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抚摸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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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国根祖(2)

这是题外话。不过,我们从这题外话里注意到隋炀帝是一个有怪点子,又敢折腾的人。这样的人被众人视为不安分。然而,往往不安分的人才具有推进社会进步的创造力。所以,人们不应苛求不安分的人事事正确,这些人的失误往往比安分守己的人要多得多。皇帝亦然,隋炀帝也逃不出这样的圈定。因而,他的昏庸无道和历史功绩就缕结得难解难分。

只是,隋炀帝发兵台湾在历史上很少争议,是一件公认的好事。

应该说,隋炀帝发兵台湾是东吴孙权的继续和发展。孙权将士入台后,不久又回归了。也许,他积蓄力量准备再度进入,永久常驻。但是,历史给每一位人物的机缘有限,孙权的谋略尚未完全展示,三家归晋的历史进程就抹去了一切细微末节。而西晋统一了中国,那种统一又是很短暂的,之后,中国沦落为400年的分裂。也许其间不乏有识之士,上书奏谏,进发台湾,可是,终归没有出现有作为的举动,所以,历史只有耐心地等待。

历史等待来的是隋炀帝。隋炀帝是从海师何蛮那里得知台湾的,也就是夷洲。海师是当时的称谓,后来该称航海家了。何蛮被称为海师名不虚传,他经常出入大海,历风经浪,见多识广,而且,胸怀大志,眼光辽远。他得知海上有夷洲后,就想前往探寻,航船进发,几次试图抵达,终因航程过远,物备不及而搁浅。搁浅的事情,何蛮又极为不甘。不甘心的何蛮想到了皇帝,想到了借助皇帝的物备和财力去探寻自己的理想。

海师何蛮揣着一本书来拜见隋炀帝。当隋炀帝稳坐龙椅问及何以知道海中有此洲时,何蛮掏出了这本书。

侍者从何蛮手中接过书,呈上,隋炀帝看到了这本《临海水土志》。是沈莹的着作,是沈莹随兵进发台湾的精神成果。当然,沈莹所以能结晶着作,不容忽略孙权当年发兵夷洲的决策。因而,近500年后,隋炀帝捧读《临海水土志》似乎是在同孙权时代对话了,似乎从500年前的余音中听到了孙权的雄才大略。

隋炀帝不会甘拜下风,他也要直挂云帆济沧海了!

公元607年,海师何蛮带着隋炀帝的御旨出发了。陪同前往还有羽骑尉朱宽。何蛮确实走了一步好棋,皇家国力充裕,又派船,又备物,还派员随从,形成了一支精悍的船队。船队装备精良,水手训练有素,航程行进顺利,月余日即登上了台岛。

何蛮真切地走进了沈莹的描述中。岛上住民披挂粗糙,举止蛮野,无法用语言沟通。住民将他们带去见大酋长,那头领倒还温静,可是,你说我说,都不知说了什么。何蛮心急,急也无用。只好住下来,住了几日,仍然是老样子,语言不通,无法对话,住也白搭。想想隋炀帝的御旨,只是“求访异俗”,何蛮也就带队回返了。

回朝复命,隋炀帝大喜过望。他从龙庭上似乎看到了那一汪海水,那一枚海岛。在陆上,在河中,巡游已提不起他兴味了,倘若去远航大海,去涉登海岛,那该是多么令人愉悦的兴味!当即降旨:兴师东渡。

领命东渡的将领是陈棱和张镇周。陈棱是骠骑将军、武贲郎将,张镇周是朝靖大夫。二位将领首先商讨斟酌,何蛮赴台无获,关键是语言不通。那么,有否通达语言的人呢?着人到民间探讨,其时两岸间早有贸易往来,有商人了解台湾情况。请来商人询问,他们说,琉球(即台湾当时的名字)在建安郡正东,风顺时五天就可到达。琉球山洞很多,人多居山洞。有个部落联盟,头领姓欢斯氏,名渴刺兜,当地人叫他司老羊,叫其妻多拨茶。头领居住在波罗檀洞,四周有三重壕沟,壕沟里灌满了水,最外围还有一道带刺的篱笆。波罗檀洞大小16间房子,里外都雕刻着禽兽图案。

部落联盟下面有部落,以洞相称。司老羊依靠手下的四五个统帅管辖诸洞。各洞当然也有小头领,小头领统帅各村寨。各村寨都有了鸟帅,了鸟帅能征善战,也算是个头目。各洞、各村寨经常械斗,对斗时,双方先派三五个勇夫阵前叫骂,然后互打。战败者,立马撤走,并派人前往胜方谢罪,双方就和好了。不过可怕的是,胜者会强食战死者的尸首,吃完肉,将头骨交给司老羊,司老羊便会奖赏勇敢者一定的职位。

得知了岛上情况,二位将领决定先前去安抚。于是,派出使者,载着丰厚的礼物,前去台湾,拜见司老羊。

司老羊不愧为司老羊。司老羊成为司老羊,成为岛上喊一声地动山摇的头目,不是和合礼让的结果,而是争强好斗的结果。在他的生涯里,先是小斗,斗成了村头;再是中斗,斗成了洞头;后来就是大斗,斗成了现在指天划地,吆三喝四的司老羊。他当上这个司老羊,头上是天,再没有能高过他的。今天,冷不楞丁冒出个什么玩艺,虽然拿着惹眼的礼品,却要老子臣服他,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这么,陈棱、张镇周派出去求和的使者扫兴而归了。二位将领,只好扬帆起锚,兵发台湾。公元610年,陈棱、张镇周率着上万兵士,从义安,即今广东潮安向台湾挺进了。

隋兵登陆处,正是司老羊的地盘。有住民报给司老羊,司老羊想也没有想,就传令抵抗。不多时,洪亮的木鼓响起,随着响声,满山遍野传出嗷嗷的叫喊。岛上住民叫喊着从四面向隋兵扑来。陈棱和张镇周互相看了一眼,知道除了交战没有别的退路,立即下令将士布阵挫敌。这边列阵刚毕,那边赤身裸体的人众,抡棍舞棒,围过来了。隋军并不急于动手,待那些木棍舞到眼前方才挥动剑戟厮杀开来。

真正格斗征杀,岛上住民根本不是隋兵的对手。一来住民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只凭胆气勇冲猛杀;二来没有隋兵的铁器作枪戟,长棍短棒哪里抵得住刀枪剑戟。没有多时,好几个住民便躺倒在血泊中。后面的望而生畏,不敢再前进了。隋军按住阵脚,也不追击。这时,如果司老羊停战求和,也未尝不可。可是司老羊只能是司老羊,只会格斗,不会谦让,仍然高声嗷叫,催逼着众人往前扑斗。众人无奈,只能畏畏缩缩着又来到阵前。

陈棱看看阵势,知道不拿下司老羊就平息不了战事。于是,手中长剑直指远处张牙舞爪的司老羊。长剑指处,早有一列人马出阵,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司老羊还想叫嚷什么,话未出口,头颅就飞向了异处。一见司老羊被杀,住民不再骚动格斗,纷纷后退,畏缩进洞中了。

过了好长时,司老羊的儿子才带了十几个人,拿着简单的礼品前来谢罪。陈棱、张镇周二将收下礼品,温和相待,让翻译告诉他们,安居乐业,互不相扰。

遂之,将一面隋朝的旗帜挂在了司老羊居住的洞院中。这可能是大陆的旗帜头一次飘扬在祖国的宝岛。

接下来的日子,隋朝士兵与住民和睦相处,大陆的文明习惯,先进的生产生活方式,也由此植播进岛上的土地。一个月后,陈棱和张镇周离岛返航,司老羊的儿子和上千名住民相随到了大陆。

二位将领临朝复命,隋炀帝大喜过望。一个大规模进发台岛的计划闪现在脑际。遗憾的是,这个计划在一闪又一闪的过程中,隋炀帝和他短命的王朝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因而,台湾的大规模开发和开化只能留待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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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在历史中缓缓行进,进入初唐,又进入晚唐,即使在李世民主政的盛唐,这种遗憾也没能中止。唐,又称大唐,视际博大,疆域辽阔。也许正是大和盛的原因充塞了李世民的头脑,使他优裕在盛大的氛围中,哪里还有闲情去凭眺蔚蓝色的大海,和大海上那引人注目的岛屿?

只是,官方没有顾及,不等于民间没有往来。自从隋军从台岛撤出后,住民们无不向往那庞大的船只,华贵的衣着,坚利的武器。老一辈的议论甚而成了后来人的神话。神话牵动青年一代的心,有人鼓荡竹筏,撑篙破浪,要向大陆进发。这样的进发,十有八九难能如愿,因为那湾海水,不总是平和温善,时常鼓涌的波浪妨碍了竹筏的前进。我在历史的典籍中看到台湾住民登上大陆已到了宋朝。

宋朝淳熙年间,福建泉州的水澳村、围头村,突然闯进一伙裸体文身的怪人。怪人们手持长棍短棒,破门而入,掠夺财物。奇怪的是,怪人很少杀人,抢夺的财物多是铁器,见了铁铸的勺子、筷子拿了就走。有的甚至为铁门环所吸引,扒在门上千方百计要剜下来。村人见了,就将铁勺、铁筷投给他们,他们拾了就走并不伤人。怪人正在抢掠,官兵闻风而至。怪人立即围拥上,他们不是杀敌,竟然去抢夺兵士的铠甲。

官兵们见怪人无意伤杀害命,就不再征杀他们。仔细注视,见怪人最好的武器是飞镖,投掷飞镖打击目标。只是,每个飞镖都拴着条10余丈的绳子,投出去,还要拉回来,可见,飞镖是他们最珍贵的利器。

怪人们夺得了不少铁器,下海回返。这是台湾头领带着住民对大陆的一次抢掠。这抢掠虽然是粗暴的,可是也反映了他们对先进文明的企盼和渴望。陆上的村民看着怪人撤离,目送他们上船,他们那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是捆扎的竹筏。他们的竹筏能经受来程的风波,不知可否能经受返航的险浪?岸上的村民用多疑的目光看着竹筏远去,远去,消失在茫茫的水际。

台湾住民远去的背影像迷幻的海市蜃楼,吸引着大陆子民的目光,也撩拨着他们的思绪。年轻者,胆大者,敢于冒险者挺身而出了,一批又一批登上木船,渡过海峡,踏上海岛。海峡两岸的交流与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民间往来交流的日益频繁,引起了统治者的注意。宋朝开始着眼台湾了。真正着手治理台湾是在宋孝宗时期了。

宋孝宗是南宋的一位皇帝。南宋王朝是风雨飘摇的政权。宋孝宗在风雨飘摇中登基,一生处在十分矛盾的境地。矛盾的两面都有明显的实例。一例是以正义为代表的,他一坐上龙椅就办了一件大好事,为抗金英雄岳飞平反昭雪,这对匡正朝事,齐心抗金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此,朝野上下纷纷拍手称快。随着岳飞父子尸首的厚葬,随着西子湖畔岳飞墓的隆起,宋孝宗树起了民族希望的形象。然而,说到二例那可就让人嗤之以鼻了。这位宋孝宗终归没能一心抗金,弘扬民族正气,而是被金兵铁骑猎猎南下的喧嚣吓破了胆,派出朝臣,拜倒金营,慌忙求和,谈判中一次割让了六州,方才换得了苟且偷生的时机。

这位矛盾皇帝让人们不容忘记的善举是治理台湾。担当这一重任的是汪大猷。汪大猷字仲嘉,庆元府鄞县人,南宋绍兴七年因父恩补官,任衢州县尉。此人为官清正廉明,一度官至江西安抚史、代理吏部尚书。宋孝宗认为他“疏通详雅而善议论,有用之才也。”

就在金兵举骑南侵,征杀不息时,泉州沿海也时有岛人劫掠。抵御侵贼也成了那时的一项防务。在别人看来是防侵御敌,但宋孝宗却从侵敌那里看到了一条生路。那生路就是海岛。一旦金兵蜂拥而至,退踞海岛说不定尚可生存。因而,泉州来了一位颇有能力的知府,汪大猷在海峡两岸的历史上亮相了。

汪大猷的亮相很好。上任后了解到,过去为了御寇,在澎湖等岛驻防了兵士,采用的办法是流戍制,即春季派兵,晚秋收兵,驻军的给养全靠大陆提供。耗资过大,而且效果不佳。经过调查,汪大猷发现澎湖岛自然条件很好,熟读典籍的他明晓汉朝就有屯垦制度,因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即禀告孝宗,要屯垦海岛。

宋孝宗知人善任,又如何能不批准汪大猷的奏请?乾道七年,汪大猷的屯垦大军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到了澎湖。将士们落地生根,造屋200间,安居其中。垦荒造田,自食其力,揭开了澎湖历史的新篇章,也写下了海峡两岸共同发展的新篇章。

不久,汪大猷又奏请皇帝,将澎湖划归了福建省晋江县。针对台澎地区人口流动多、变化大的状况,汪大猷还造册编户,适度管理,从此,台澎地区成为中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随着建制的稳定,开发的加快,海峡两岸人民的交流也日益频繁。不仅商贸船只往来穿梭,仕宦文儒也不绝以往。文儒来了,必然留下诗篇。在浩瀚的诗典中有陆游的一首诗,从中可以看出诗人曾经到过台湾。诗名是:《盛昔诗》。全诗为:

行年三十忆南游,稳驾沧溟万斛舟;常忆早秋雷雨后,柁师指点说琉求。

稳驾沧溟万斛舟;

常忆早秋雷雨后,

柁师指点说琉求。

琉求即台湾,陆游在柁师的指点下翘首以望,就要登上美丽的宝岛了,怎能不兴奋异常。异常的兴奋走进记忆,流泻笔端,成为千秋永存的史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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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陆游去台湾不是探寻,不是拓荒,而是游览。这一点陆游在诗中写得十分明确,“行年三十忆南游”,那是因为台湾已是个十分引人注目的好地方了。蔚蓝色的大海簇拥着宝岛,宝岛上绿树森森,鲜花艳艳,飘香的果实和欢蹦的野物贡献给岛人丰富的食物。岛上的住户不光是原住民了,从大陆来了不少人;岛上的住所不光是山洞了,草房、石屋,在海边出现了,渐渐向山中移去……

的确,自汪大猷屯兵拓垦澎湖,海峡上劫盗不再,安定祥和,泉州的渔民划船过来悠闲的捕鱼,捕着捕着,也有划船到了台湾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来二往,到台湾滨海捕鱼的渔船越来越多。一来因越是离大陆远,捕鱼的人越少,鱼也就越好捕;二来渔民们大多经过风浪,颇具冒险精神,听别人说台岛风光迷人,也趁捕鱼赶来观赏。这样,海峡上几乎渔歌互唱了。

捕鱼的人,很快发现了新领地。岛上杂草丛生,无人耕种,落下种子不是会长成粮食么?那时候,在泉州一带,人多地少,耕地很难找到。这符合史事,自隋、唐、五代以来,北方人口多次南迁福建。福建却山多地少,强行垦拓出的土地,贫瘠不长禾苗,粮食很难填饱人的肚子。唐天宝元年,即公元742年,福建王郡还只有9.1万余户,41万人口;而到了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即1162年,就增加到139万余户,282.8万余人。400年间,人口就增加了6倍之多。北宋末年有位叫方勺的写过一文《泊宅篇》,内中写道:“七闽地狭瘠,而水源浅远,其人虽为勤俭,而所以生之具,比他处终无有甚富者。”方勺看到的还只是北宋末年的情景,若是知道南宋以后的状况,不知该如何走笔?人满为患,患民思变。因此,当渔人看到台岛的鲜绿时,不会不想到垦地种植。有聪慧者带种子来了,随垦随种,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蔬菜丰收了,粮食也丰收了。粮食生长着,手足闲下了,就划着船去海上捕鱼。台湾成了福建沿海民众向往的“世外桃源”。

来“世外桃源”安居乐业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带来了铁器、布匹和日用品,原住民看了无不眼热,主动拿出鹿茸、鹿皮和鹿脯同汉人交换,换取瓷器、针线、粗布等他们稀奇少见的生活用品。在生产和交换过程中,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知识,也像汉民带来的种子一样,在台湾生根了。一个全新的台湾发芽了,生长了,以至长成一棵让元代统治者刮目相看的大树。

公元1291年,忽必烈从海船副万户杨祥那里得知了琉求。忽必烈耳目一新,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