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何事?”
“笑一笑。”
“……”
“笑一笑嘛!书儿喜欢笑起来的帝君,帝君的脸,笑起来才更好看。”
“胡闹!”
那女子本还咯咯笑着,一声回忆里的“胡闹”,却突然叫那女子如一丝轻烟,在他的眼前消散了去,无踪亦无迹。
东岳伸出手去,除了那藏在殿内疏影里的空气,却是什么也没握住。
万年过去,风中再闻不见故人香。
穿了一万年的岱袍依旧搁在檀木椅上,似是相同的位子,却少了个佳人在耳畔一声又一声的“帝君,帝君。”
袍子上用云丝在腰间串着颗圆润亮泽的夜明珠。他忆起这是她长姐,嫁给北海龙太子敖庄的月尧公主赠予她这小妹的。
那时她开心地捧着夜明珠来找他,一如平日的欢欣,现如今确是把眼里的珍奇宝贝也牵挂在了他身上。
那时,她眷恋他,他辜负她。
“帝君,帝妃在来岱宗殿的路上了。”牧尘子没走进来,只是立在门外朝着殿内的一片凄冷说道。
牧尘子是东岳帝君几万年前于茅山灭妖时捡来的孩子,他虽是寒门孤子,骨子却出奇的冷冽而顽硬。
东岳遇见他时,他十三四岁的瘦弱身板立在满地被妖物噬心而亡的尸体中,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眼睛里尽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凶光。
东岳俯手覆上他眉间,他似条件反射般握着短匕朝东岳刺去,却因过度虚弱偏了方向,只割下东岳墨袍一角。
而后的几万年里,牧尘子随东岳帝君往了那东岳道场岱宗山,习武修行降妖除魔,长成了个英气逼人的男子。
几万年后,当初的家仇已逐渐消忘,苦修虽未能身列仙班,却也换来一个不老不死之躯。与他来说,如今在这九重天上,师父东岳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当然,还有万年前那个嚷嚷着“牧尘子!快叫我师母!”的娇小女子。
“帝妃她来正殿干什么?”东岳帝君蹙眉问道。
“说是为帝君煮酒洗尘,另外,方才来报,说青丘北狐王也到了东岱宫宫门口。”牧尘子答。
东岳帝君轻叹一口气,终是没解开衣襟脱下那一身墨色华服,若不是天帝频频催促自己重归九重天,自己不定还要在岱宗山闭关到什么时候。
如今回到九重天上,有的人儿再也不见,有的人却接二连三相约。
“罢了,叫他们去膳厅等我便是,我即刻过去。”他沉和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俊逸英美的脸被殿内疏影遮去了神色。
——
“帝君!”火红色的身影望见门外来人,兴兴迎上去,举步间衣裾翩飞轻扬。白媚行了面礼,一双尖细脂白的手欲攀上东岳的胳膊。
“帝妃不必多礼。”东岳轻轻扫去她攀过来的手,将自己的手负起,一举一动,不露痕迹。
帝妃白媚的眼里扫过一丝愤懑,但转而又笑得魅惑众生:
“帝君可是累了?媚儿特地替帝君备了清酒小点,想是为帝君解乏。可巧父王也特地从青丘赶来看望帝君,今日我们一家就于此煮酒叙旧,何乐不为?帝君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