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班子恭这一说,青江想起了他的几个同学开的洋商场,不就亮净嘛,白天晚上都开着门,人家有电,我们这里没有电。他修改了图纸,在门窗上下了大功夫,几天后,又拿去让班子恭看。班子恭说:“行,就应该这样,赶你的洋商场修起来,我给你改装一台发电机,把你的洋商场照得一刺亮明,让肃州的老百姓也知道电是怎么回事。”
青江脑子里就想着电,班子恭这一说,青江有点惊奇,忙问班师傅:“你能改装发电机?”
班子恭说:“汽车上不是有照明灯吗,我是用汽车上的发电原理,利用一台玉门汽车上拆换下来的发动机,来改装它。”
青江听着,深深地望了班师傅一眼,说:“班师傅,你真了不得。上次我和高英去了兰州,我的同学让我拉两组发电机来,我担心没有人会玩电,就没有拉,谁知你班师傅精通这门儿。以后了我的洋商场安上一台,你的汽车修理厂也安上一台,你也别改装了,费那么大劲做什么?”
班师傅笑了笑说:“一台发电机贵着呢,一次买三台,差不多就三万块了,加上配套设施,装起来三万块都过了。”
青江说:“那也没什么,我先和我老子商量,医院是两家合开的,白俄院长出上点,不就解决问题了。”
班子恭说这样好,有了电才能洋起来。”
青江、高英都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在车马店的原地上,就动工修建洋商场了,任文锦对青江、高英说:“你们两个就多看着点吧,现在又要夏收,其他人又忙着顾不上。”
青江、高英说:“爹,你就就放心吧,你把票子准备好,花大钱还在进货上呢,修建起来了,空摆着就不划算了。”
任文锦笑道:“这我清楚,没有一定数额的钱,我能叫你们动工来。”
~任文锦把城里的事都捋顺当了,就和张明月、张玉亮去了乡里。一路上,看着金黄的麦穗儿,心里想着老先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话:“务农是根本,无大利也无大害’不管哪个老子坐天下,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现时,地巳卖了一半,还有一半在今明两年卖掉,卖地违了祖训。思着、想着,已进了任家庄。
下了车,没去别处,先去了账房1车姨子迎着他说了几件事:一是今年借粮的人不多,仓房里的陈粮还有一半多,水磨上拉过去了一部分了,推出的面又压下了。今年的夏粮马上就要收割人仓,显然,仓房内是盛不下的。
任文锦笑道:“你闹错了吧,土地卖了一半,剩了一半,今年收回的粮食也只有去年的一半,陈粮放在西仓里,新粮放在南北仓里,怎么能放不下呢?至于磨上的面粉,玉门后勤上马上就下车来拉,有多少拉不完的。”
车姨子一听这话,自己先笑了,说可不是吗,地只剩了一半,哪能粮盛不下呢,我还按原来的地亩数字算着收粮呢,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任文锦听着车姨子的话也笑了。
第二件事,车姨子继续说有五十几户大老爷的户族,从大老爷的叔辈到爷爷辈不等,他们说民国十二年肃州大旱,他们家的土地由当家的收了来种,现时大老爷要卖地,也应该把收了来的土地还给本家。据他们报的数,共计是五百六十亩七分地。”说着车姨子拿出了要地人的名单,名下附着地亩数字表,递给了任文锦。
任文锦看了看,皱起了眉头,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当上掌柜子后,从来没有白收过本户族的一分土地,反倒给缺了地的本族户下送过土地。任文锦想了一会儿仍想不起来。
任文锦又问:“还有什么事?”
车姨子说:“再没有了。本户族要地的事大老爷思谋清楚了给个说法,不然,他们涌上来七嘴八舌上一顿,我没办法时,只有张口骂他们了。”任文锦听了,笑着走出了门。
任文锦回到屋里,进门就要水喝,张明月忙倒了一杯茶端过去。任文锦喝了一口,拍拍脑袋,问张明月、张玉亮有一件事你俩帮我想想,车姨子说前一段时间我们在城里住时,我们的本户族叔啊、爷啊地来了一大帮子,到账房里来要地,说这地是民国十二年遭旱时,我们当家的收回来种的,现在我们要卖地,应该把这地退还给他们。我多少想不起来这样一件事,你们想想,提个线儿。”
张明月、张玉亮听着,也一时没有个印象,张明月对任文锦说:“你不要着急,只要是人家大辈分人搜出来的事,肯定都有个缘故,也得给人家一个满意的回答,不然,人家是揪住不会放的,我们慢慢想想。”说着喊了一声王妈说:“你把王家姨父摘来的麦黄酸果子洗来一盘,让我们吃吃。”
他们三个一边吃着,一边说着闲话。这当儿,张明月说:“我想起来了,民国十二年大旱,你还没当上掌柜子,我记得当时本家户族有几十家没有粮吃,也有几户外姓人也说缺粮,要把地卖掉买粮吃。当掌柜子的父亲就说任家的土地不要给外人卖,你们如果要卖土地,就卖给我,不要把老先人给你们的土地卖给别人。”张明月停了下又说:“我记得当时没有人记账本,由我亲自记来,谁谁谁几亩地,按当时的地价折算粮价,全付的是粮食,还有几个外姓也是这样处理的,而且这份账还记得很细呢。这账本肯定在呢,他们以为在你老子手里的事情,到了你儿子的手里,又几十年了,没底儿了,想赖地回去,再赖些粮,也真能做得出来。”
任文锦听了,心里也豁然开朗了起来,想起了当时的情况,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又说我硬白送些地和粮,也不能让他们来赖我们的地和粮。”说着就起身去了账房,张明月也跟着去了。
见了车姨子,说了几句查老账的话,车姨子就把几十年前的老账翻了出来,挨着一査,果然把张明月记的那一本账査了出来,账上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五十多户人家的名字都有,而且当时的地价比现时的地价还贵,麦子折的也多,任文锦対车姨子说:“把这账本上的名字,地亩数原抄写出去。现时谁家要原地,就把当时付了的麦子原退回来,地原就归谁。”
任文锦有点激动,他从车姨子手里接过笔,刷刷刷一会儿工夫,几大张子全抄了出来,打发车姨子贴在了庄内墙上,说:“让朱八看住,不要让人撕了,贴到十天以后,就不管它了。”
这个账单一贴出去,任家庄大哗了,围看的人堵住了马路,很多人边看边说:“我说有底账,你们还不信,还想打个闷老鼠,这下不打了吧,老鼠皮都凉在杆杆上了。”
也有的人说人精、人精,谁能斗过人精,还是到南大墙上把鼻子上的灰掉去吧。”
十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到账房里问车姨子,朱八撕了墙上的账单子,骂道:“这下鼻子该擤净了。”
夏收完了,又是一个丰收年,任文锦决定还是继续卖地,今年再卖去年剩下的一半的一半。青江已把洋商场修了半拉了,如果不卖地,哪来那么多钱购洋货。最近玉门拉了十来车面粉,说秋后要来拉洋芋、萝卜、大白菜,做冬季储菜。洋芋是早种好了,足够他们拉的,缺的是萝卜、白菜,他就亲自伙在长工群里,和长工一样挖白菜坑、点白菜子儿、扛萝卜塄、种冬萝卜,赶着一下子种了二十多亩地的大白菜和萝卜。浇足了水,看着大白菜和萝卜都出了苗儿,把长工头谭璋叫到跟前交代说:“你对大白菜、冬萝卜留个神,专放两个长工管理锄草、刨沟、浇水,管好了年底给你谭障多支五斗麦子。”
谭障笑着说听大老爷的话,我一定管好。”
任文锦对车姨子说:“佃户买地优先,一般的佃户买,都买的是自己房前屋后的地,地近也好耕种,大批量买地的人家,庄西北弯子的地先卖,那一片有一千多亩,其他方位的土地暂不动。”
当车姨子问到价钱时,任文锦说:“随行就市,你多打听着点,好地多卖几搭,
瘠地少卖几搭。不欠账,交不够钱和粮,不给买主划地。”
任文锦又强调说不管是往外卖的地或是不卖的地,一律秋翻,不少于三”、
交代完后,就说要进城,张明月笑着对任文锦说你也不用镜子照照你的脸。到了城里,熟人一见都吓一跳,不知道这位任大老爷干什么来,怎么被太阳晒得成了跑人市的了。”
任文锦听着,忙拿起镜子照了一下,笑道:“怎么才几天就晒黑了,那就去后园阴上几天,你们的雪花膏也让我抹一抹。”
张明月、张玉亮说也该歇几天了,不然,回到四合院里,那十几个孙娃子会把你拒之门外的。”说完三个人笑了起来。
任文锦洗了脸,真的擦上了雪花膏,换上了干净衣服,和张明月、张玉亮去了后园,在树空里转来转去的,搜寻着吃熟了的杏子……直在后园里转了五六天,脸色没有那么黑红了,才坐车去了城里。
到了城里的第二天,任文锦就问张明月:“李兰、娜塔莎、蒲珠生的娃娃都该满月了吧?”
张明月说:“蒲珠是最后生的,都满月了。只是这些日子我们在乡里,李兰的娃昨天一来就看了,奶得白白胖胖的,又像青松,又像李兰,这会儿我们抱出来你瞧瞧。”话音还没有落,已见张玉亮抱着娃进这屋里来了,后面跟着花花嚷嚷着:“奶奶,别把我妈的毛娃给凉着了。”
张玉亮把娃给了任文锦,任文锦细看了看说:“像青松的嘴巴、鼻子,其他地方都像李兰了。”
张玉亮说:“青河的娃也全像索丽红了,脸盘大矢的,哭宁来闷声闷气的。”这时,花花又叫嚷开了:“奶奶、爷爷,把我们的娃抱进我们的屋里去嘛。”张明月对花花说:“你妈生下这娃到今天,爷爷是第一次见,你叫喊什么?”
任文锦说你抱过去吧。”
张明月原给了张玉亮,张玉亮抱着娃去了李兰的屋,花花也跟着走了。
任文锦对张明月说:“我想不论哪一天,提早给玉门的青河说上一声儿,叫他和索丽红抱着娃回来,一并和李兰、娜塔莎、蒲珠的娃都在一起吃顿饭,也不说满月百天了。置办的银锁、项圈都早点准备好,也不请外人,就我们一家子人坐在一起,你看怎么样?”
张明月说:“那当然好了,儿孙满堂,享享天伦之乐。只是有一件难事儿,青江、高英没有生下娃,青江还想得开,高英每遇到这种场面,就觉尴尬得很,人面上抱着个娃亲热得很,一到没人处,就抹开眼泪了。给青泉的娃过了满月,我就瞅见她哭过几次,青江那孩子好,他想得开’从不计较这些事,一见高英哭,忙走过去规劝,这次要把四个孩子放在一起红火,高英心里是不是更有点难受了。”
任文锦叹口气说:“这怎么办呢,让参加也不好,不让参加更不好。我看只有那样了,听班师傅说汽车配件又快用完了,原让两个人去兰州提货,趁走了的这几天,把那事办了,你看合适不合适?”
张明月说:“只是两个人都忙在洋商场的修建上,让去兰州那工地谁去管?”
任文锦说:“不要紧,就几天时间嘛,走时,青江给我交代好,由冬梅和我看着点,出不了啥大问题。”
张明月笑笑说:“那你把时间抠好,看放在什么地方过。”
任文锦说我看就南局吧。”
这时,闫妈进来说龙三爷来了。”
任文锦笑道我正想龙三爷呢,他就来了。”
说着,龙三爷进了屋,并笑着开玩笑说:“任大老爷、任大奶奶,也不去看一眼你兄弟文秀娶的媳妇,那可是漂亮人儿,是我们山西老乡里上了中学的知识人,还有两个小娃蛋儿,一男一女,说实在话,陈天明的这两个娃,我也没有见过面。”任文锦笑道:“我就想着有几件事要问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兄弟要娶陈天明的媳妇?”
龙三爷喝了一口水说怎么能不知道呢,那天文秀从山上下来,我板着面孔问他,陈天明咽气那阵,给他说了什么话?刚开始他不想说实话,在我的逼问下才说了,而且陈天明重复了两遍托付的话,才断了气的。这证明陈天明的话里有音,文秀当时心里也是动了的。文秀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转头,所以我猜着文秀要续尤香媛为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