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麦冬到麦国挺家告知麦妃二偷鸡的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从东边的海平线升起来,但东边的海平线就像是被大火烧红了一样,海平线上的光线呈半圆形由里往外渐渐变浅的时候,麦国挺将麦妃二从床上叫起来,准备去找麦冬家赔礼道歉,麦妃二拉开房门揉揉惺忪的眼睛,披着衣服小跑着到茅屋后的简易茅厕尿塘里小便,那是一个装着半箩火灰的尿塘,草木灰是富含钙磷钾的好肥料,再加上富含氮的尿,就成了氮磷钾肥,拿去种菜或者种庄稼都是极好的肥料。
麦妃二积攒了一个晚上的小便压力很大,把尿灰都冲了一个深坑,最后尿把那个深坑也给淹没了,浑浊的尿液面上满是泡沫,那是因为那塘尿灰已经处于饱和状态了,该是拿到地里使用的时候了,麦妃二撒完尿使劲的抖了抖那个还在直挺挺的小斑鸠,把它收进裤裆里将裤头别进用粗布条做的裤带里,转身来到水缸旁,那是一个足足可以装得下一方水的水缸,是用乌石打制而成的,呈长方形,水缸里盛满了清澈的井水,那些水都是他的父亲麦国挺从村子附近的井里挑回来的,麦妃二拿起反扣在水缸上的葫芦瓢,打了两瓢水倒进水缸旁的木盆里,将葫芦瓢放回原位,蹲下身用双手捧着水来了个猫洗脸,然后起身用袖子使劲将脸上的水珠擦去。
“妃二,好了没有?”等在一旁的麦国挺问道。
“好了。阿爸!”
“好了就出发,去晚了就遇不到人了。”麦国挺昨晚就跟麦妃二交代好了,今天早上要去找麦冬家赔礼道歉,虽然已经知道麦冬家的鸡不是麦妃二偷的,但赔礼道歉是现在最积极最有效的办法。
两条猪尾吧辫一前一后出了麦国挺家的门,一条白色的尾巴也跟了出去。
猪尾巴辫是清朝男人的头发进化到乾隆末年的结果,开始并不是猪尾巴辫,是只有一个铜钱大的头上长出的一小绺头发,编起来只有老鼠尾巴那么粗,所以叫金钱鼠尾辫。
到了现在,已经有五个铜钱的面积可以长头发了,五个铜钱放在麦国挺的头上长出的头发跟五个铜钱放在麦妃二头上长出的头发是不一样的,首先粗细不一样,麦国挺的五个铜钱面积长出的头发是粗大的猪尾巴,而麦妃二五个铜钱面积长出的头发是细小的猪尾巴;另外就是长度不同,麦国挺留了近五十年的猪尾巴已经达到了他的屁股,而麦妃二留了十二年的猪尾巴只达到腰部。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两根猪尾巴辫都乌黑发亮,当然那不是洗发液的效果,而是汗水滋润头发的结果。
今天麦国挺的猪尾巴辫被解放了出来,打渔的时候和劳作的时候,他的猪尾巴辫都被束缚起来,以免影响劳作,戴着斗笠的时候把猪尾巴辫收拢藏在斗笠里,不戴斗笠的时候让猪尾巴辫像蛇一样缠绕着麦国挺的脖子,有时还会把猪尾巴的末端咬在嘴里,以免猪尾巴挣脱影响工作,另外,将猪尾巴咬在嘴里也好使劲。
麦妃二也会学着父亲的样子,有时藏到斗笠里,有时将他的猪尾巴缠绕在脖子上,有时也用嘴咬住猪尾巴的末端。
那条白尾巴,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三条尾巴向着村中的道路飘去,有村民看到打招呼。
“国挺叔,这是要去哪里啊?”这是个小辈,其实村民已经猜到了,因为这条路既不是去乌石村渔港的方向,也不是去乌石街的方向,凭麦国挺的性格是一定会赔礼道歉的。
“去麦冬家。”麦国挺也不隐讳,来了个竹筒倒豆。
“国挺哥,这是要去哪里啊?”这是麦国挺的同辈兄弟,乌石麦姓人家占到了百分之九十,遇到的基本上都是姓麦的。
“去麦冬家赔礼道歉。”裤裆着火直截(燎蛋)了当。
“赔什么礼道什么歉?”这个兄弟似乎有故意的嫌疑,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麦妃二偷鸡的事情呢?你就装吧!
“赔麦冬家丢失的鸡钱,顺便道个歉。”麦国挺若无其事地回答。
“哦,赔鸡钱。”村民呆呆的看着麦妃二,心想,真是奇了怪了,自己的孩子做了亏心事,这做父亲的麦国挺竟然不知羞耻,回答的如此干净利落,不遮也不隐。
“麦妃二,肌肉的味道不错吧?”这话有点讥笑的成分在里边。
“很香也很甜。”麦妃二也不甘示弱。
“这孩子,怎么偷了别人家的鸡跟没事人一般。”麦妃二昂首挺胸的走自己的路。心说:看吧看吧!好好的看看,看看麦冬叔家的鸡是不是我偷的,如果看出来了算你们厉害。
“这孩子怎么犯了错还如此的放肆,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圣旨口就可以胡作非为啦,开始偷陈家的猪仔烧烤,后来偷平步村吴家的鹅,这回又偷麦冬家的鸡,这样下去那将来不是成了贼皇帝了么?唉!麦国挺家就怎么生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呢!真是作孽啊!”
麦国挺对村民的问话回得理直气壮,他的理从哪里来,气为什么又如此的壮,难道这麦国挺是包庇自己的儿子偷鸡摸狗么?也看不出麦妃二被麦国挺打过的迹象。
麦国挺像平常一样走着自己的路,有时甚至比平时还要若无其事,就好像是上街或者串亲戚一样。随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家妃二没有偷,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麦国挺这样想着就已经到了麦冬家的门前。
白尾巴没有进麦冬家的门,知趣的原路返回了。麦冬正在洗脸,看到麦国挺父子来,抓紧时间来了个猫洗脸,那个年代,有几家人会用毛巾洗脸呢?
麦冬边擦脸边赶忙走过来迎接,麦冬家没有大门,也没有养狗,麦国挺父子俩轻松地进入院子,院子也并不宽敞,也许是在村中的缘故,茅草屋一共两间,较大的一间是正房,一共有三个房间三道门,小的一间是厨房一道门一个房间,两间房都是清一色的茅草房乌石墙。
麦冬媳妇拿了三个凳子让自己的丈夫和麦国挺父子俩坐,三个人就坐在院子里,鸡们虽然吃了早点,但似乎还是没有填饱肚子,所以三五成群的忙着在院子里寻找食物,母鸡带着小鸡在墙根下,石头缝里找寻食物,她找到一颗米粒大的白石头,高兴的叫着叼在嘴里哄孩子们吃,她并不是用石子哄孩子,而是每个鸡子的胃里都必须有这东西,这些石子是用来消化食物的。
大公鸡在一旁的墙根下找到了一个虫子,大公鸡“果果果……果果果”地哄着老母鸡快点过去分享,其实,大公鸡是另有企图的。
麦冬家媳妇泡了一壶茶出来,麦冬也进屋把那个乌石村人家家都有的葫芦水烟筒拿出来,手心里夹着毛烟和火柴交给麦国挺。
“你冬叔,今天不出海么?”麦国挺吸了两口烟先打开了话匣子。
“这两天正在晒网,可能要后天左右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渔民懒得出海,而是渔网的需要。
“今天我是专程带着妃二过来赔礼道歉的。”麦国挺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国挺哥,都是一家人,就没有必要赔礼道歉了。”
“你我都是为人父母,从教育孩子的角度出发,赔礼道歉是完全以应该的,妃二,跟你冬叔道歉。”麦国挺说着转向看着麦妃二。
“冬叔,对不起了,是妃二无知犯下了错,请冬叔原谅。”麦妃二装作真的是自己犯了错一样道了歉。
“原谅那是肯定的,最主要的还是以后要好好做人,你可是我们乌石村最有希望的孩子,你可不能让你爸妈失望,不能让我们乌石村人失望啊!”是啊!几百年上千年也不容易出一个带着圣旨口的人,要是麦妃二就一直这么偷下去,那可真的叫村里人失望。
“冬叔教育的是,妃二一定牢记。”心说:我本来就是个好孩子,那次偷猪仔烧烤例外。
“这是五百文钱,我按照市场价赔偿给你。”麦国挺从口袋里掏出五百文铜钱交给麦冬。
“国挺哥,钱就算了嘛!只是一只鸡,何必那么认真呢?”麦冬也有些难为情,不收吧!那毕竟是一只鸡,要是收吧!麦国挺和自己又是亲堂兄弟。
“这不是认真不认真的问题,这是做人的问题,妃二偷食了你家的鸡,本应跪着道歉,但我想既然我们兄弟,你的侄子犯错,就进行口头教育算了,我也不打算用棍棒教育他了,都已经十二三岁的人了,人有脸树有皮,响鼓不用重锤敲,是吧?妃二。”麦国挺看着麦妃二,问道。
麦妃二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跟父亲交流着。
“那我可不好意思了!”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家该得的,在我们乌石村,要养大一只鸡不容易。”乌石村的土地很有限,在有限的土地上,村民们只能种一些番薯,蔬菜什么的,其他的作物就很难再种了。
“那倒也是,可是……唉!妃二,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做人,不能再让你阿爸阿妈伤心了。”看得出麦冬也是个好心人,他一直在教育麦妃二要好好做人。
“谢谢冬叔,妃二记住了。”心说:是谁偷了你家的鸡你还蒙在鼓里,现在倒是只顾教育我,我麦妃二已经早就发誓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当然这些我是不可能现在跟你说的,就暂时让你认为你家的鸡是我麦妃二偷的,平步村的鹅也是我麦妃二偷的。
“好了,你麦冬叔,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国挺哥,要不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麦冬的媳妇也不知什么时候出门了。
两条猪尾巴辫子从麦冬家出来,往麦国挺家飘去,跟去的时候一样,只是麦国挺的衣兜里轻了,至于父子俩的心跟去的时候一样,只不过感觉了却了一桩事情而已。
从麦国挺家通往麦冬家的路和从麦冬家通往麦国挺家的道路,今天异常的干净,就跟刚刚打扫过一样,干净得连一片树叶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