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龙三爷说了那一番话,张明月才说道:“当初文秀的媳妇没了,我们给他托人说媒,问的还是几个姑娘,可他执意不肯,要上山当道人。由天明引荐,当了几年道人,不想,天明死了,天明的媳妇变成了文秀的媳妇,这真是天缘啊。”
张明月又说文秀续弦的事,我们都还没有给青梅、青泉及柳花说。文秀自那日走了后,两月多了,我们也没有见面,等见面把情况落实了,我们先给青梅、青泉说说,然后再给柳花说。完了,我们一起和青梅、青泉、柳花去认认她。我看文秀也有点害臊吧,特别见了我,不然,早回来给我们说了。”
任文锦说文秀四十好几的人了,有什么害臊的,怕是清远大师忙着使唤他,不让他下山来呢。”
龙三爷说:“下山是迟早的事,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尤香媛真的回到城里,你们让她住在哪里,干个什么生计?”
任文锦说:“你刚才说尤香媛是中学文化程度,我在城里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缺的是管理的人,面子上跑的人,如果她能顶起一块门面,那可就更好了。至于她住的地方,随活计而定。”
龙三爷笑道:“看来,你们是有准备了。”
任文锦又说:“我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四月份董环走时,刘书范还担心董环和钟娟走不了呢。怎么你一去一说,人家的头儿就答应随车走了,我好长时间了想不明白,你难道认识人家的头儿?”
龙三爷说:“人是讲理的,话是通情的,我去给他们的头儿说上半天,她通了便罢,不通了也得给个说法。一个是人家的未婚妻,一个是原西路军的,顺路带上而已,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任文锦笑着说:“你回答得太圆滑了点,我听着不满意。”
龙三爷听后只是笑了笑,问:“董环、钟娟没来个信儿?”
张明月说:“她俩没来信儿,刘书范给青山倒来了信儿,说他们平安到达了延安,没有细说董环、钟娟的事。”
这时,闫妈上了午饭,龙三爷吃了饭后,回家去了。
下午,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去了汽车修理厂,班子恭一见任文锦就说道:“该去兰州购器材了,最多用半月时间。”
任文锦说我巳经准备让去呢。”
张明月、张玉亮忙着进到班子恭的屋里,从娜塔莎的怀里抱了那小孩,让任文锦望了望。任文锦说我怎么看像青山的那两个娃?”
张明月、张玉亮两人一下笑了,也说道:“我们看着也是,是不是犯了我们中国人看外国人都长得一样,外国人看我们中国人时,也都长得差不多的毛病。”说完,三个人又都笑个不住。
张明月又问:“班师傅你见过我二儿子青山的那两个女孩子吧,我们看着你这女孩和那两个女孩的鼻子、眼睛、嘴都有点相像,你说是不是?”
班子恭一听,也笑着说:“是有点像。那天,我还开玩笑说娜塔莎,你生的娃和你老乡生的娃长得一模一样。她倒说得结实,你们中国人的种子,我们俄罗斯人的模子,咋能不一样,当然一样了。”话音一落,惹得张明月、张玉亮笑弯了腰,任文锦也笑得脸都红了。
三人别了班了恭走进旅店,到了蒲珠住的小后院,张玉亮老早就对任文锦说你别进屋,我们把娃抱出来你瞧瞧。”
屋内的蒲珠早听见了,知是任文锦来了,忙掀开门帘,探出半截身子来说:“大老爷来了,怎能不让进屋,都是自家人,我出月子都快半月了,有什么怕的。”任文锦望了蒲珠一眼,笑着对张明月、张玉亮说蒲珠让我进去,我们就进去坐一会儿吧。”说着三人就进了屋,蒲珠忙把娃抱了起来,娃也醒着,两个眼睛黑豆豆似的盯着望人。
蒲珠就把娃直接给了任文锦,任文锦把娃抱在怀里,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这娃像蒲珠了,真心疼。”张明月、张玉亮笑了起来。
张玉亮说:“你说话连毛带草的,到底谁心疼,是娃儿心疼,还是蒲珠心疼?”这一说,把蒲珠的脸都说红了。一个月子坐的,蒲珠显然有点胖了,面上桃红花色的,任文锦望着孩子,又望望蒲珠。
蒲珠就走过去把娃从任文锦怀里抱了过来,对张明月说:“大奶奶、二奶奶,你们是喝水,还是吃西瓜?”说着,把娃放在了炕上。
张玉亮忙说:“你别动手,我们自己来杀个瓜吃。”
这当儿,张玉亮切好了瓜,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各吃了几块,任文锦对蒲珠说:“你给杨超说上一声,有去玉门的车’给青河、索丽红代个信儿,让他们抱着娃下来,给娃过个百天。就在这七八天内,你的娃、李兰的娃、娜塔莎的娃也在一起把满月过掉。”
蒲珠笑着说又要麻烦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了。”
张明月说:“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正说话,杨超进来了,任文锦就把这话直说给了杨超,杨超说:“最近玉门又打了一眼井,据说井内的油直往上喷,还收拾不住呢,上下的车也特别多,怕是青河太忙来不了。”
张玉亮说:“青河忙来不了’让索丽红和啜大嫂子抱着娃来也行。”
杨超说:“那好,我把话都带上去,谁能来就让谁来。”
任文锦点点头,又走过去看了炕上睡的娃,就对蒲珠、杨超说:“我们该回去了。”
杨超把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一直送出旅店大门。
晚上,任文锦对青江、高英说:“最近这几天,你们两个人随时准备着去兰州,班师傅说了,现在库内的配件,最多用半个月,还得快点去拉。”
又对郭冬梅说:“给兑上一万五千元的汇票,让青江、高英拿着去。”
冬梅还没有应声儿,青江说:“一万五千元不够,打上两万五千元吧,实说,两万五千元都有点不够呢。”
任文锦问:“咋能拿这么多呢?”
青江说我想购两台发电机,在肃州率先发电照明,开个洋荤。”
任文锦说:“你多要一万元,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儿。”
青江笑着说:“爹,我这不就和你商量嘛,如果暂没有那么多钱,我不拿也行,但发电机我这次去是会拉来的。”
任文锦听着,反倒笑了,说:“你说说,买发电机什么地方用?”
青江说爹,我和班师傅商量过了,他说用一台汽车发动机改装一台发电机,将来修车照明,焊接都可用,晚上也可以修车了。另外买两台发电机,一台在医院使用,晚上可以做手术;另一台在洋商场里照明,也起个广告作用。我还要经营发电机,使肃州城里的很多商店也来买发电机,如像戏园子、红灯绿春馆,还有政府部门看见电灯也高兴,买一台照照自己的县政大厅,我们赚上利了,把我们的两个大酒店也搞上发电机,晚间吃饭的客人不就更多了。我的同学在兰州就是经营发电机的,利赚大了。”青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引得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郭冬梅笑起来了。
郭冬梅首先说:“三哥说得对,电在东南面很多城市都用上了,我们这里还当新鲜玩意儿,我支持经营发电机。”
任文锦问:“这发电机是哪里来的?”
青江说都是外国进口来的。我们离玉门油矿近,不怕没有油烧。”
任文锦笑道:“听你的话,又有冬梅支持,就给你两万五千元吧。”
青江听了,高兴地又说:“发电机来了,医院里一安上电灯,他普利敦耶夫也该出一半的钱。”
任文锦说:“你说得有点轻巧了,普利敦耶夫是个财迷,小数儿都不让的人,你还想在他的身上找点利,难啊。”
郭冬梅说:“不要紧,普利敦耶夫在我认识的俄罗斯人中,也算是个顾大局的人,算账时,我和他算。”
任文锦点了下头,又对青江、高英说:“工地上的事你们也交代一下,我和冬梅看着点。”
青江说:“主体起来了,主要是粉刷,粉刷按要求办,不能让偷工减料就行。”冬梅接上说:“爹,你别去管,我和桂芝两人轮着去管,那几个领工的都是熟人,他们都知道我的手段,一见了我毛顺顺的。”
高英听着说怪道呢,前两天那个领工的还问我,你们的那个姓郭的女掌柜子怎么不见来,那可是个精明人。我只说你另有事干。”
张明月说:“干了好几处子的活,都是冬梅监工,人也熟了,也知道冬梅的厉害了。”郭冬梅听着这些,有点得意地笑了。
两天后,青江和高英去了兰州。第三天,索丽红和啜大嫂子从玉门矿上下来了,张明月高兴地迎进屋坐下,先把娃抱在怀里,心疼了半天,又将娃给了任文锦。张明月问索丽红说你们今天下来,哪天上去。”
索丽红说:“最迟明天下午就得上,玉门最近忙得很,已通知让我也要上班,我准备明天回去了,后天就去上班,娃有啜妈领着算了。”
张明月点了下头,转身问任文锦说吃饭的事,是放在今天呢,还是明天呢。”
任文锦把娃给了张玉亮说今天太紧了,文秀没通知,青川也没给事先说。”张明月说:“文秀就算了,那事儿也没有来给我们说,总有他的想法。张家坡地上的青川、青泉,现在就打发金锁赶车去。红红火火地就放在今天中午,完了各奔东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任文锦说:“也行,除了我们自家的人外,把普利敦耶夫和龙三爷这两家人请来,事先不与他们说给娃娃过满月的事,只说吃一顿饭,免得让人家拿礼。”
张明月说行啊,能打上电话的就打电话,打不上电话的,就打发个人去’请。”
又给郭冬梅说:“南局准备卞四桌饭。”郭冬梅应声儿提早走了。
再说,任文秀自和尤香媛成了两口儿后,每在山上住个十天半月,就下山看看尤香媛和那两个孩子。这天,任文秀对尤香媛念叨说你啥时候去见我的哥哥嫂嫂,见览我前妻生的姑娘、儿子。”
尤香媛笑笑说:“听你的安排,你说什么时候去,我就跟着你什么时候去。”任文秀最担心的是儿子青泉,他当年出家时,青泉就不满意。现时又生出个后娘来,可能更有点不愿意了,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是先给哥嫂说呢?还是先给儿子、姑娘说呢?他问了一下尤香媛,尤香媛说:“你应该先给你哥嫂说,其实你哥嫂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然,怎么会给钱,又准备花衣服,又是银镯子、金坠子什么的。不过你哥哥嫂嫂不想打搅我俩的事,豁上一年半载地等,我们扯掉脸上的那块羞布子,给他们一说,他们会帮我们的。他们会给你前妻生的儿子、姑娘说的……”
任文秀听着尤香媛一本正经的言语,笑着说:“好、好,就按你的思路儿,我去给大哥、大嫂先说上一声儿。”
任文秀辞别了尤香媛,早早地到了城里,买了两包上好的点心,提着进了四合院,直到上房。见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三人正说话儿,就把两包点心放在桌上,扑通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拉着哭声儿说:“我对不起哥哥嫂嫂,没出一声儿续了弦,但实在也是事出有因,当初在大嫂面前,说什么也不再找了,现时又……”
张明月听了,笑着下了炕,拉起了任文秀,硬按在一把太师椅里坐下,方说道:“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续弦才是你的正路,我们听你这一说,才高兴呢。快去洗一把脸,换件衣服,随我们一起去南局吃饭。我们正盼着你回来呢。”
任文锦盘着双腿坐在那里,笑眯眯的,张玉亮捂着嘴怕笑出声来。任文秀忙去洗了脸,换了衣服,又过来坐下和任文锦说话。任文锦说你是怕青梅、青泉有看法,不要紧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大了的人了,他们会理解你的,这事你心里先别有疙瘩,都包在明月和玉亮身上。今日在南局吃饭,都是我们自家人,外人就请了个普利敦耶夫和龙三爷,主要是为青松、青河、蒲珠他们三个的娃,还有班子恭的娃,过百天。本来是要分开过的,今年城里的事多,人手也紧,我们想都放在一起过。这件事完了后,你定下个时间,我和你两个嫂子,还有青梅、青泉及柳花去看望一下尤香媛,认识认识。以后了在哪里生活,你俩商量。你和尤香媛的婚事,我们事先也不知道,都是龙三爷说你有可能和陈天明的媳妇一起生活,我们才知晓这回事的。”
任文秀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溪晓,就问任文锦说:“大哥,清远大师给你的那封信,说了些什么,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内容。”
任文锦说:“信上就说让你干陈天明原来干过的事儿,同时,给我了六十石麦子的面粉钱,把过年时你和陈天明来拉的面粮钱也付了。这六十石麦子分四年运上山,每年运十五石麦子的面粉上山补充。说和尚、道士们化缘太难了,就开了老仓,把多年来积攒的硬钱拿出来买着吃,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山上缺粮了,就由你负责拉运上山。”
任文秀说:“大哥,我明白了,看来清远大师是知道陈天明有妻室的,我和尤香媛的结合也是清远大师预料中的事。”
任文锦说我想可能也是这样。”
这时,金锁去张家坡地接人回来了,一下子涌了一屋子的人。一会儿工夫,蒲珠和娜塔莎两人也抱着娃来了,又是一阵热闹。任文锦对张明月说我看这么多人,快到点了,都去南局吧,四个抱小娃的让坐上车,金锁头里走,给青梅也说上一声,让那些孙子们排个长队,和我们一起跑着上南局。”说着话,大家都走开了,有坐车的、有骑自行车的,任文锦当了娃娃头儿,十几个孙子拥着他,又说又笑的,惹得后面走的人也笑个不停。
到了南局门口,龙三爷夫妇及孩子,普利敦耶夫夫妇及孩子,还有杨成基、青菊、青川和婕芙娜都在酒店门口立着。龙三爷看见任文秀来了,忙迎上去问候说:“任二老爷,今天是你续弦后的第一次见面,我问问你,你们二人生活得怎么样?”任文秀脸色有点红,生怕被不远处的儿子、姑娘听见,但随后说:“受龙三爷的指点,我们两人还好。只是至此还没有说一声谢谢你的话。”忙又躬身说谢谢龙三爷,到个合适的日子了,补龙三爷一顿喜酒。”
龙三爷笑道:“那大可不必了。”说着,一把拉住任文秀的手从人伙里出来,站在一个僻静处对任文秀说二老爷,你现在干的粮道可是陈天明的角儿,下山了多往我这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干。”
任文秀笑道:“好,我记住了。”说着两人分开手,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大门。
这里,任文锦、任文秀、龙三爷、普利敦耶夫、杨成基、任青川、任青山、任青海、任青松、班子恭、杨超拢到一个桌上喝起酒来。
一会儿,男桌上的龙三爷说:“下午我还有事,该散酒场子了吧。”
普利敦耶夫也站起身来说:“好了、好了,今天的酒喝得痛快、高兴,只是我有点醉了,不痛快的就是任大老爷不给我们事先打招呼,小看了四个娃。”说完笑了起来。
任文锦忙表示了歉意,女桌上也起身了。杜春燕,亚西妮娅娜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起身出了酒店门。龙三爷、杜春燕领着孩子走了。普利敦耶夫和亚西妮娅娜也领着孩子要走时,任文锦拉住普利敦耶夫的手说普院长,有一事和你商量,医院里我想弄来一台发电机,把电灯装起来……”
普利敦耶夫听了笑道:“目前中国哪里有发电机,我早就想从我们国内弄来一台,只是没有顺路的车,路途太远。行啊,只要有,你就安装。”
任文锦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俄国鬼子,还真会拿话来噎人,自己想说句沧人的话’又不知说什么。没治儿就笑道:“话说在前头为好,发电机的投入安装,我们两家拿钱哟。”
普利敦耶夫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又说:“知道、知道,你先安装吧。”说完,和任文锦握了握手,偕夫人、孩子走了。
这当儿,任文秀快步先回到四合院里,见青梅、柳花和一群娃娃斗笑儿,本想把青梅、青泉叫过来说自己和尤香媛的事儿,无奈总有点难以启口,就把福福叫到跟前,把青泉的儿子抱在怀里,和两个孙子玩。
这时,任文锦、张明月、张玉亮他们回来了,任文秀对青梅、青泉、柳花说:“我原上山去,你们和孩子们玩吧。”说完,任文秀亲了下两个孙子,去屋里换上了道衣,戴上了道帽。
只听李兰在北屋里喊青梅姐姐,青梅到了李兰屋里,李兰对青梅说:“我准备了五斤大米,还有一封信,请你爹带上山去,他知道是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