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锦也小声说:“过年时看你去了,你也没有把这话摆明?”
王应堂说:“王应选聪明着呢,当我提起这事时,他加油喝起酒来,一阵儿酒醉了,正事儿就没谈上。”
任文锦听了,笑笑说:“随时事吧,你安分守己不要乱跑,提锨拿杖地在地里干活去吧。”王应堂苦笑着点了下头。
其实,郑召庭也听着了他们的说话,就冷笑着说:“我没有解放军的亲戚,谁也靠不上,只有到时候尻子上挨板子了。”
任文锦回到屋里,伊朝宝说:“张明翰的事情麻烦着呢,我昨夜问了伊强,伊强说张明翰属于被镇压的人,他罪恶深重,有人命案子,而且新中国成立后由嘴胡说,散布反革命论调,所以,你我就不必多言了,随政府政策办去吧。”
任文锦说:“也只有这样了,说实在话,我们也无能为力。”说毕,伊朝宝和夫人也回自己家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龙江、姬银海两人来到了四合院,任文锦先问姬银海什么时候从玉门来的‘。姬银海说刚下了车,就去找上龙部长,来你这里了。”龙江说:“姬队长说过大年时没来看一下你,心里老是个病,今日来看你,顺便也给你把钱还掉。”
姬银海说:“龙部长拿了三十万药款,我拿了一万元药款,今日给你还清吧,只是还原款,没有计息,你不会在意吧?”
任文锦听了说:“你这是说哪里话,你们是为了革命,我哪能斤斤计较呢。”说着话,郭冬梅来了,龙江说:“正好,管钱的人也到了,把这汇单给她。”
冬梅见了姬银海问了好后,又笑道:“当年的姬掌柜,今日却成了保卫玉门油矿的大队长了,真看不出。”
姬银海对郭冬梅说我知道你的嘴会说,我说不过你,你把这两张汇单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道了。”
郭冬梅看了下汇单,说没问题。”又说姬掌柜原来常来我们家,自从去了玉门,当上了共产党的干部,来得少了,现在讲划清界限,像楚汉一样,眼面前还有一条横沟呢。”
话一落音:龙江大笑了起来,说:“这当年的四少奶奶,哪里在说姬队长,显然是在说我龙江嘛。我说冬梅啊,我现在是有约束的人了,当然不能和以前比,以前散乱,那也是工作的需要,现时,再散乱下去,成何体统。”
这话一说完,冬梅也笑了起来,说:“龙部长挺灵信的,其实啊,你们二位就是来我们家少了,这我理解,刚刚解放,事务繁杂,一切从新开始。只是我爹以前和你们二位常说话,惯了,现在你们来的一少,外面的事儿知道的少了,他心里就烦,我是说你们来了,多和我爹说说话儿。”
任文锦听了,也笑着说:“冬梅前面说的话不对,这后面的话说对了,我确实想和你们二位多说话呢。”
龙江、姬银海两人拱拱手说:“以后吧,今日确实没有时间。”说完,和任文锦握握手要走。任文锦留他们吃饭,他们说不吃了。快到晚上时,姬银海又来了,任文锦问吃饭了没有,姬银海说酒足饭不饱啊’又说:“有馒头了给几个吃。”
任文锦对张玉亮说:“快叫闫妈溜几个热馒头来。”又问姬银海说:“到哪里喝酒去来,怎么酒足饭不饱?”
姬银海说:“专员通知我们去开会,会散迟了点,专员说请我们吃顿饭,我们就去食堂。去后,人多饭少,有的人吃了点饭,有的人没吃上饭,拿出来的酒倒不少没吃上饭的人喝了点酒,这空肚子喝酒,你说能喝多少,通知让再做饭,伙头军出来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了半天,原来是缺粮,你道为什么缺粮?”
任文锦听了摇摇头,姬银海说解放前夕,国民党的几十‘万军队和共产党的几十万军队都集结在酒泉,双方枕戈待旦,前后三个多月,一直到酒泉和平解放。人是吃粮的,酒泉能有多少粮,你们庄南的郎作仁,北面的赵有财,屯粮卖高价,城内的面铺子、米铺子也趁机抬高价,受不了了,明天,龙江带我们上张掖调粮去,解决酒泉的粮危机。”
任文锦听到这里,吃惊不小,问:“有这么严重吗?”
姬银海说我的任老哥,比这严重的事还多着呢。
这时,闫妈热了馍,切了一盘酱牛肉、一盘卤大肉,烧了一个粉丝汤,端了上来,任文锦赶忙让着姬银海说:“吃吧、吃吧。”
姬银海说等我填饱了肚子,再和你说话。”任文锦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郭冬梅回来了,看见姬银海低着头吃饭,就笑道:“姬队长,怕是饿坏了吧,四大街上闹起粮荒来,嚷闹得连我们的三个饭馆也紧张起来,不提价吧,去买的人太多,提价吧不合时宜。”
任文锦说:“别凑热闹,那年刮大风受灾,粮食紧张到那个程度,我们的饭馆都没有提价,何况现在呢。”
郭冬梅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姬银海停住了吃馍,转脸对郭冬梅说:“郭总经理,这回你想对了,我们明天就去张掖调粮,还愁你的三个饭馆没有粮。”
郭冬梅说粮我不想,我备下的粮足够吃三个月,我的是别人都涨了价,我们不涨价,买馍买饼的人都拥到我们饭馆了,队排得长,其他的菜饭做不成,全馆子的人都在蒸馍、打烧饼去了,你说,让人烦不烦。”
姬银海听了说那好啊,你的生意红火。”停了一下又问道:“你说你备了三个月的粮,能不能借给我十袋面、十袋米,先让机关食堂吃去,从张掖调粮回来,给你还掉。”
郭冬梅听着这话,还没闹清楚是咋回事时,任文锦说:“米面各借给十袋吧。”郭冬梅问:“是怎么一回事吗?”
姬银海又说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又说如果同意借的话,明天一早打发人来拉,拉米面的人给你打个便条就是。”
郭冬梅笑道:“原是这样,行啊。”
姬银海吃饱了肚子,就说要走,任文锦笑问:“你在玉门怎么也去调粮?”姬银海笑笑说:“不瞒你说,现在玉门也缺粮。”说完就要走。
任文锦把姬银海送出四合院。回到屋里,郭冬梅说爹,人家街道上都在捐献飞机大炮,又买公债什么的,我们也该行动了。”
任文锦问:“账上还有多少钱?”
郭冬梅说钱不多,今早上龙江、姬银海还来的三十一万元,我已上了账,银‘行当即就扣了十五万元的贷款,原来流动资金三十万元,现在只有十五万元,如果把这剩的十六万元补到流资里,那就剩一万元了,你合计着看吧。”
任文锦听着郭冬梅的话,想了想又问:“你打听过没有,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家,捐献了多少款,买了多少钱的公债?”
郭冬梅笑着说:“这还用得着打听,捐献了多少、买了多少都在大街上公布着呢,王家、毛家、陈家这三家齐头并进,人家都是八千元的捐献,各买公债两千元,其他的人家,有一两千的、五六百的,也有几十块的,还有金项链、金箍子、一个银元、十个铜板的,或是几十个麻钱的。打美国鬼子,建设自己的国家,人人都有责任,我们不能比高,也不能太落后于人家。”
任文锦说:“那就满共一万两千元吧,一万元的捐献,两千元的公债,你看怎么样?”
郭冬梅摇摇头说:“爹,这有点不成吧,刚剩余一万先,都捐出去,还有买公债的两千元,从什么地方出来,新中国成立后,除了粮食没有跌价外,布匹、化妆、五金之类的都在下跌,我们原来的货太多,现在所进的货都比我们原进的便宜,特别是现在,赚几个钱是非常吃力的,爹的意思是非要超过人家?”
任文锦点了下头。郭冬梅说:“那就捐献九千元,买一千元的公债,这公债倒没有什么,过三五年,连本带利就回来了,共计一万元,省两千元吧。”
在旁边的张玉亮说就按冬梅说得办吧。”
任文锦说好,省两千元吧。”
郭冬梅听了说:“那我明天就照这数儿办了。”又说:“这一年多来,光银行利息我们就还了不少,龙江的三十万元,姬银海的一万元,他们又没有给我们一厘儿利息,银行利息我们得照样付。”
任文锦说:“那你明天就办吧,其他的话也就不说了。”
郭冬梅还站着不走,像是还有话要说,任文锦就问道:“冬梅,你还有话说吗?”
冬梅笑笑说爹,我还有句不当说的话,但我不得不说出来。最近四个地方的经营,两个地方赚钱,一个是医院、一个是汽修厂,洋商场因商品价,格的原因,只能持平,三个饭馆有点持不平,人家共产党也不兴吃喝,今后了,白吃白喝的事尽量少点。”
任文锦笑道:“冬梅,你说的我也意识到了,今后,再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张玉亮觉着任文锦和郭冬梅说话的气氛有点紧张,忙插话说:“冬梅,叫你找个代你跑腿的人,你找好了没有?”
冬梅说:“找下了,就是洋商场里成衣柜上的那个姑娘,叫曹洁莲,今年十七岁,写字记账清楚,不拖泥带水,从明天开始就换下来,让她接干任桂芝的那差事。”
张玉亮说那好,这一段时间又把你累着了。”
正说着话,青海回来了,郭冬梅问:“你怎么现在了才回来?”
青海说:“今日开平抑物价的会议,特别是粮食,姚专员、常县长都参加了会议,作了平抑物价的报告,所以会开到现在了。”停了一会儿又说听小道消息说这几天可能要抓几个抬高物价的典型人物,杀鸡给猴看。”
任文锦听后说:“好啊、好啊,冬梅你还是做对了,我就这样想,新政府建立了,肯定要替广大的老百姓说话的。”青海和冬梅听着点了下头,闫妈上了饭,一家人吃了,就休息不提。
过了几天,大街上又公布了一批捐献飞机大炮款的人家户下,任文锦自然是酒泉的首户,捐献也是最多的一个,自然心里乐滋滋的。
青海正和冬梅说话,见爹妈来了,青海说:“爹,城里的米铺子、面铺子四条大街上抓了八个,东街上抓了杨青、王荣泰,南街上抓了杨正英、熊大炮,西街上抓了米蹶子、闫宏德,北街上抓了邢振统,大市上抓了闫天元。”
任文锦问:“闫天元干什么坏事了?”
青海说欺行霸市,抬高面价,随口骂人,随便打人。”
任文锦说:“闫天元,确实该抓,我给他提醒过几次,听不进去,这次厄运降到他头上了,后悔不及了吧。”
青海说:“还谈什么后悔,他是吃枪子儿的。我们前乡上的郎作仁,后乡上的赵有财,也抓起来了。那一天,常县长专讲了这两个人,说这两个人是根苦心坏,是新地主、新恶霸,盘剥有方,害人不浅。”
张玉亮听了青海的话说我们也去乡里看看热闹。”
冬梅说:“妈,你和爹也别去乡里,人生在世几十年,难免做错事,说错话,得罪人,恩恩怨怨也就多了,面子上听不着,背后听着了,反而生气,你和爹就住城里,闷了街上转转。”
其实,张玉亮的真正目的不是去乡里看热闹,而是想去见见年前腊月二十九曰见了一面的家乡人陈一流,打听家乡的情况。离家三十多年了,家乡到底变成个什么样儿了,就是打听不出家乡的情况,和家乡人说几句话也新鲜呀。因此,听冬梅这样一说,也就不好再说去乡里的话了。
任文锦说再过几天就四月初八了,我们去趟文殊山吧,一来看望清远大师,二来李兰走时作了交代,让我们望一眼杨敏朝排长等尼姑,反正游山玩水,散散心而已。”
张玉亮问:“怎么个去法?”
任文锦说雇个车去。把金贵抽下来,陪我们两天,搬运个东西什么的。”
青海、冬梅说这样游转游转也好。”
停了一会儿,冬梅又说:“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了,娜塔莎生了个男孩,还住在医皖里。”
任文锦听后对张玉亮说:“到了下午了,你和冬梅拿点鸡蛋、红糖什么的,去看看娜塔莎,还需用些什么,也问一下。”
冬梅说需用的东西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班师傅太忙了,又要在车间里指导,还要伺候娜塔莎,我想打发个老妈子,伺候上一个月,把班师傅的精力集中在车间里,爹妈你们说行吗?”
任文锦、张玉亮说:“行啊,那尽快找一个老妈子去。”
下午,张玉亮、郭冬梅去医院里看了娜塔莎,晚上娜塔莎出院回家了,冬梅找下的老妈子也去了班师傅的家,班子恭自然是万分感激。
农历四月初七日,金锁雇了个双马拉的大轿车子,拉了几袋米、几袋面,还有糖菜之类的吃食,任文锦、张玉亮坐上车去了文殊山。
任文锦、张玉亮见了杨敏朝等人,将送去的吃食交于她们。杨敏朝等情绪低落,任文锦安慰了几句,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任文锦见过清远,上了布施,就告辞下山。
不想清远的弟子弥广拿着一轴画立在门外,弥广说:“任施主,大师说了,他正带弟子们诵经,就不送你了。”说完,躬身把那轴画双手递给了任文锦。
任文锦也双手接了过来,弥广又说大师说过这轴画请施主近几年不要打开看,若干4后再打开看去吧,阿弥陀佛。”任文锦还想问句什么,但弥广闭着双眼,合手做佛起来。
任文锦再不好问什么,就款款出了山门,信步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