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子
开学前一个月,妈妈就问我今年要交多少学费。我为难地说要交680元钱。妈妈什么也没说。但我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忧虑,从她蹙眉的瞬间看出了她的焦急。680元对于像我家这样经济一向拮据的家庭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放假前,我想利用暑假打工来凑齐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减轻妈妈的负担。可是放假回去后,在大街上转了三四天,人都晒黑了,还是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最后只得像斗败的公鸡扫兴而归了。回到家,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妈妈见了我这样子,疼爱地说:“孩子,妈明白你的心,你别再为自己的学费犯愁了,妈帮你想办法,你就在家做做家务,让我早点出去,多捡点东西,多卖几个钱,不也是帮妈减轻负担吗?”
每天早上起来洗衣服、扫地、打扫房间;中午和晚上烧水烧饭,每天倒也轻静安闲。唯一刺激我的便是妈妈带回的一股从垃圾堆散发的臭味。再看妈的打扮:头发蓬乱地缠着凉帽,衣服除护袖外皆被污渍沾满,袜子套在鞋上,直拉到膝盖处,还真有点抗战时期八路军的模样。只是背后一个大大的网袋改变了这一伟大形象,网袋里兜着几斤塑料和几个易拉罐。我静静地远远地看着妈妈这副“乞丐”样,想象着垃圾堆上众人争抢的场面。我去过几次,每当卡车到来之时,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奔到车后,仿佛车里藏着金子似的,还未等车厢打开,便手握钉钯到车上去扒。站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一股奇臭味,可她们却毫不回避。是什么促使她们这么做的呢?夏日炎炎,汗珠比黄豆还大,叭嗒叭嗒直滴进垃圾堆里。身体里水分蒸发光了,可没法喝水,只得忍到回家,才能解决口渴的问题。
我好想帮妈做点什么。可那奇臭拒绝了我,那高温阻碍了我,那众人的言语吓跑了我。使得我想和妈妈一起拾垃
圾的决心沉到了海底。妈每天都有收入,尽管非常之少。每天晚上回来,妈妈便把口袋里的钱摸出,待洗完澡后,便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个,一张张仔细清点,钱由于汗水和污渍的洗礼,面目全非,看上去灰溜溜的。对着镜子数了一遍又一遍,每数一遍我就见妈的眉头蹙一下。妈,你在着急吗?此时,我的心里比针刺还痛,我真想拥有天下所有财富,去慰藉妈那颗焦虑的心,那颗为儿女操碎的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每天拣垃圾的工作从未停止。妈那块包钱的小手帕变得鼓鼓的了,妈的身体也削瘦了很多。隔三岔五妈妈便手捧着小手帕到商店里去换取十元的整钱。妈妈每天晚上坚持要数一数凑起的钱。开学的日子近了,交钱迫在眉睫,妈数钱的次数增多了,白天也要数好几次。钞票变得又破又烂。一夜,妈妈正数着钱,我便走过去,看着她数。可妈见我来了,手却僵住,停下了数钱的动作。“妈,让我帮你数吧,你太累了,歇息歇息吧!”我一边说一边准备从妈妈手里接过钱,可妈退缩了,把钱藏在背后,责怪地说:“怎么?小看妈啊,以为妈老了,连钱都数不清啊!过去,过去。”我趁妈不注意,一把从妈手里把钱抢了过来,清点起来。妈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坐在床沿上看着我。我点了又点,心中感慨万千:只有400元,离学费还差那么多。我有点惊讶和失望,可是很快我又骤然明白过来。挨着妈坐了下来,彼此都默默无语。
临近开学的几天,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开学前一天晚上,妈兴奋地对我说:“莲,别担忧了,学费凑齐了,明天你就安心地到学校去吧。今晚早点睡,明天乘车怪累的。去后,好好用功,为妈争点光,妈最高兴了。”妈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了。我想问妈钱的来历,又怕增添妈妈的伤感。我默默地上了床,闭眼装睡着。妈把钱留在我枕边,为我关上了灯,轻轻走了出去。我心中烦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两个月中的一幕幕。我坐了起来,拧亮了灯,打开结实的小手帕,数了起来。十张又破又烂的十元钞映入眼帘,有些刺目,我盘算着明天先到商店里为自己换回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闭上眼重新躺下,一张张破旧的钞票仍在我头脑中飞舞,跳跃。
钱,难道有相貌之别吗?那一张张钞票虽破旧却渗透着妈的汗水,浸满着妈对我的爱。
钱,难道有相貌之别吗?那一张张钞票虽破旧却渗透着妈的汗水,满浸着妈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