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抚摸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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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中国根祖(7)

功夫不负有心人。郑森的学业长进很快,15岁考中秀才,成为禀生,进入南安县学深造。没过多时,父亲得知了钱谦益这位大名鼎鼎的学问家,千里迢迢把郑森送往浙江虞山,拜钱先生为师。在钱先生学塾,郑森对传统的国学识记更多,理解更深,驰聘在一个风光无限的美妙天地。学假回家,郑森也不安闲,跟着府中的武将,骑马击剑,把样样武器都使唤了个遍。郑森成了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1645年,郑森23岁时进入了南京国子监。国子监是太学,太学毕业顺理成章就步入了仕途。郑森就可以主政施才,大展宏图了。遗憾的是历史常常戏弄这些志向远大的英杰,刚刚把他抛上峰巅,立即又把他推入深渊。郑森进入太学不久,大明王朝就被推翻了。李自成攻进北京,崇祯上吊了。尽管南京距北京很远,可是仅隔一年,也被清兵攻陷了。太学中断了,郑森入仕做官的锦绣前程就这么中断了!

郑森蒙受着多么残酷地打击呀,他欲哭无泪,回到家里长吁短叹,寝食不安。

父亲当然不甘儿子这么沉沦,也不甘郑家光门耀祖的明珠这么暗淡下去。郑芝龙联络东南沿海将帅,推举唐王朱聿健在福州称帝。唐王登极后深感郑芝龙的恩德,就招郑森进宫,赐任侍卫。也算有缘,朱聿健没见过郑森就任用他,只是出于对郑芝龙的感恩,见了郑森居然相见恨晚,抚其项背,感慨不已:

“朕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尽忠吾家,无相忘也!”

唐王竟然想让郑森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可惜膝下无女。无女也不作罢,立即赐给“国姓”,即姓朱,又封名字成功。从此,郑森该成为——朱成功了!不过世人仍然缘用其血统姓氏,郑成功得名了。

显然,唐王将郑森当儿子看待了。郑森成为郑成功,生命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也是一个决定性的里程。唐王很快封他为中军都督、仪同附马都尉。最为有趣的是,唐王连自己的佩剑也解下来悬在成功腰间,这真让众人艳羡不已!令众人艳羡的事接二连三,不久,郑成功又被唐王封为忠孝伯,挂上了招讨大将军的印绶。郑成功出人头地了!

或许唐王给郑成功的恩遇太深了,或许传统诗书对郑成功的印象太深了,郑成功深陷大明的域囿难以抽身,他要身为明臣,死为明鬼了!

恰在此时,大清声威日大,征讨日甚,唐王的宫室摇摇欲坠。王室摇就摇吧,可叹的是,王室未倒,而一手扶起唐王的郑芝龙信念却倒了。郑芝龙是商人,商人的骨子里流淌的是利益,眼见大势不妙,谋算弃明降清了。郑成功闻讯,大吃一惊,立即赶来拜见父亲,他跪倒在地,流泪劝告:

“从来父教子以忠,未闻教子以贰。今大人不听儿言,倘有不测,儿只有缟素而已。”

郑芝龙不听儿子之言,一心降清,反劝儿子同行。

父子俩就要分道扬镳了。郑成功心如刀绞,退出父亲住室,泣泪拜别母亲。需要提及的是,这年母亲田川氏刚获准来中国。家人团聚,乃天伦之乐。郑成功恰值生命的蓬勃时日,多么美好的家景,不料却又陷进了国家变乱的灾祸。他叩拜于母亲膝下,失声痛哭,长跪不起……

接下来的变乱,对郑成功更是致命地打击。

郑芝龙投降后,安平无人守卫。清将博洛乘虚进兵,轻取安平。清兵入城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竟然将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氏也奸污了。田川氏气恨万状,自缢身亡。郑成功闻知,悲痛欲绝,一场大哭之后,扬眉拔剑,直指安平。郑成功率领兵士,全部穿缟衣,着素服,扬鞭策马,蜂拥而至。不待清兵拿起剑戟,郑军就杀入城中,打了他个落花流水。

郑成功找到母亲的遗体,又是一场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趁着夜色,他剖开母腹,捧出内脏,洗涤干净,隆重厚葬。母亲的葬礼一毕,郑成功脱掉儒巾蓝衫,送到孔庙,付之一炬,跪拜赋志:

昔为儒子,今为孤臣,向背去留,各行其事,谨谢儒服,惟先师昭鉴!从此,郑成功投笔从戎,征讨清兵,收复失地。几年中,郑成功三次北从此,郑成功投笔从戎,征讨清兵,收复失地。几年中,郑成功三次北伐,威震江南。此次,东征台湾,郑成功是要驱除荷贼,建立基地,继续抗清。

哪里知道,出师不利,逆风千里,全体将士在风浪中艰难地行进,将生命和大海,和战事维系于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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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在船舱坐不住了。他步出舱室,前前后后走了一遍,顶着风雨站在了船头。细雨淋洒在他的脸上,清凉清凉的,他的头脑更清楚了。他在海上经波历浪多少载了,早就摸透了天气的脾气,据猜测今夜本应是个晴天,风也会变为西风,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仍然阴雨不断,仍然东风呼呼?

将士们划船的声音更响了,哗哗的响动震荡着耳鼓。顶风行船,十分艰难,只听桨响,不觉船动。如此缓慢行进,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台湾?船上粮食有限,淡水有数,延误时间就是自取灭亡。郑成功心里沉甸甸的。

沉甸甸的郑成功,忽然心头闪亮。脸前的风轻了,雨碎了,他分明感到了天气悄然的变化。不多时,果然雨住了,风歇了,再往前走,天上露出了星光。将士们高兴极了,斗志更为高涨。欢呼声未歇,又觉得耳边有风,不过风不是从正面来的,而是从身后来的。是西风?风向变了,变得有利了,真乃天助我也!将士们立即挂起船帆,战舰乘风破浪,箭一般直赴台湾。

破晓了,东方渐白,前方出现了黑森森的影子,台湾就在眼前了。郑成功低头看看水势,挥手一指,艨艟巨舰,络绎不绝地朝鹿耳门开去。

活该荷兰鬼子失败。郑军舰队扑入脸前了,鬼子们还在梦中酣睡。他们没有料到,在这个风雨之夜会有大军冒死前来。鬼子失算了。

失算的还不仅是此,是郑成功正好开进了他们的军事薄弱区。荷兰头目揆一,是个诡诈的东西,早就在滨海筑起了两座城防。一座是赤嵌城,一座是热兰遮城。两城间的海岸线修筑了7座炮台,一律面向大海,若有军情,大炮齐轰,铁船也难免不沉。揆一本人驻守热兰遮城,另一位将领猫难驻守赤嵌城。两城相比较,赤嵌城易守难攻,所以他委派猫难防守。从地理位置看,进攻赤嵌城,必须从大港或鹿耳门通过。大港位于南面,海口宽,海水深,行船方便,但是,有10座炮台面朝大海,进入射程的任何船只休想逃脱。鹿耳门则是偏北的一个港湾。海水表面浅蓝,底下全是礁石,水浅的时候极难通过,不了解底细的船必然自动碰沉。这个危险的港湾荷兰鬼子当然不用兵力设防了。

诡诈的荷兰鬼子低估了中国人的聪明。郑成功熟知兵法,更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发兵前,对鬼子的部防就了如指掌。所以,敢在风雨之夜进兵,一来是冒风雨以奇制胜,二来是推测出了风向水位,完全可以通过鹿耳门。因此,进兵十分顺利。荷兰鬼子从梦中惊醒,开炮轰击,郑成功的舰队已绕过射程直扑鹿耳门。恰巧潮水上涨,行进顺利,转眼功夫,全都扑进禾寮港,火速登陆攻城。

荷兰鬼子眼见郑军攻势勇猛,连忙组织力量从海陆两面进攻。这一招也在郑成功的预料之中,攻城的队伍向前猛冲,后面的船队调头防卫。鬼子的船都是大船,装备精良,每条船上有二三十门大炮。而郑成功的船多是小船,每船只能安装两门大炮。两军硬攻,显然郑军不是鬼子的对手。郑成功早有部署,准备了10多只大船,船上载满火药及易燃物,驶近鬼子的大船,点燃火药,兵士们跳水泅走。这一着,荷兰鬼子完全没料到,大炮没法用,船大难逃走,被烧得狼哭鬼嚎。两艘大舰,眼睁睁被烧沉,其余战舰,边救火边仓惶逃走。

攻城的部队进展也很顺利。将士们按照预定的行动方案,一路正面进击,一路迂回到背后偷袭。正面进击的将士一路呐喊,拼死向前,荷兰鬼子哪里见过这么英勇的兵士?吓得持枪射击,手也在发抖。他们凭借武器,勉强防守。两军正在僵持,忽然敌阵乱了手脚。后路偷袭的队伍到了,正面的将士立即猛烈冲击,荷兰鬼子腹背受敌,惊慌失措,撂下枪支,纷纷逃命。郑军越战越勇,奋力拼杀,全面包围了赤嵌城。

郑成功大军把赤嵌城包围得水泄不通,派人向城里喊话,勒令荷兰鬼子无条件投降。

荷兰鬼子眼看大势已去,无心再战,却又不愿投降,要求撤到热兰遮城。郑成功听了,严厉拒绝,加强警戒,时刻准备攻城。荷兰总督揆一向后撤退的花招被拒绝,就派数百名兵士从后面袭击郑军,企图里应外合,解除围困,歼灭郑军。郑成功早有提防,数百名鬼子根本不是郑军的对手,激战半小时,全部成了刀下鬼。收拾了这股解围的荷兰鬼子,郑成功大军,收缩包围圈,步步紧逼,断绝了城内的水路。他们采取的办法是,围而不攻,扰而不停。断了水路,郑军不再攻城,只组织数股人马,不停歇呐喊,造出时刻攻城的声威,搅扰得城中之敌,如瓮中之鳖,急得团团转。开门决战,自知不是对手;关门歇息,又怕郑军随时破门进城。荷兰鬼子惶惶不可终日,勉强维持了三天,再也撑不住了,只好高挂白旗,投降。700多名荷兰鬼子乖乖举手缴械了。

赤嵌城荷兰鬼子投降的消息传开,台湾人民精神大振,不论是汉人,还是原住民,纷纷纠集一起,拿起武器向荷兰殖民统治机关发动进攻。荷兰鬼子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侥幸逃出的,连夜龟缩进热兰遮城再也不敢露面。热兰遮城成了荷兰鬼子暂时避难的据点。

偌大台湾岛,守土尽失,要凭热兰遮城坚持反攻,收复失地,谈何容易?揆一先生当然知道大势已去,但又不甘这么失败,于是使出惯用的伎俩,企图收买郑成功。揆一派通事前来求和,郑成功即问:哪天投降?

通事吱吱唔唔不答,却说:总督希望藩王撤兵,并愿送上劳师银十万两。今后每年交纳税银若干万两,另外进贡岛上土特产。

郑成功一听,怒发冲冠,他明白鬼子是要用金钱收买他,立即奋笔疾书,惩告鬼子头目揆一:

执事率数千之众,困守危城,何足以抗我军?而予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人皆不乐死于非命,予之数告执事者,盖为贵国人民计,不忍陷之于疮痍尔。今执事若知不敌,揭白旗,举城降,予当以诚相待,即命停战,严饬入城将士,秋毫无犯。且一听贵国人之去留,有愿留者,予亦视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固予之所壮也。然台湾者,早为中国人所经营,中国之土地也。久为贵国所踞,今予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尔归。若执事不听,可揭红旗请战,予当立马以观,毋游移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予掌中,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惟执事图之!

此篇文辞,虽是盛怒之言,然而却竭力遏制怒火,流泄纸页的文墨柔中有刚,展现了泱泱大国的胸怀胆魄。按说,揆一看了应该清醒头脑,放下武器,和平撤离。可是,一切鬼子都妄自尊大,习惯于称王称霸,竟然挂起红旗,宣示要战!

郑成功得到军报,冷笑一声,下令包围热兰遮城。同时,指挥大军扫荡荷兰船舰,全歼外围之敌。海上歼敌,进展顺利,又有几艘荷兰战舰连连被击沉。其余舰只躲进热兰遮城的水域,不敢再露头。攻城的战斗格外激烈,英勇悲壮。城上炮台甚多,弹火密集,郑军连连冲锋,兵士们都倒在血泊中,难以接近城门。如此硬攻,必然损失惨重。郑成功立即调整部署,由武装强攻,变为长期围困,伺机猛攻。为了统一思想,郑成功召开了军事会议,诸位将领全部参加,一致同意。会上,将兵力作了合理部署,既派出有生力量,继续围城,准备随时进攻;又组织兵士开发生产,广种粮食,以备长期战斗。

郑军围城极有耐心,从4月7日起始,一直围到年底。围得荷兰鬼子焦头烂额,慌恐不安。城内粮尽,已有1600人丧生;攻击弹尽,兵卒没有斗志了。看看时机成熟,郑成功下令夺取热兰遮城。时在1662年1月12日。各路将士早就盼望着这一天,接到命令,奋勇争先,杀上阵来。片刻功夫,鼓声炮声响成一团。敌人有炮,炮中无弹,没法还击。郑军速架云梯,爬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很快占领了外围,乘胜向内城进攻。不多时,即控制了全城,只有总督府在孤零零等待炮轰了。

荷兰鬼子怕死。那个当初挂起红旗公然宣战的揆一,终于没招了,为了苟且活命竟然挂起白旗,缴械投降了。

郑成功收复台湾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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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生基。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

十年始克复生基。

田横尚有三千客,

茹苦间关不忍离。

这是民族英雄郑成功笔下的《复台诗》。

郑成功挥毫泼墨的时候,荷兰鬼子的船只远去了,离开了侵占了38年的台湾。望着远去的帆影,郑成功心潮澎湃,写下了“开辟荆榛逐荷夷”的豪迈诗句。

的确,郑成功驱逐荷兰鬼子,又一次展示了中华民族豪迈气概!

时过境迁,让我们掀动历史的书卷,回头看一下郑成功接受揆一投降的条约。

永历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公元1662年2月1日),大明延平郡王郑,受荷兰国驻热兰遮城守将揆一降,订约如下:

一、郑荷双方停止一切敌对行为,容荷人进行投降;

二、荷人即将热兰遮城及所有堡垒军备品、宝物并其他公家财产,统行移交郑方;

三、荷人携去归途中必需之食粮及日用品;四、荷人得携去私人财产;

四、荷人得携去私人财产;

五、荷人得携去实弹之武器,以谋归途自卫,并得于退出时自行奏乐;六、荷人对华人一切债权债务,须持其账簿交付郑方处理;

六、荷人对华人一切债权债务,须持其账簿交付郑方处理;

七、荷人得将属于官厅一切文书薄册统行携往爪哇巴达维亚;八、郑方得于八日至十日以内将荷兰俘虏放回;

八、郑方得于八日至十日以内将荷兰俘虏放回;

九、郑方得将夺获之船只发还荷人;

十、郑方充分准备船只输送荷人及荷货归还本国;

十一、郑方得补偿荷人蔬菜牛豚及其他兽类等以相当之代价;十二、荷人因候船留居城中,华人不得任意闯入;

十二、荷人因候船留居城中,华人不得任意闯入;

十三、为切实履行本条约起见,双方互以代表为质;

十四、看守仓库之荷军,得于荷兰文官及军民人等上船后留驻两三日,会齐为质代表同去;

十五、关于其它事件,由双方同意解决之。

看了这个条约,令人好笑,荷兰鬼子就是鬼子,那种赖皮相暴露无遗,即使成为丧家之犬,也还咬住人家的裤角不放,企图咬出一点利益来。同时,我们也看见了郑成功的另一面,他不仅大义凛然,而且宽大为怀。只要能把这些洋垃圾早早清理出去,多付些清理费用也在所不惜。正由于郑成功不纠缠枝节小事,才使荷兰鬼子没有任何纠缠的理由,不得不收拾残部,草草上船,随风漂去。

因此,鬼子滚走后,郑成功远眺海际,心潮澎湃,落笔写下:

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生基。

十年始克复生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