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太阳距离海平线还有一竹竿高的时候,乌石村又响起了刺耳的锣声,很久没有听到锣声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要召开什么紧急会议了。
“当……当……当……”“大家快去看哪!麦妃二又偷鸡了。”又是那个大嗓门的敲锣人,听到锣声和他的呐喊声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是,麦妃二又偷鸡了,早上不是已经去失主家赔礼道歉了么?怎么又敲锣又呐喊的,难道还要大肆的宣传不成,其实,村里人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麦妃二又偷鸡了,鸡的主人麦冬于昨天晚上亲自告知了麦国挺,按照麦冬提供的线索,目击者是让他把这件事告到县衙的,但是麦冬考虑到自己和麦国挺是亲堂兄弟,以前麦国挺家经济状况好的时候还不止一次接济过他家,这是他一辈子记得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没有什么回报的,但他不想落井下石。所以他回绝了目击证人的上告县衙的建议。
他知道,一只鸡本来不值几个钱,可是一旦告到县衙,那鸡就升值了,差不多升值百倍,就像平步村的那只鹅,本来就值六百纹铜钱,最后麦国挺竟花了五十两银子。
麦冬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自己亲自找到麦妃二的父亲麦国挺,把事情摆明,至于赔与不赔都不重要,他麦冬的目的只是不想让麦妃二越走越远,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认定鸡是麦妃二偷的,麦妃二第一次偷猪仔烧烤,第二次又偷平步村人家的鹅,这次自己家的鸡丢失了,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麦妃二,麦妃二重点嫌疑,目击证人的出现更加麦妃二了麦妃二偷鸡的事实。
而麦妃二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他麦妃二有前科,所以,在村民们看来,哪家要是丢了鸡猪狗猫,首先想到的就是麦妃二,麦妃二成了乌石村村民的众矢之的,他就是跳进南海也洗不清了,麦有德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屡次陷害麦妃二,他要让麦妃二的圣旨口成为臭名昭著的哑巴口,让麦妃二成为乌石村村民的眼中钉肉中刺,让麦妃二成为败家子。
值得庆幸的是麦妃二的父母还理解麦妃二,也支持麦妃二,当然这个支持不是包庇纵容,所以麦妃二可以把被人陷害的压力分一些部分出去,让父母为他承担一些,不至于把他麦妃二压垮。
由于得到父母的支持,麦妃二扛过了第一次,这一次他也得扛住。
……
“当……当……当……”“麦妃二又偷鸡了,大家快去看哪!”
又是一个傍晚,还是那个中年男子,提着的还是那面锣,敲锣人手持还是那个棒槌,走的还是同样的路线。敲锣呐喊的人从祠堂的方向走来,顺着乌石村中的道路一直走到村子的西边,一边敲着锣一边呐喊,然后又原路返回,回去的时候还是敲着锣呐喊着。
“麦妃二又偷鸡啦!真是贼心不改狗改不了****。”有人大胆的咒骂道,看来麦妃二的圣旨口的影响力真的减弱了,要不这位村民怎么敢这样说呢?
“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麦妃二这辈子是只有做贼的份了。”说得倒也是,做贼也会上瘾的,就是害人也会上瘾的。
“我们乌石村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有名的贼啊!真是晦气!”乌石村向来民风淳朴,偷鸡摸狗的事情在麦妃二偷猪仔烧烤以前,那可以说是销声匿迹了,人们几乎忘记了还有偷盗这个词。
“还说什么有一张圣旨口呢!那他将来岂不成了做贼的皇帝!”这位取笑道,显然他是不相信麦妃二真的能当皇帝了。
“唉!这个麦妃二可害苦了麦国挺一家,符氏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一个贼呢?真是造孽啊!”这位倒是有点同情麦国挺的意思。
……
听到麦妃二又偷鸡了,村民们走出家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有的人甚至为了乌石村的荣誉而愤愤不平。
“当……当……当……”
“大家快去祠堂,今天要惩治偷鸡贼麦妃二。”
“当……当……当……”
“大家快去祠堂,今天又有好戏看咯!”
刺耳的锣声和呐喊声像一把无形的利剑刺痛了符氏的心,让她的心滴血,疼得她差点晕了过去,她不由得闭上双眼用左手抚摸着胸口,右手下意识的去扶住乌石墙,才没有晕倒。
她知道麦妃二是被人陷害的,她也想听丈夫的建议“想开一点”。可是怎么能想得开呢!她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撕咬,刺痛而且烦躁。
“妃二,我的儿啊!为什么你要受这样的侮辱呢!难道就是因为你那张圣旨口害了你么?要真是那样,还不如没有圣旨口呢!要是没有那张圣旨口,也许可以过平淡一些的生活。”可是仔细一想,“那圣旨口也不是可要可不要的,那是阎王爷那里就给安排好的。唉!孩子,你又得受苦啦!”符氏不禁流下泪来。
此时,麦妃二已经被绑着双手押到了麦家祠堂,村长知道麦妃二偷鸡后就开始召集村民履行他的职责,用村里的私刑惩治犯人是他作为村长应尽的职责。
麦妃二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根本没有用,屎盆子已经扣到了自己的头上,除了家里人和符九家还有那个麦有德,村里的其他人都认为他麦妃二是脏的,麦妃二成了乌石村的坏人,大家都开始怕他了,怕他偷盗的恶习传染给自家的孩子。
今天,麦国挺和妃大出海捕鱼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符氏不敢去祠堂,她怕受不了那种煎熬,听丈夫说,这回麦妃二会被杖责,至少也要打三十,或者五六十,她不敢去看,因为每一棒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一样,会让她承受不了的。
符氏不去祠堂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羞辱她的孩子就等于羞辱她,她在村民们面前会抬不起头,她没有脸去看自己的孩子受辱,虽然丈夫告诉她不要往心里去,可是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她羞愧难当,又气又恨,锣声和呐喊声虽然有所减弱,但还在一次次的羞辱着她,让她的脸涨得通红,然后又变得毫无血色。
“妃二,我的儿,你可不要怪阿妈!阿妈是因为不忍心看你被打……”
“妃三,你二哥又要被打了,你快去看看,如果二哥能回来就带着他回来,如果你二哥不能回来,你就回来喊阿妈,去吧!顺便叫上九家。”符氏叫妃三去祠堂看看情况,并及时回来汇报。
妃三出去了,直接奔往符九家的家,但符九家不在家,此时,符九家已经在祠堂里。
从海康县衙回来之后,符九家依然是麦妃二不离不弃的玩伴,因为他们是朋友,符九家也知道妃二哥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他这个证人属于旁系亲属,他没法为麦妃二申辩,他的申辩怎么敌得过人家的证言呢。
符氏忙着做家务,可是她的心却不在家里,早已到了祠堂,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有时却什么也没有做,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她在经受着心痛的折磨,虽然这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无辜的惩罚要好一些,但能好到哪里去呢!
祠堂的天井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享堂的三张太师椅上也已经坐上了它的主人,太阳还没有落入海平线,太阳的余晖柔柔的亲吻着大地,三个法官阴沉着脸,就像寺庙里龇牙咧嘴的雕像,审判即将开始。
麦妃二面对着祠堂跪着,被绑着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他挺直腰杆抬头看着享堂里的三个判官,其实他看的是后面的供桌上祖先们的牌位。
“麦家的列祖列宗们,你们要我为作证哦!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知道的,我麦妃二是被人陷害的,从上一次开始,我就是被人陷害的,虽然我麦妃二也做过错事,但我麦妃二已经懂事了,我再也不会去做那些给祖先们丢脸的事情了,还望祖先们明察,还我麦妃二一个清白,求求你们了!”麦妃二心里这样默念着,他的被绑着的双手抬了起来做着作揖的动作,他真的希望祖先们能帮他说说话,还他于清白之身。可是,可能么?
麦妃二的确是被人陷害的,三位审判官并不知道,站在天井里的除了妃三和符九家,也没有人知道麦妃二是被人陷害的,在三位判官和村民们看来麦妃二属于屡教不改的典型。第一次偷猪仔烧烤,本来打算将他填海的,但他以自己有圣旨口能让咸鱼翻身自救,可没隔多长时间,他又去平步村偷鹅,被人家告到海康县衙坐牢狱,他的父亲麦国挺花重金将他赎回,可屁股上的疤还未脱尽,他又开始在乌石村偷鸡,真的可以叫做大逆不道死不悔改。
这样的盗贼本应该严惩的,可是村里还从来没有如此猖狂的盗贼,村规民约里还没有针对他这样的盗贼的法律,再说,他麦妃二有圣旨口,这一点也不得不防,做人做事还是要考虑长远一些,要是麦妃二真的有圣旨口,那以后还不遭到他的报复才怪,所以三位判官心里很清楚该怎么做,但不严惩不足于服众,不严惩则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所以,经过三位审判官庭审前合议,决定给予麦妃二三十大板的惩罚,加上麦妃二是惯偷,三位法官一致认为应该加二十大板,总计给予麦妃二五十大板的惩罚。本来是应该加三十总共打六十的,但三位判官格外开恩,少打十棒,这也算是他们为自己留后路了,可这能算后路么?
他们三个不知道真相,但在麦家祠堂里的麦姓祖先们是知道的,他们非常清楚麦妃二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他们不能说话,但他们是真切的看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