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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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等半天用术治心病 索丽红无意成新娘(1)

第三天的上午,运筹胜满面春风地进了任家大院,任文锦忙出西屋迎上去,双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进到屋里。张明月把炕桌放上,王妈端上了茶。运筹胜上炕坐下,喝了一口水说:“任大老爷、大奶奶,你七子的病有望可治,并可根除,只是要伤些皮肉,加重些疼痛,不过十天会痊愈的。这孩子的病名也只能说痴心过旺,偏激忧伤。如果早点用药调理可治得过来,现时用药无效,只能用伤及皮肉,晕后再醒的治疗过程了。”运筹胜停了一下,换了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道:“说要伤及皮肉,就得一个打手。此打手非他人莫属,必索丽红不可。”

任文锦有点吃惊地问:“为什么?”

运筹胜说七子对索丽红的痴心已到了无可量比的程度。在他心目中,只有索丽红而已,其他人如草芥、尘埃、瓦砾。”

任文锦问:“用别人打不行,非要让索丽红来打?”

运筹胜说:“别人打会加重他的病情。索丽红打他时,他会这样想,我最要好的人为什么会打我?打得越疼,他越会有这样的想法,才会把痴心矫枉过正,偏激忧伤改变,才会生气、后悔、讨厌、晕厥,最后清醒明白。用药再调理,病根才能消除。”

任文锦听着运筹胜的话,方觉心中开了一扇窗子。但马上又想到:儿子的病好了,索丽红又怎么办?

运筹胜知道任文锦在想着索丽红今后的问题,就说道:“还有一难事,虽七子病好,过一段时间,又会想起索丽红来,在他眼中,索丽红是第一个新见面的人,或许你七子会看上索丽红的。一旦两人相爱,如有相爱的意思,我看就成全他们一对是了。”

任文锦听了说此乃婚姻大事,怎能潦草而行。她是个多事的寡妇,一旦进过门来,流言飞起,给我任家添了几分笑料不说,还辱我任家门第。”

运筹胜听了任文锦的话后,再不言语,只是喝茶。张明月急得就拿个心眼儿说我看运先生,你是知道的,七子的生母是张玉亮,你先喝茶,稍坐一会儿,我与文锦去和张玉亮说说,听听她的意见。”

运筹胜说听大奶奶的安排。”

张明月拉了一下任文锦的衣角,任文锦就跟着张明月走出门来,径直出门向张玉亮房门走去,张明月忙又拉住壬文锦说:“你当真去玉亮房内,让她知道,嚎哭一场,反坏了给七子治病的事,我们去北房说。”

两人到了北房,张明月对任文锦说:“你何不让运先生把话说完,你拦腰截断运先生的话,不说你度量狭小,更贻误了七子的病,你我这些天忙什么来?”

任文锦听了,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哎,我怎么变成狗肚鸡肠的人了。”

张明月说:“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运先生说了,一旦两人相爱,那么一旦两人不相爱呢,所以先治病为主,听完运先生的所有安排再说。”任文锦点头称是。

两人出北屋进了西屋,刚坐下后,运先生也没问他们,就接着前面的话茬说:“索丽红是啜大哥用三颗金麸沙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的,刚买下时不足十岁。那时,他的儿子啜宝也不足十二岁。两个人都放在一个学堂里上学,啜大嫂子视索丽红为己生,照顾起两个娃娃来一模一样。因此,索丽红也把啜大嫂子视作自己的亲娘一样,妈长妈短的。无奈,啜宝不好好上学,啜大哥一气之下,每年上山时把啜宝领到山上淘金,在十七岁上,啜宝和索丽红结了婚,婚后时间不长,啜宝找我要看病,我问什么地方不舒服,他羞愧难当地不好说出来。我琢磨着啜宝可能是小牛儿赶不进圈的病。就挑明了一句,他才吞吞吐吐说了出来,忙又跪下对我说:

‘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人知道,吃药也放在你家里吃,你把药煎好了,我来一吃就走,我给多付几个钱。’他吃了几服药终不见效,我才想起那淘金的山上终年阴凉,虽是夏秋作业,手脚常在水里浸泡,难免得上不振之症。啜大哥只生一子,再没生养。轮上这啜宝,年纪太轻,凉气浸身太重,故结婚和不结婚一样。前天,我问索丽红:‘我看你文眉未乱,走路腰腿直正,你是无怀过身孕之人。’索丽红一下哭了,说道:‘先生惠眼,我虽结过婚,但无有婚后之乐趣,望先生不要将此话说于别人。别人知道了,又不知要传多少闲话。’我说我哪能乱说呢?后又问,你今后怎么办?索丽红说:‘现时,我已成远近闻名的扫帚星了,还能有什么奢望?我只是看着任家七子可怜,回想我自己的身世,陪着他玩玩转转,不要轻易毁了他。他痴心病狂地缠着我,我希望任家赶快给他看病。谁知,任家还说我引坏了他的儿子,视我为淫神,真糟践我了。’我又问她:‘假若说,任家七子病好了,要娶你为妻,你可乐意?’索丽红说:‘我乐意又能怎么的,我说千句行,不如任家一个不字。现时,我还不能一下子脱开任家七子,马上脱开会死人的。’她说到这儿,我就插言了:任家七子治病,非得你帮忙不可,你一帮忙,他的病就治好了。索丽红问:为什么?我就说:他痴迷于你,但还不认识你,一直把你视为狐仙娇娜,他好似在梦中,只有你下手狠狠地打他,先将他打醒,再将他打晕过去,后苏醒过来,才明事理,知人意那时,他才会重新认识你,才会知道你是索丽红,不是娇娜,狐仙娇娜是书里的人物。索丽红说:‘帮忙治病可以,只是叫我狠打,打坏了身子又怎么办?’我说:‘我给你打人的家伙,保你打好病,却不易打坏人。’索丽红说:‘把病治好了,我也就早脱身。’又问:‘任青河在什么地方治病?’我说:‘在乱石冈的石巢内。’我就讲了治病的时间、地点及她的穿戴和七子的对话,她都一一接受下了,现在我全部说完了,就看你们同意不同意这样做?

任文锦、张明月两人都说:“就照运先生的安排做吧。”

运筹胜说:“治病日子就定在冬月十五日,今日已十三日,后天晚上圆月东升时行动。”

东方的一盘圆月冉冉升起,任青河步履蹒跚地向乱石同子走去,积雪在脚下吱吱作响,他跃沟、爬坡、钻树林、躲大石,冬日里的寒风吹在他脸上,如树条抽在脸上一样痛。此处狼嗥狐叫,但他却没有一点惧意。他只记住了索丽红的一句话:“今夜,你来乱石冈子石巢内,我等着你。”任青河绊了一跤,半边脸着了地,冻干了的胳驼刺扎了脸,他摸了一把,像不觉痛似的继续向着乱石冈冈子走去。终于,他看见了乱石冈上的灯影儿。

据老人们讲,这乱石冈子原是一座石山,石山上有一洞,洞内生成一条两丈有余的大蟒蛇,每日的清晨或傍晚,吐着长舌,从洞里探出半条身子来,吸吃飞禽走兽,方圆几里的飞鸟和小动物都被它吃光了。它饿得没有办法,就出洞觅食,刚出得洞来,突雷鸣电闪。大风过后,大雨倾盆,一声炸雷,大蟒蛇被炸成数十段,又天崩地裂一声,石山夷为平地,成为大小不等的石头散落开来,那蟒血、蟒肉也点点块块地落到石上,恶臭十多天。自此,石上留有斑块红血印,每逢下雨天,石头被雨一浇,还散发出股股腥臭味来。石山不叫石山了,被人叫为乱石冈子了。乱石冈上的石头有棱有角,方条不等,大的一两间房大,小的也数尺之内。乱石冈方圆六七亩地大,正中有一石屋,人们习惯叫它石巢,石巢内可容纳五六个人,这石巢是怎么形成的,谁也说不清楚。

任青河登上乱石闪后,看见石巢内发出的幽幽灯光,喜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石巢跑去。到了石巢门前,石巢门上挂一棉布门帘,他掀开门帘一下进到里面,只见屋内的石壁上花红柳绿,灯火明亮。一盆木炭火着得旺旺的,石巢内暖和的使人发软。上首坐着索丽红,她头戴宫花,身穿红纱,双臂袒露外面,面色似桃李花开,春风得意。两床红绿缎被叠摞身旁,她手托香腮,似如相思难解。任青河看着这种摆设,先是一乐,再看索丽红的打扮装束,超凡脱俗,好似见过。

他想起来了,“是娇娜,是真正的娇娜”。他一下子兴奋极了,这不就是我日思夜盼的娇娜姐姐吗?他上前去搂抱,突然,娇娜姐姐杏眼圆睁,声色俱厉,“哪来的臭小子,欺我无主”。啪、啪,就是两个嘴巴。任青河受到突然的打击,眼花缭乱,还要辩白,又挨了两巴掌。待任青河定睛看时,这哪里是娇娜,而是地地道道的尖嘴灰面狐狸,尖嘴狐狸趁势将他撂翻在地上,在露肉的地方又抓又掐,继而扒落青河的外裤,取出一条二尺长的木板子,就在屁股上及腿上打将起来。任青河只是求饶娇娜姐姐,别打我了。”后是嚷着:“你让我来的。”索丽红听他嚷嚷就骂道:“我和你从不相识,谁让你来的。”手拿板子又狠狠打了几下。

任青河看着这条灰面狐狸,又是吓,又是恨。索丽红看着任青河还挣扎偷看,就又在脸上、手上、身上敲打多下。只听任青河道……哪来的狐仙?”他晕过去了,口里吐着白沫。索丽红摸了下任青河的头,湿漉漉的,以为打出了血,细看,才知是虚汗,她忙拉开门帘,探出头喊道:“运先生,青河晕过去了。”运先生应道:“晕过去就好。”

这当儿,石巢外的任文锦、张明月、王妈、金锁、金贵,还有两个长工,都走了过来。运先生说赶快把七子放在被窝里,用被子裹着,抬人轿车里,速速回家。回家里后,不要灌水,不要喊叫,让他自己慢慢醒来。”两个长工很快把青河抬下乱石冈子,放人轿车内,护着车,由金锁赶着走回任家庄。

任文锦、运筹胜走进屋内,叫金贵把一些道具都抱上来,然后灭了蜡烛,出到石屋外。

运筹胜对任文锦说毁了这石巢吧。”‘

任文锦问:“这偌大的石巢,怎么能毁掉?”

运筹胜说:“你我三人各执一长棍,用棍捣撬蛋石,三人捣撬西、南、东角,唯北角不撬,三角只要有一角蛋石动,石巢即毁也。”

这时,皓月当空,寒风凛冽。任文锦捣撬东角,金贵捣撬南角,运筹胜捣撬西角。运筹胜说:“我喊一二三,三人同步用力。”只听一二三后,一声巨响,山摇地动,这石巢摊为平地。运筹胜说现在再无忧也,我们回家吧。”

任文锦和运筹胜进了大院,张明月立在北屋的门口,看见他们来了,忙说:“运先生,请到北屋来,七子躺在北屋。”

运筹胜看了看青河的面容,摸摸天灵盖,头上还冒着虚汗,听了一阵进气出气后,才说道:“他出气均匀,只是内寒外困,等他醒来,先让喝上一碗姜汤,再给点稀粥喝喝,再吃上煎好的药,屋内要暖和,不要有人走动,特别要让他安静,千万不能有大的响动。”又问张明月:“索丽红去了哪里?”

张明月说:“她执意要回她家,由金锁赶着车送回去了。”

运筹胜说:“回去也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也累了她了。”又对任文锦说:“青河这里有一人守护,千万不要喊他醒来,由他自己醒来,醒来了,即叫我。”又对着任文锦说我们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任文锦说:“也好,明月你守着,王妈熬汤煎药。”又对立在门外的金贵、金锁说:“你俩也回去睡吧,有事再叫你们。”说完,就和运先生到了西屋休息。

这里,张明月又叫王妈加了一盆炭火,屋内立时暖和了。张明月上炕坐在青河的身边,看着青河出气儿、锁眉、哂嘴儿,心里想:张玉亮生了八个儿子,唯他像母亲,可又沾上这病儿。如果这次病治好,再不能让他看《聊斋志异》。

头遍鸡叫了,王妈进门来在两个火盆里添上了木炭,问大奶奶说:“稀饭熬好了,你先喝上一碗吧。”

张明月小声说:“算了吧,我没有心思喝。”王妈听她说,轻轻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鸡叫了两遍、三遍,直到东方发白了,任青河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张明月,张明月也望着任青河说:“你醒了。”

青河一下子坐了起来,扑倒张明月的怀里叫道:“大妈,我怕、我怕。”王妈听到声音,忙走到北屋。

张明月说:“快去叫一声大老爷和运先生,就说青河醒了。”王妈应了一声,忙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任文锦和运先生就进了北屋,看见任青河还依在张明月的怀里,嘴里还嚷着一个“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