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碧玉一想到三哥那张输后丧气的脸,便觉得很乐:“他怎么还不过来?”
嘉叶云放开地上的男人,退后几步,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还用问,肯定又躲起来了。”他不能漏过任何一点错处,以便于确定药效,将来可以改进。
“啧,胆小鬼!”嘉碧玉啐了一口,抬脚朝着大榕树狠狠地踹了一脚,重量之大,让粗大的榕树也晃动好几下。“嘉叶雷,躲哪里去了――”
“哎哟――”另一声惨叫随即响起,紧接着从榕树那枝繁叶茂的树冠上摔下一名粗壮的男人。幸好他身手够敏捷,打个了空翻便稳稳地落在嘉碧玉的面前。“别叫,别叫,我在这呢。”想必他早已躲在树上等候多时了。
来人正是嘉叶雷,因为与嘉叶电、嘉叶云是三胞胎。所以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由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人分不出他们谁是谁,只有自己的家人才不会把他们搞错。
假扮老妇人的男人被骤然出现的嘉叶雷吓得面无血色,无奈他喉咙巨痛,根本无法开口说话。难道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嘉家兄妹早已了若指掌了?原以为是他设计摆了嘉碧玉一道,结果却是自己傻傻地跳进他们早就设好的陷井之中。
“我早说了他是男人假扮的吧?你还不肯相信,这回认输了吧?哇哈哈哈……”嘉碧玉见到他终于出现了,马上张狂地笑着,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得嘉叶雷眉头紧皱。
任她笑够了,嘉叶雷才泄气地说道:“树上的鸟儿都被你的笑声吓跑了,说出你的条件吧。”真是的,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次赢得了自家小妹,让他这个天生赌徒的脸往哪儿搁啊?老天爷啊,就让他赢回一把不会死吧?
嘉碧玉得意洋洋地比出三根手指头:“很简单,三个月内不许踏进赌场一步,知道吗?”让他这个赌艺高超的人不再踏进赌场,大概比叫他不吃饭还来得困难吧?
“知道了,知道了!”嘉叶雷摸摸鼻子,爽快地答应了她。
虽说不进赌场,会浪费了他那一身精湛的赌术,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言而有信,输了就是输了,愿赌就得服输,大不了三个月后再进去呗。
“咦?”答应得这么快,是不是她家三哥啊?
扫一眼还在哭哭啼啼的男人,嘉叶雷厌恶地皱了皱眉:“那笔银两不还给失主吗?”
“还个屁啊,光看见他在村口踢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我就不准备放过他了,竟然够胆叫我陪他一晚,我没让他变太监就算是手下留情了,还指望我把钱还给他?门儿都没有,我宁愿把那些钱捐给济仁堂。”嘉碧玉发噱。
虽说这老妇人是假扮的,但一般人看不出来啊,青衣男子既然能踢得下脚,她也就不跟他客气了,拿他的钱捐给药堂做善事,借花献佛也好。
“也行,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他总要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以后才不会再犯吧。
“很简单啊!”嘉碧玉可得意了,飞快地冲到男人的跟前,刺啦一下扒开他的衣服,就在他裸露的胸膛以及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比划着。“这里有喉结,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还有他的脸部线条不够柔和,这是雄性荷尔蒙造成的结果……”
嘉叶云、雷两兄弟对视一眼,顿时觉得天上飞过无数的乌鸦,呱呱怪叫着在头顶上方盘旋不去。他们也由精神抖擞立时变得昏昏欲睡,上演了一场集体变脸的精彩魔术。
长兄如父,自从父母双双病故之后,他们五个便承担起照顾小碧玉的责任。可惜她的身子骨不好,长年缠mian病榻,一见风便会病倒,让他们更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许是被他们保护过度了吧,造成她的性格比较内向,见了谁都会脸红,常常说不出半个字来。
可十年前她莫名其妙的昏迷,又奇迹般地清醒之后,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性格却也起了巨大的变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语,让他们费解得头大如斗。不过在私底下,他们还是庆幸着的,无论如何,只要小妹的病好了,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他们便不敢再有别的奢望,哪怕她说的话再奇怪,做的事再令人难以捉摸,他们也会包容着她、疼惜着她的。
“三哥,五哥,你们根本没在听!”唠叨了一大堆后,嘉碧玉才发现她的两位哥哥垂下眼皮,神飞天外,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真是的,说半天白说了啊,不知道她说得口干舌燥的吗?
“有啊,我们都在听!”他们马上强打精神,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她的手一停,被点点戳戳好一会儿的男人,立即软软地向她靠过来,呵气如兰地在她耳边说道:“哎哟,你好死相――”
这话让嘉碧玉倏地瞪圆水眸,骤然原地跳离三丈开外,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活见鬼了!”她拔高声音怪叫着,拼命跳脚。
在场地四个人同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轮流在其余三人身上扫过。嘉氏兄妹还好一些,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坐在地上的男人就迟钝了些,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恐怖的话语,这完全是女人才特有的语调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哥……”再次将爬上来的鸡皮抖到地上,嘉碧玉讪讪地推了推嘉叶云。“你的药,似乎起作用了。”虽说她希望五哥的药粉有用,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怕的效果。
“我想也是。”嘉叶云把嘴角扬到诡异的角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恶心。
“哇靠,太恶心了吧?”嘉叶雷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男人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双手微弯搭在胯上,媚眼如丝地瞪着罪魁祸首――嘉叶云。
“我的妈呀――”他的动作立即让嘉氏兄妹再次跳离三丈开外。
“呜呜……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要做人了……”男人(或者说他是女人?)终于明白自己身体的变化,那叫一个泪流满面啊,用力跺着脚,转身趴在榕树上痛哭起来,还不停地用手捶打着树身。
他们的厌恶表情让他感到难受,但他一想到自己以后要用这个样子生活下去,就哭得更伤心了。于是,他的哭泣让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怕是连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也要甘拜下风。
“哥,他这个样子,大概会持续多久?”困难地咽了咽唾液,嘉碧玉强忍着冲上去把那个人妖揍扁的念头,向嘉叶云寻求答案。天啊,如果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以后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难保自己不会冲动得掐死他(她)。
嘉叶云身上的鸡皮抖得比她还要厉害:“如果那些药的份量没错,轻则三个月,重则半年,万一适合他的体质,也许……终身……如此……”
“妈的,你没事研究这些药做什么,是想吓我是不是?”雷声隆隆,确实很符合他的名字――嘉叶雷。
“小妹让我研究的。”嘉叶云飞快地把责任推到嘉碧玉身上。
嘉叶雷阴恻恻地眯起眼睛,瞪向小妹:“小――妹――”
“哥,我这是造福社会撒……”她中气十足地解释着,一点也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造福个屁啊――”喷火龙开始口吐火舌,大有燎原之势。
“拜托,你不知道有很多男人,其实在暗地里希望自己会变成女人吗?我不过是借五哥之手,帮助他们完成心愿罢了。”要怪也只能怪她拥有一副菩萨心肠,见不得世人受苦而已。她这一颗火热热的赤子之心啊,谁能知晓哇?说不定她的头上此时已经出现一个大大光环,光芒万丈,福佑世人了,阿弥陀佛――
嘉叶雷理解不了小妹的“伟大”,只把手指关节压得噼啪作响:“有没有想变成男人的女人?”
“肯定有,所以我让五哥着手准备了。”嘉碧玉不知死活地回答。
“我现在就去把五弟的炼丹房给拆了――”嘉叶雷即时化成一股狂风,向着山上家的方向一路飙去。他不舍得把帐算在最疼爱的小妹身上,但五弟嘛,哼哼--
嘉叶云痛苦地哀号起来:“三哥,不要哇……”也化成一道轻烟,追了上去。
“啊咧,你们有没有兄妹爱啊,全都跑了,那我咋办?”嘉碧玉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只剩下她自己独自面对这个已经分不出性别的人了。
那人还在痛哭着,她不敢上前去劝说,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又没办法丢下人不管,任其自生自灭;但要她收拾这个烂摊子,也是很棘手的咩……
“靠啊,老娘不爽煮你们的饭了啦。”仰天长啸,她觉得自己也成了被遗弃的可怜孩子。
“嘉碧玉!”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她情不自禁地立定站直,双手垂放在身侧,老老实实地答道:“有!”不对,这似乎是二哥的声音,不妙,不妙,走为上计。
正准备拔腿开溜,她的衣领已经被人拎住,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轻松:“还想跑?”
“二哥。”她可怜兮兮地回过头,眼睛里适时地充盈着雾气,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只求能哄得二哥大发慈悲,少受点罚。
她那高大威武、温文儒雅、帅气无敌的二哥正一脸兴味地望着她:“嗯哼,不好好呆在家里练字,跑出来瞎晃悠?”
“我,我,我是行侠仗义咩……”越到后面,气势越弱,最后变成猫咪的呜咽声。
“回去练字!”把娇小的她往腋下一夹,嘉叶雨迈开大步往山上走去。
嘉家兄弟喜欢在腋下夹东西的习惯,来源于他们拥有高大如熊的身躯,夹起来轻松无比、方便快捷、用途广泛,实乃劳动之上上之选……
“我不要回去睡觉哇――”嘉碧玉奋力挣扎着,却逃不开二哥的长手长脚。怨不得她爱往外跑啊,谁叫她一对着笔墨纸砚,就会在瞬间入睡,比任何催眠药更有效。
小毛驴“得意”见主人跑远了,也摇头晃脑地跟在他们后面,“得得得”的蹄声响彻云霄。殊不知有一双噙满笑意的眼睛正躲在暗处,把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最后将视线投放在嘉碧玉那兀自挣扎的娇小身影上,流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