小菜,把筷子让到每人的手里,说:“请你们先吃吃小菜,开开胃儿,我去烧个大菜。”说完,车姨子去伙房了。

任文锦把八个小碟的菜都尝了一下,点了头,对张明月说:“这八个小菜,风味各异,你们都尝尝。”

这时,第一个大菜上来了,是炒猪肝,任文锦首先拣了几片吃进嘴里,然后说:“趁热快吃、快吃,这猪炒得又嫩又鲜,就吃的这火候,凉了就没有这味儿了。”

张明月、张玉亮、杨超、蒲珠就先后吃了起来。特别是张玉亮,眼睛盯着连吃了几筷子,说太好吃了。”

蒲珠又给超超的嘴里蘸了点汤汤,超超尝着味儿了,连着醮吃了几次。第二个菜是红烧鸡块……第六个菜是红烧羊排,车姨子笑笑说:“就这六个菜。”随着又上了大米饭,车姨子也拿个凳子挨炕沿坐下了,陪着吃了一阵,又打开一坛黄酒,每人面前倒了一小碗,车姨子说天气太热,我们都喝点黄酒。”自己端了一碗,立起身说:“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还有杨超、蒲珠,我们同来干一碗。”

任文锦喝完了一碗酒后,笑着说:“车姨子今日对我们这么热情的,想是给我们出题儿,今天我也高兴,你出什么题都可以,说出来我给你回答。”说完,张明月、张玉亮随着笑了起来。

车姨子听后,也一下子笑出了声,说:“听大老爷说的,我能有什么难题给你出的。只是大老爷的土地今年秋后一卖就卖光了,没了地长工们都走了,甭说当你的账房先生,恐怕连做饭这个门也没有了。你现在又有了汽车,到时候我和金锁都没有事儿干了。只求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开恩,趁早在城里与金锁给个事儿干干,我们这一辈子就感恩不尽了。”

稍停了下车姨子又说:“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这与今天请你们吃饭无关,我早就想请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吃顿饭,恰巧都碰在一起了,请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把我求事和请你们吃饭分开,不要搞成一码子事了。”

任文锦笑道:“我这几天也正在琢磨,这骡拉轿车我确实不想坐了,让金锁把车卖掉去。车卖了后,金锁就去洋商场当值班头儿去,把朱魁换下来干个其他事去。至于你,今年过了,明年还有老账收,跑腿收收账,我现时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了。”

车姨子一听,忙离凳跪在地上说:“我替金锁先给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磕头了。”说着磕了三个头。

任文锦说:“从今天开始,就让金锁卖轿车子去吧,我听郎作仁在打听这轿车子,他如果愿意要,就卖给他算了。”

又对蒲珠说金锁老成些,值班肯定比朱魁负责。金锁去了,把朱魁打发到汽修厂当学徒去。”对杨超说给你个徒弟跟你学车去,是高英的弟弟高占星。”杨超听着笑了:“我正想要个徒弟呢,还真给我了一个,这以后跑兰州一个人也真有点麻缠,两个人有个什么事儿,也好办点。谢谢大老爷。”说完,他望着蒲珠笑了。

张明月对杨超说:“高占星是个初中学生,他爱面子。他虽给你当徒弟,你可要和气对待,自从青江、高英不在了,这孩子一直不太精神。”

杨超说大奶奶,这我知道,他曾偷着跟我开过车,是个聪明能干的好小伙子。”张明月点了下头。任文锦又吃了点菜,喝了一碗黄酒,对杨超说:“明天抽个空,把杨毛毛给我拉来,她问你时其他话你不说,就说我有话要问她。”杨超嗯了一声。

这当儿,超超又撕抓着几个人的背,跑到任文锦的怀里去了,蒲珠望着任文锦的脸,又望着自己的娃,不由得笑了。

吃完饭后,杨超和蒲珠又喝了点茶,就说要走,任文锦、张明月点了下头,这时,车小妹进屋来把超超抱走了。杨超和蒲珠正要出门,任文锦说:“蒲珠,还有十几本书和十几张画给我带进城去,放进我睡房屋里的书柜里。”说着,任文锦从里屋里拿了出来,一直拿着送出大院,先让蒲珠坐进车里,然后,把书画给到蒲珠怀里抱着,杨超才开动汽车走了。

第二天下午,杨超开着车拉着杨毛毛来了,任文锦和杨毛毛一起去了一趟照壁市场上的小铺子。杨毛毛看见了史玉清,史玉清也认出了杨毛毛,杨毛毛问史玉清你怎么到了这里?”

史玉清也说想不到,你的家原来在这庄里。”

任文锦插了一句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杨毛毛很老实地说了一句:“在观山口时,见过几面。”史玉清只笑着点了下头。

回到大院里,杨毛毛问任文锦道:“大老爷叫我来问什么话儿?”

任文锦说:“我只想问一下你和任青梅最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杨毛毛就把布店的经营情况大概地说了一下。任文锦听后说:“照你这么说,你俩的生意做得还行,现时也甭说能赚多少,只要不赔也就好了。我前两天本要过去问问的,结果没有顾上,昨天我见了杨超,说你能来了来一下。”

张明月、张玉亮也在旁边说:“看毛毛现时胖了,也有了精神,你和青梅俩都常做些什么饭吃?”

杨毛毛笑道:“吃稀饭、馒头、炒菜的时候多。因为有几个娃娃吃饭,娃娃众口难调,大多爱吃稀粥、炒菜,所以我俩也随着娃娃们吃。”张明月、张玉亮点了下头。

这当儿任文锦问杨毛毛:“我听你叫小铺子的掌柜子是于青,他就叫于青吗?”

杨毛毛说:“在山上都喊于青。他和牛娃子好,我见过几面,后来我听别人讲,他死了,今日一见,还把我吓了一跳。”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听了,都笑了起来。

杨超看了超超后,走进屋来,催杨毛毛走。任文锦说:“再没有事,你们走就走吧。”杨超、杨毛毛就出屋走了。

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看来这史玉清和于青是一个人,朱发生没有搞错,越是这样,越不能让朱发生抓去。”

张明月说:“我问过朱发生,再抓不抓那小伙子,朱发生说抓也没用,只想得支手枪、得点财宝,看来也不容易。又有咱们入手救护,他也没有兴趣了。”

任文锦听后,笑了起来说:“朱发生也聪明着呢,他也学会了不干没明堂的事了。”

这时,金锁进屋来说:“大老爷,郎作仁就是要买轿车子,你说连车带骡子一共卖多少钱?”

任文锦说:“你去找你媳妇车姨子说去,她会拿出一个好价钱对付郎作仁的。”金锁转身走了。

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你俩发现了没有,我观察着车姨子还是个讨价还价的高手。”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麦子黄了,下镰割麦了,任文锦看着遍野的黄麦穗儿,问谭璋:“今年麦长得如何?不比去年,比前年。”

谭璋说:“今年的麦不亚于前年的麦,只是好多家被抓兵抓走了主心骨儿,所以没有好好地锄草、加肥、浇水,麦子长得不齐整,按亩产算下来,打不上前年的那么多粮食。老天爷也算睁眼,去年受了风灾,今年却风调雨顺,让今年的丰产填补去年灾殃,不过这抓兵又是灾。”

任文锦听着谭捧的话,默默地点了下头。此时,任文锦想着:这一望无际的土地,曾是任家的土地,现时大部分卖了,假若任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了这件事后,不知有何想法……

正想的出神儿,朱八来了,说:“大老爷,二少爷、二少奶奶来了,大奶奶让我来请你回去。”任文锦有点没有听明白似的又问了一句:“是谁来了?”朱八重说了一遍,任文锦这才听明白。

任文锦说道:“我给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要称我儿子、媳妇这少爷、那奶奶的,把我都说糊涂了,你直说青山和他的媳妇来了,这有多清楚。”

朱八笑笑说我叫惯了,一下改不过来。”

路上,任文锦问朱八:“你儿子当汽车修理工,你满意了吧?”

朱八说大老爷,满意了、满意了。那天儿子回来一说,叶秋红高兴地给儿子多烧了两个菜。”说完,朱八嘿嘿地笑了。

任文锦说:“你子现时年纪小,要用心学修车,以后汽车越来越多,修汽车可是个挣钱的行当。’”

朱八说:“他要不好好学,我会狠狠地治他的。”说着话,已进了庄门。

早在院内等候的任青山忙走过来小声对任文锦说爹,婕芙娜的妈来了信,说是有了病,一定要让婕芙娜和我及两个孩子回去看望一次。”任文锦点了下头,就和青山进了屋。

婕芙娜和张明月、张玉亮说着话,见公公走了进来,忙起身问了好,就拿出了她母亲寄来的信。青山正要念信,任文锦说不必念了,婕芙娜的母亲肯定是病重了才写的,只是这路程太远,再带上两个孩子,不太方便吧?”

婕芙娜说:“不要紧的,我会全力照顾好她们两个的,如果留下,也会给爷爷、奶奶带来许多麻烦,我妈信上说要看看外孙女儿。”

任文锦只好问:“来去得多长时间?”

青山说来回路上走,就得两个多月,现在去,明年开春回来。”

张明月说:“这么长时间,不说想你们了,任婕、任娜都够我们思念的了。”

婕芙娜说:“我们去了后’给你们常来信、常寄照片。”

任文锦问:“你们准备哪一天走?来去的费用够不够?”

青山说:“今天来就是问问爹、大妈、妈的,你们如果同意我们去,我马上就去办手续,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办好。至于费用,不购物、不胡花是够了,不过也有点紧,爹如果宽袼了,给我们周济一点。”

任文锦听后笑了一下,说:“你们先准备去吧,临走时,我给你们两万元够了吧。”

婕芙娜笑了一下说多了,一万元足够了。”

张明月、张玉亮说‘走时拿着去吧,富余点总比紧张点好。”

中午,任青山、婕芙娜在乡里吃了一顿饭,就回城里去了,临走前,他和婕芙娜在大院里转看了一圈。

任文锦歇了一会儿晌午起来,就把还睡着的张明月、张玉亮叫醒了,对张明月、张玉亮说:“我看这动荡的局势,青山和婕芙娜回去后,也许能回来,但也有回不来的可能,我琢磨着回不来的可能远远胜于回来的可能。走的那天了,大家都来送送。给的钱再加上一万元,余外再给两根金条,硬让手头有余,不让手头紧张。”

张玉亮揉揉眼睛说:“你把我们提早喊醒,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呀。”

任文锦笑道:“儿子、媳妇要离开我们去异国他乡,也是一件大事,不说这些说什么呀?”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过了三天,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都去了城里,提早把三万元和两根金条给了青山和婕芙娜。婕芙娜流着眼泪说:“爹、大妈、妈对我们太好了,我拿什么表达一下对你们的感激呢,我还是拿中国的老习惯给你们磕个头吧。”说着,她跪在了地上,这是婕芙娜第一次用中国式的礼节给公公、婆婆磕头。

走的那天,除了玉门的青河和索丽红没有来外,青川、青海、青松、青泉、成基、罗金秀、冬梅、青菊、李兰、柳花、蒲珠等都坐车送到飞机场。青山对任文锦说:“飞机只能坐到迪化,从迪化坐汽车到伊犁,伊犁出国还得等几天。”

婕芙娜和张明月、张玉亮、尤香媛等一一话别,任文锦专抱了下任婕、任娜亲了亲,飞机起飞的时间到了,走和送的人都流出了眼泪。

就在这天晚上,杨成基、青菊对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说我看现时双方战争紧得很,几天一个变化,青山和婕芙娜说明春要回来,那是句空话。”

任文锦问:“怎么个紧法?”

杨成基笑笑说:“国民党、共产党打得厉害。现时,共产党的地盘渐大了,国民党的地盘渐小了,战事还没有发展到我们西北来,明年西北一有战事,青山和婕芙娜就很难回来。”任文锦听了点点头。

青菊笑笑说爹、妈、二妈,成基现在又高升了一下,升成了七区警察处的副处长了。”~

任文锦笑着说:“你升得好快哟。”

杨成基苦笑了一下说这叫大势已去,三十六计走为上。陈处长看着事儿不妙,托朝廷内官,升到高处,往好地方去了。这里没有人来,又把我弄了个副处,代处长,我现在成了绳绳拴着的蚂蚱,蹦跶去又太吃力,不蹦跶去还不成。虽然今年春季中央头星来肃州鼓捣了一阵子,但毕竟人心如镜子,连新上任的杨专员也是此一时,彼一时,找门子离开肃州呢。”

任文锦问:“你离开了县局,县局的局长成了谁了?”

青菊接上说让牛甫仁代上了。”

杨成基说牛甫仁那老家伙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对官对财感情最深,从未有一点谦让的意思。”

青菊听后笑笑,对杨成基说:“你说你在杨专员面前谦让了一下,杨专员说:你别怕,我杨某调离时,把你也带上,如果杨专员走时,你也真走吗?”

杨成基说:“现时说什么好呢,只有审时度势了。”

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听了,说道:“原来你们夫妻俩来,也是给我们说实话来了,报要走的信儿来了,一唱一和的。”说完,几个人都笑了。

杨成基说:“爹、大妈、妈,你们都理解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迫在眉睫,也不得不想一想了。”

任文锦忙点了下头,说:“不说这烦恼事了,我们还是玩玩牌吧。”几个人就打起麻将来,玩了一阵,杨成基、青菊说要回家,任文锦叹一声气儿说:“如果你俩真有走的信儿,就提早点给我们说个实话。”

杨成基、青菊应了声回家休息不提。

夏粮已打碾入仓,任文锦又指挥着长工种秋萝卜、秋菠菜、香菜等,不想郎作仁到了跟前,他笑眯眯地对任文锦说:“任大老爷,我儿子要结婚,请你参加,凑个热闹。”

任文锦望了一眼朗作仁问:“是几儿子在娶媳妇?”

郎作仁笑笑说:“不怕任大老爷笑话,三儿子、四儿子放在一起了,同在一天娶进门。”

任文锦又笑着问:“三儿子、四儿子年龄不大吧?”

郎作仁说:“也不小了,一个十八,一个十六了。请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二十曰了都过来。我刚才去了你屋里,大奶奶、二奶奶说你在地上看着干活去了,我就又来地上了。”说完,笑望着任文锦。

任文锦说好,我去参加。”又说你把你墙上、地上的狗检牢,那天人多,不要伤下人了。”

郎作仁忙笑道谢谢大老爷提醒,我一定拴牢、拴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