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
我听说白血病可以用骨髓移植的方式治疗还是在1999年5月,说有个患白血病的男孩终于等到一个和他骨髓相匹配的人,但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却改变了主意……等我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男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那个人心里有没有难过,如果没有勇气坚持到最后一刻,那他当初为什么去做?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生命一点点离去而无动于衷呢?于是,我告诉自己,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像那个人一样。
经过咨询和报名登记,1999年9月19日,我成为上海骨髓库第9000名志愿者。2000年年底,上海骨髓库的一封信寄到我家,说有个17岁男孩的骨髓和我的前三项指标匹配,要我做进一步检验。当时,我的心跳得好快,上天竟然真的给了我一次机会。
当我去再次检验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共有5个人匹配,只来了3个人,另外两人没有了音讯,而已检验完的那两人都没有完全配上。我的心很乱,只剩我一个人了,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我是他的希望,唯一的希望!”焦急地等待了几天后,医院通知我,我们完全相配。我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住院的日子被定下来。2001年2月26日,我进入病房打下了第一针,打的这种促生长因子是为了刺激造血干细胞大量产生并释放到外周血液的(一共打5天,1天1针),然后对血液进行体外分离,提取出其中的造血干细胞再输给患者。一般情况下,只需要分离一次就可以了,但也可能会有特殊情况,比如我。
从我开始打第一针时情况就不妙,一直到第四天,需要的造血干细胞并没有按计划成倍地生长出来。医生说我是个特例,所以临时决定提前一天进行分离提取。因为如果不够的话,在时间上还能争取第二次分离。
这样,3月1日下午,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进行了第一次分离。那一夜,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结果,只有我睡得最安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提取出来的造血干细胞量不够,第二天必须再来一次。而且如果再不够的话,那就意味着手术失败,那个男孩就会死去。但是,所有这些任何人都没有告诉我,因为他们想让我睡个好觉。
3月2日早晨,当看到护士长端着打针盘子又进来的时候,我明白了。于是,振作精神,朝大家笑笑,继续打针抽血……窗外是焦急等待我的亲人和那个孩子的亲人。
进行了一半时,进来一位高个子的男孩。他很健谈,在陪我聊天中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后来,医生告诉我,他也曾是个白血病患者,脾气特别坏,生气时拒绝一切药物,还打医生和护士。但那天,他很会关心人,看到我有痛苦表情时,就马上问我,是不是哪里痛。也许人在经历过了生死瞬间后,都会改变很多,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会更加珍惜和别人相处的日子。
造物主竟会安排得如此之巧,第二次手术做完时,时钟刚好过了零点。3月3日,是我的生日。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我的吉祥日可以给他带来好运。这个生日,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我的生日,也可以成为他的生日。”还得等待,等待化验结果出来,因为最多只能做两次分离,如果这一次再不够……我简直不敢想象,真的好害怕。大概凌晨两点,门开了,男孩的父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几乎是冲到我面前:“够了,完全够了……”我哭了,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哭过,可是那一刻我却哭了。我真的太开心了,因为我,那个男孩可以获得再一次的生命。
早晨6点,我偷偷跑到无菌病房外。隔着窗户,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那个17岁的男孩。护士告诉我,从我的血液里提取的造血干细胞全部输给他了,现在他刚睡着。我只看到他宽宽的背影,他睡得很安静。
在住院的一个月里,所有人都对我付出了极大的关爱,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甚至是不相识的人。记得那天,一个素不相识的阿姨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眼角一直湿润着。因为她说的是方言,我没听懂。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儿子就在医院的另一个病房里,还没找到合适的配型。虽然我没听懂她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在替无菌舱里的那个男孩高兴,替他的家人高兴。那段日子,爱包围着我,令我快乐、令我感动,我像公主一样享受着这一切。我时常问自己:怎么可以得到这么多的爱?是谁给了我这样一个体验幸福的机会呢?
直到现在,每次想到有个生命因为我而存在,流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血,我就很开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相信,很多人不是没有爱心,而是不知道用何种方式表达。所以我想告诉那些有爱心的人,如果你可以忍受打针的疼痛,相信你一定可以忍受骨髓捐献的疼痛。相对于能救助他人生命的快乐,这点痛苦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一点点勇气和努力,你就可以挽救一个人的生命、一个家庭的幸福。
在此,我祈愿会有更多的人勇敢一点,迈出那小小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