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飞落和郑召庭、任文锦、郑夫人说笑了一阵,吃了饭、喝了酒,郑召庭方问道:“那天先生说看卦象还有一件事,今日特请先生点明白。”
甄飞落见问,又伸指头掐算了一会儿,说:“卦象中常闪现出阴气太重,吉祥受阻,一冤魂跳跃,从西北方来,到东南去,去而又返,时现喔哭之声,不知郑爷家下有什么不平之事儿?”
郑召庭听了,脸有些涨红,显出难为的样子。郑夫人却说道:“是不是玉芬那丫头,还缠着老太太不放。现时,老太太去了,两人在那阴府里对簿去吧。”甄飞落面有惊色地问:“这玉芬丫头是谁,又和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儿?”
郑召庭这才将玉芬丫头和他母亲的事儿说了,又说:“此女死后,我们助柴烧化,尸身已不复存在,贱骨葬于清水河东南坝坡下,算清资账,又给了她家五石麦子,也没薄于她。”
甄飞落听了,忙吃惊道:“听郑爷所讲,郑母虽对她刻薄,但却未亲手害她,是她自薄于命。”说着,甄飞落又掐算了一下,说道:“此女青春貌美,如活于世必乐于天,早逝使她冤气十足,无处发泄,一边是生母,一边是郑母,当然,自会沉冤于郑母一边。我看,再破费点钱粮,我去玉芬丫头坟前封说一下,再与她母亲给些抚恤,就会安静下来的。那西北方也不会再有响动和喔哭声了。”
郑召庭听了说:“如甄先生所说灵验,再破费些也使得,只要我郑家安稳就是了。”
就这样,甄飞落择了日子,去了东南方清水河坝坡下,在玉芬的坟头上压了表纸,坟前上了供养,烧了纸钱,拿桃木剑在坟头上画了咒符’嘴里说了一阵别人听不懂的话。回来后,又和郑家老二去了李婶家,又给了李婶五石麦子、二十个老人头,李婶和玉成小子心内自然高兴。
自此后,郑家新庄子西北墙角再没听见有喔喔的哨音声,任文锦和甄飞落直等到给郑母过了头七,郑召庭又重重谢了甄飞落,两人才坐车回了任家庄。一路上,任文锦打了几次吨。
任文锦回到任家庄,一进屋,张明月说龙三爷昨日来了,说有事和你商里。
任文锦点了头,再没吱声儿,就脱鞋上炕,倒头就睡。张明月问:“你几天了没有睡觉,把你瞌睡成这。”
任文锦闭着眼睛说:“自你们二人回来后,我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等我睡醒了给你们细说。”
任文锦一觉睡到大后晌,起来吃了点饭,就坐车到了城里。屁股还没有坐定,龙三爷就笑着进屋来了,说道任大老爷,你怎么十几天了不回来?”
任文锦说:“我让金锁拉你去郑召庭家玩,金锁回说你有事来不了。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龙三爷说:“金锁来接我的那天,正好从新疆迪化过来两个朋友,想请你作陪吃顿饭,谁知你去了郑召庭家,我哪能去得了呢。只好我和董环陪吃了一顿饭。”说到这里,龙三爷又换了个口气说:“事情是这样的,迪化来的两个朋友,其中有一个是和董环的未婚夫刘书范在一起工作的,他说在过年期间,刘书范突然遭盛督军逮捕,押进监牢去了。董环听了这消息后,哭了好几天了。她有两个念头,一是亲到新疆去上一趟问个究竟,二是回老家东北去。但我心里有个底,东北可以回去,但新疆万万去不得。她执拗得很,去迪化的决心更大于去东北,找你们的意思,你们是她的干爹、干妈,多多劝解一下,最好是往东往西都别去,再等待一段时间,新疆还会来朋友的。”
正说着话,不想董环和辛妹走了进来。董环又对龙三爷说:“现时正是热天,去新疆也方便些,我和辛妹一块去。”
龙三爷笑了笑说:“这几天,我盼你干爹、干妈回来,今日来了,我把你去新疆和回东北的话都说了,由你干爹、干妈拿主意,做主算了。”龙三爷停住了话,告辞走了。
任文锦出门送走龙三爷,就问董环道:“假若你要去迪化见不到刘书范怎么办?”
董环说那我就回来。”
张明月说与其那样,你还不如不去呢。”
停了一会儿,任文锦说:“我听青山说和他同在俄国留学的同学,在新疆工作的也有好多个,有几个在省上做事的,让他去信联系一下,探探风儿了,去也不口”
董环听了,思谋了一会儿说:“干爹说得也在理,让青山哥去信联系,我等候着就是了。”
张明月听了说:“那你和我们同去乡里,玩上几天,开开心。”
董环说:“乡里我就不去玩了,我原唱我的大鼓去,这几天关了门,门上贴了许多条子,问我为什么不唱大鼓。”
任文锦听着笑了,说看来你在肃州还有了一定的根基,有很多观众在关心着你。”
董环听着也笑了,就立起身说干爹、干妈打搅了。”说完就和辛妹起身走出门去了,张明月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忙叫住了辛妹。
辛妹回转身进到屋,问:“大奶奶,可有什么话?”
张明月笑笑说:“柴先生临终时,给我们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和他儿子柴顺的姻缘。你和柴顺真有在一起的心思儿?如果有,以后两人就互相关照的点,想要结婚就提早儿给我们打个招呼。我们也好给柴先生交代一声,让他在九泉之下也心满意足吧。”
辛妹听了张明月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两只手摆弄着头发辫儿,好一会儿才说道:“回大奶奶,是有这心思儿。”
张明月听了点点头,笑了下说就这么几句话,再没事儿了,去吧。”辛妹出门走了。这时,张玉亮急着问任文锦说:“郑母是我们来的那天晚上死的,还是第二天没了的?”
任文锦说是第二天的晚上。“张玉亮说:“看来甄先生算对着呢。郑召庭还不满意,那天回来的路上,甄飞落坐在车里还说:给他提早留个话儿,他还不予理睐,到时候他会手忙脚乱的3”任文锦说:“确实郑母没了,给郑召庭来了个手忙脚乱。”
任文锦又把她俩走了后,第二天晚上郑母突然去世,庄后生等不辞而别,又再请甄飞落及前后的事都说了。张明月说:“确有点灵验气,到底是怎么灵验出来的,真是他掐指算出来的吗?”
任文锦笑笑说:“过段时间,我问一下甄飞落,他会给我说实话的。”
再说甄飞落自那日回到家里,心里像是若有所失,老想着李婶。临来的前一天,甄飞落去了李婶家,李婶忙着给他做了两碗长面条,用开水烫了韭菜、豆角儿,用油炝了一下,薇飞落吃着这素菜、素面,确挺有味儿的。当他吃呛了咳嗽起来时,李婶忙用拳头捶了他的背,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伴。虽然儿子和媳妇对他也不错,但总觉身边没个人显得孤寂。那天李婶还问了他家中几个人,老伴好着没有?当他回说老伴已经过世了时,李婶当时的表情就有点异样,又问他今年多大岁了,甄飞落说四十有三了时,李婶睁大了眼睛,甄飞落也问李姉多大岁时,李婶当时有点害羞的样子说比他小六岁。又说:人啊,都盼着双双白头偕老,可老天爷长不全眼睛,叫你天上一个,地上一个。说得两人都笑了。甄飞落临走时,李婶说:“你一个人游来转去的,困了累了,游转到这门上了,进来歇歇脚、喝口水。”李婶一直把他送出了院门。想着这些事,甄飞落不由自主地拿起卦幌、褡裢、拂尘,对儿媳妇打了个招呼说:“我出去转一圈。”
媳妇对他说爹,你早点回来。”
他嗯了一声,出了庄,径直向黑水沟走去,快到晌午的时候,甄飞落老远就看见了郑家的老庄子和新庄子。他有点热,也有点喝,就坐在一棵树下歇了歇,又起身走去,走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李婶门前,院门朝里扣着,他敲了两下门,院内没有一点动静,他又连敲了几下,才听见院内屋里有了响动,不一会儿,就见李婶似有病态的样子从屋里出来。开了院门,一看是甄飞落,一下又精神了许多。
李婶有点放肆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我觉得你前天、昨天就应该来的,怎么到了今天才来呢。我这几天不太舒服,你怎么不算卦,提早来看看我呢?”甄飞落听李婶说话有点浪,忙问:“玉成那孩子不在家吗?”
李婶说:“他去了城里,犁头秃了,要买个犁头,还要扯几尺布,可能到大后晌才能回来。”
甄飞落听着话,见院内有一小凳子,就顺手抓过来坐了下来,说:“好热,在这树下凉凉。”
李婶看着甄飞落座在院里,身上还背着个褡裢,又一手拿着卦幌,一手拿着拂尘,像是随时要走的样子,一下急了,说道:“你这叫做什么呢,进了院子,也不到屋里坐,褡裢也不离身。”
说着,就上前把甄飞落手中的卦幌、拂尘和背上的褡裢都接在手里,拿进屋里放下,又忙倒了一杯水,出门来说:“甄先生,你进到屋里喝水,坐院里多不雅观。”
甄飞落看着李婶的疯劲儿,就笑道:“你我都这么个身份儿,进到屋里让别人看见了,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李婶一下发出笑来说进到屋里能叫人看见,看见了看见去。”
说着,快步去到院门跟前,反扣了院门,折回身一把把甄飞落的胳膊牵上进了屋,说:“你进到这屋里多好,喝水。”又说:“你肚子也该跑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甄飞落心里有点慌慌的,对李婶说:“你不是有点不舒服吗?不舒服了就别做饭,说说话儿就行了。”
李姉说:“光说话儿不吃饭怎么行,你想和我说话,来到这厨房里,你给我架火烧水,我与你和面,两个人话儿说着,饭也做了。”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鸡叫喊,甄飞落忙出了门,只见李婶一手抓鸡,一手拿刀,弯腰把一双鸡爪踏在脚下,一手抓着鸡翅和鸡脖子,那刀就在鸡脖子上割开了。鸡长叫一声后,鲜血直冒,就没有声息了。
李婶对甄飞落说灶里的火灭了,快去添上柴,烧滚了好烫鸡。”
甄飞落脱了道衣道帽,看了李婶一眼,只好进厨房烧起火来,一会儿水就滚了,李婶烫鸡拔了毛’,开刮内脏,又拿着鸡在火上燎了细毛、洗净,用刀垛块人了锅,忙又和了拉条面,不一会儿工夫,锅内鸡肉香味就喷了出来。
李婶对甄飞落说:“现在你去那屋里吧,厨房里用不着你了。”
甄飞落就从厨房里出来,到了上房屋里,刚刚坐定,李婶就端上炖好的鸡肉,还有两盘素菜,对甄飞落说:“你先吃菜、吃鸡肉,我去下拉条面。”
甄飞落用筷子捡了一块鸡肉放人口中,肉又烂又香,这时,李婶端上了两盘拉条面,一人一盘,和甄飞落坐在了照面吃了起来。李婶问甄飞落:“这鸡肉香不?”
甄飞落说香。又问:“这拉条面好吃不?”
甄飞落点头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