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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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百子观李兰遇排长 任家庄文锦葬先生(3)

大家听着都笑了下,是肚子饿了,吃起馍来就比往日香。

说着话,任文秀送回了桶、木碗和包布。回来后,大家进了庙细看起殿内的泥神爷爷来。

这太子寺有三座大殿’正殿塑着卧佛,卧佛身长达五十二尺多,睡态恬适、沉静。在卧佛身后须弥坛上,立站着十八罗汉。大殿四周的左右内墙上,绘着壁画,烘托了涅盘佛生前劳绩和对未来希望的自信。左大殿塑着舍利佛,右大殿塑着迦叶佛。

张明月、张玉亮等上了香、磕了头,任文锦上了布施,看着墙上的壁画。等大家都看完拥到门口时,任文锦说走吧,看来大家山上兴趣没有山下的大。”众人出了殿。

张明月正要走原路,任文秀说:“这小院有一后门,是一条捷径。”

果然出了后门,一下开阔了许多,九棵松离得不远,甜水面馆的幌子旗迎风招展,任文秀指了指前面说:“下了这座山,翻过一条沟,再过一道梁,就到面馆了,最多再走半个小时。”大家听着都笑了,近在咫尺,怎么还要走半小时。任文秀说道:“别看近在眼前,拐弯抹角地走起来,可和眼睛看下的就不一样了。”果然,半小时后才到了九棵松下。

这时候大人孩子确实都有点累了,一到九棵松下就都先坐在那里乘起凉来。任文锦对青松说:“你和花花去到面馆里说一声,我们要吃面,人太多,都挤不进去,你看着让花花挤进去说。”

青松就领着花花去了,一会儿,花花高兴地端着一大碗甜水面上来了,后面跟着青松,还有金贵,也一人端着一碗,青松说:“爹那草棚子太小,我们端出来吃。”

任文锦点了下头,花花的一碗面给了她妈李兰,青松的一碗给了董环……就这样,来回端着吃了一顿,大家都感觉身上才有了点力气,张玉亮又惹笑说:“吃这一碗甜水面,比在张家坡地上吃的羊肉馅饼都香。”

众人听了,又都笑了起来,任文锦说上山回道观休息吧。”这时,正值中午时分,高阳热照,进观后,一下凉爽无比,喝了一阵茶,就歇起午晌来。

中午的这一觉,大家都睡到了大后晌,不是任文秀从外进来,内屋、外屋的人不知道起来的。翻起身来,都感觉腰腿发硬、浑身酸痛,任文秀问道:“再去哪里观光?”

没一个吭气儿的。任文锦说我的腰腿也有点痛,大家不吭气,都是害上腰腿病了吧,那就不去远处游了,就在这西云观里看看泥神爷爷吧。”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唯花花叫着说:“妈,我们还是到远处游游,这西云观里我和福福、任婕、任娜都进去好几次了,不就供着个老子神像嘛,好看的就那个八角炉。”大家听了,又都笑了起来。

李兰问青松说:“我们去到中道转一圈,你的腰腿痛得厉害吗?”

青松说转就转转去,蹲着也是痛,不如多走几步路,可能还要好些呢。”说着话,青松就给张明月打了招呼,和李兰、花花出了道观后院,顺着走羊角峰的路,向中道去了。

这中道上,有仙姑庵、百子观、女蜗寺、孝女庵、翠云庵。他们三个人走进中道,首庙就是女娲寺,此庙又高又宽又大,庙内除塑有高大的女娲氏神像外,还塑有女蜗炼石补天的本生像,天王、金刚力士、伎乐、使女等塑像,庙内上香磕头的大多是媳妇、姑娘,她们来此庙乞求生男育女,夫妻和好,一家团聚。

李兰和青松看了一会儿,青松对李兰说:“你也不去给女娲娘娘磕个头、上炷香,乞求我们生个大胖小子。”

李兰笑了一下说磕头就磕头。”

又笑着对青松说你也磕个头去吧。”

青松笑着说:“你磕了也等于替我磕了。”说着话,他们从女蜗娘娘庙里出来,进了百子观。百子观内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塑像,莲台两边立着两个童儿。

观内立站着两个尼姑,她们专门为进香的客人点香、递表纸的。青松和李兰给观世音菩萨上了香、磕了头后,就看起左右壁上的观世音本生绘画图来。”

看了一阵,当他们两人要出来走时,李兰看着一个点香递表纸的尼姑有点面熟,举手走路的动作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当下又想不起来。她就站住细望了几眼,那位尼姑也望了李兰两眼,李兰再用正眼望她时,她却转了个身,看不上她的模样儿了,李兰就只好出了庙门,和青松、花花又去了翠云庵。

在翠云庵里,李兰无心看什么神像,她心里想着那个面熟的尼姑,胡乱扫了一眼就要出庵,青松拉了她一把说:“看完八仙神像了再走,有上八仙、下八仙、终八仙,这些仙人可都是中国人,他们修成正果也不容易。”青松说了半天话,李兰都没有理会,青松正眼看时,李兰目光不正,若有所思,忙问:“你怎么了?”

李兰把青松拉到了庙外说道:“在百子观看见了那位站着的姑,我看她的身影形貌特别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我这脑子怎么这么不管用,我想原去百子观看个仔细。”

青松听了说:“身影形貌一样的人多的是,你又想不起来是谁,又何必留心她呢,天不早了,我们抓紧再逛几个庙。”

李兰说:“你领着花花逛去,你逛完了过来,我在百子观门首等着你和花花。”说完就要转身走。

花花拉住她妈的一只手说:“妈,我们还是一起游吧,别去瞅那尼姑了。”李兰瞪了花花一眼说你再不听话,妈妈可就见不得你了。”花花一看李兰生了气,只好跟着青松。李兰转身去了百子观。

李兰刚进了百子观,就见那尼姑向外张望,正好和李兰打个照面。李兰忽地一下想了起来,她就是他们当年的排长杨敏朝。李兰紧走几步,猛地抓住了那尼姑的手,叫道:“杨排长,你怎么在这里?”

那尼姑先是一惊,后默然地摇了下头,抽手转身收拾大铜香炉里歪斜的排香,李兰跟了过去,已见那尼姑流下了两行热泪,她轻轻地拭了两下。李兰再次到了她的跟前轻声叫道杨排长,我是李兰,当年你手下的战士,你忘了我了。”这时候,那尼姑正眼看了李兰一会儿,微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两人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了。两人都擦了泪,走出大殿,在庙后的山崖嘴上谈了起来。杨敏朝说我们在王家庄被打散后,一起和我冲出去的有五个同志,我们排里的两个,外连的两个,后来我们五个又辗转到倪家营子去找团部,刚进倪家营子后,遇上了十几个男战士,但却又遭马匪包围,这次损失更大,几乎所有的同志都牺牲了。我和一名四川籍的男战士从倪家营子南口冲出来,顺着一条沟钻入南山洼,藏了一整天,夜里冻饿得受不了,又顺着沟下来想问老乡要点吃的东西,谁知吃的没要上,又遭民团包围,民团兵把我们两个抓住交给了马家队伍的一个营长,那位男战士因腿伤走不动路,被马匪打死。我遭到了马匪兵的轮奸,几乎死掉。过了一些日子,营长的老婆因身孕要找个人伺候,就把我留在营里伺候她,专有一马匪兵看护我。到了夜间,我又成马匪营长的玩物。后来这马匪部向西进,我随着到了安西,后又从安西返到肃州,来回折腾了半年多。在肃州,该部又守护飞机场,我在一个夜晚偷跑了出来,以乞讨为生,就在肃州农村要着吃,后来听人说组织上收容西路军离散人员,但确无从落实。我万般沮丧,在走投无路之际,听说文殊山有很多我们一起的人,就上了文殊山,刹发为尼姑。”

李兰流着泔问:“你当尼姑几年了?”

杨敏朝说快五年了。”

李兰也把自己从王家庄失散后被民团逮住交给马匪,马匪又卖给任文锦的情况说了一遍。现时在肃州城内的一所小学当老师,还有结婚的情况也全部说了。杨敏朝听了说你比我幸运多了。”又问:“你找过组织没有?”

李兰听了,想了想说:“从未找过……”

两人正说得难舍难分呢,谁知从庙里走过来一尼姑,对杨敏朝说:“师太问你呢,说几句话好了,赶快过去吧。”那尼姑说完,原走了。

李兰和杨敏朝就立起身来,李兰忙从兜里掏出二十多块钱来,要给杨敏朝,杨敏朝也没接那钱,说道:“你收着吧,我无处用。”说完就要和李兰分手。

李兰说:“你不要钱可以,化缘到肃州了,可到我家里去。”忙又把官井巷里的四合院说给了杨敏朝。

杨敏朝说:“我知道了,找到肃州口碑很好的任家,就会找到你的。”两人握了下手,杨敏朝先去了,李兰这才从百子观庙后走过来。

观门外,焦急等待的青松,一见李兰忙问:“你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我们里外找了你好几趟。”李兰听着也不说话,拉着花花的手走下了百子观台阶,急匆匆回到了西云观里。

青松、李兰、花花刚进西云观后院,就看见两个小道士给净舍里端饭……张明月忙从净舍里出来,说:“哎哟,你们游得好啊,这么晚了才回来,我们大家等得都有些急。”

花花又说:“我妈和一个尼姑说话,连我们都找不见她了。我们在百子观的山门外等了好大一阵子,我妈才从那庙后出来。”

李兰没有吭声儿,只坐在饭桌前吃饭,张明月想问一句话儿,见李兰脸儿恼恼的,就没有再问。

饭后,陈天明和任文秀都来了。一进门,任文秀就对任文锦说:“今天陈道兄在大庭广众之下耍人了,给四大名山的先师上了四封表,要求文殊山统归一师管理,统一山规庙纪。”

任文锦听了说陈道兄胆大艺髙,必是后起之秀。此山庙之主也。”

陈天明忙笑着说:“哪里、哪里,是小弟看不惯一座名刹被分成七零八落的小山头,都是修行人,见了面,竖眉瞪眼的,哪有一点学佛敬仙、修身养性的心肠。我们这西云观的道长,就是一个爱搞独庙独山头的人,我就要把他当一个独枝儿砍掉。”

任文锦听了,又赞了几句陈天明,随又问:“如果文殊山归一先师统管,有可能是哪一位先师?”

陈天明说当然是玉皇阁的清远大先师了。”

任文锦等又和陈天明聊着文殊山的种种传说,大家听了,都觉很有趣味,七嘴八舌地又问这又问那的,陈天明都一一作了解答,这时,只见四个孩子都睡着了,大家才知夜已深了,陈天明、任文秀走了,大家才休息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吃了斋饭,任文锦说:“今天来文殊山已第三天了,没去的寺庙殿堂,今天都该去游游了,明天好下山回家了。”

不想金贵骑马上山来了,进到院里,金贵直喊任大老爷。任文锦忙出到院里,金贵跪在院内对任文锦说仁寿堂大药房的柴经绍爷爷突然病没了,四少奶奶说让大老爷赴快回到城里,安顿后事,重新给大药堂安顿个会诊脉的爷。”

任文锦一听,脑子轰地一下,有点不知所以然,半天了呆若木桩,张明月看一眼忙走前几步,抓住任文锦的手摇着问道:“你怎么了,别这样,人有旦夕祸福,碰上啥都想开点。”又喊青松说倒碗水来,让你爹喝上。”

任文锦在张明月的扶持下,前走了两步,扶住一棵松树,长出了一口气,眼睛湿湿的,又问金贵说:“到底是什么病不在了的,怎么这么快的。”

金贵说:“详细情况我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天不亮时,朱八给我说的,说四少奶奶让我快上山给大老爷报信,让回去呢。”

任文锦长叹一声说:“好一根大梁柱啊,好端端地说走就走了。”说完,他转动了下身子,擦了一把没有流出眼窝的泪,对张明月说我和你下山回城吧。”又问金贵金锁的轿车子在不?”

金贵说:“在,就停在九棵松下的饭馆子前,我先下山让他把车套好,等着你们坐。”金贵急急出了观门。

任文锦和张明月,给张玉亮、青松交代了几句话,就要出观下山,走了没几步,任文锦又回头问:“你们谁还想先回去?”

谁知,刚下山,又碰上了朱发生夫妇,朱发生一把抓住任文锦的手说:“我听老兄已上了文殊山,昨日没见着你,今日碰上了,我们好好在山上玩玩,喝几场子酒。”

任文锦苦笑着说:“我正要下山回城里,我们药堂的柴先生没了,金贵刚来报信,我不得不回去。”

朱发生听着点了一下头,但朱发生的夫人又拉着张明月说话儿,不让张明月走开。任文锦正有点烦急,金贵跑来用手一指说:“大老爷,你看大姑爷开着汽车来了,

话说着,车已到了跟前,杨成基停住车,下了车问了一声朱叔好后,就对任文锦说:“冬梅去找我,让我上山来拉你们,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