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学雷
1995年8月,我被分到一个叫羽阴村的村办小学任教。
小村子偏僻荒凉,贫困落后。女友燕知道后,一纸信笺,很果断地提出和我分手。
在一个碧空如洗天高云淡的上午,万般无奈的我揣着工作分配介绍信及爱情分手信来到羽阴小学。
学校的尊容让人“惨不忍睹”。一排低矮的房屋,可能是教室,因为里面传来阵阵的打闹声;四周的院墙,断砖颓垣,一块不大的操场上堆满了玉米和玉米秸,勤劳的村民们正在上面热火朝天地进行“大生产运动”。
一位长得很像电影《凤凰琴》里“余校长”的校长接待了我。
他一边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一边连声说:“委屈了,委屈了。”然后,他把我领到一间教室门前,说:“你教这班吧!二年级。先进去和孩子们熟悉熟悉。我还要去地里翻会儿地瓜秧才能来上课。”
我说,您忙您的。
原来,这是一所不完全小学。共3个班,教职工1名,就是刚才那位要回去翻会儿地瓜秧才能来上课的校长。
透过残破的窗户,一眼就看见教室里的孩子们乱成一团,有跑的有跳的有吵的有闹的。见我进来,他们犹如见了外星人,马上静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穿的衣服又脏又破,邋邋遢遢。不用说,我讨厌这鬼地方。于是,我比较多地让其“自学”,从不给他们备课和批改作业。
我天天躲在宿舍,疯狂地给上师专时的同学写信,疯狂地练习吉他。我准备练好吉他去南方唱歌,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地方。
那时那地,能够感到不错的校长和校长老婆待我极好。
校长也知道我鄙视这地方。他有时瞅瞅孩子,再瞅瞅我,嘴里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只有转过身偷偷地叹口气。
至于校长老婆,她每每来找校长回家干一些诸如翻地瓜秧之类活儿的时候,总要给我捎几个熟鸡蛋,再不就是热馒头什么的。而且还一个劲地夸我“琵琶”(吉他)弹得真好听!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天阴沉沉的。
给孩子们“讲”了会儿课,觉得浑身不舒服,上下眼皮直打架。我让孩子们自己看看书,然后走下讲台,拉了把椅子,坐下后趴在黑板前靠窗的一张空闲课桌上。
外面凉爽的风穿过已没有玻璃的窗户吹在我身上,不一会儿,我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睁开眼,啊……我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外面正瓢泼似地下着大雨,在我面前的窗台边站着两个瘦弱的男孩,光脊梁,一边一个扯着又脏又破的衣服,正为我遮挡着狂风卷进的雨水。
猛烈的狂风吹得两个孩子几乎睁不开眼,雨点肆虐地打在他们身上,雨水叭答叭答地从裤管上流到窗台上。
转过头,我又看到座位上的几个小女孩正使劲地咬着牙,转动着细小的胳膊,帮另外几个男孩拧衣服上的水。
我不由一颤,原来他们是被窗台边的两个男孩“换下岗”。
再看看窗台上的两个孩子,被风雨袭击得正瑟瑟发抖……
我的眼眶里早已溢满了泪水,想想自己一个月来对这群孩子不公平的态度和做法,我的心不由一阵抽搐,似乎要滴血!
“老师,您醒了……”窗台上一个男孩看见我呆呆地怔在那儿,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醒了,你们的老师醒了,彻底醒了!
当天晚上回去我就把吉他砸了。
我决定留下来,并试着用爱心去培育这群我曾经不爱的孩子以及用爱心去浇灌这块我曾经不爱的土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年终全乡统考,那群孩子的成绩列第一。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乡里开了表彰会。领完奖后,校长拉我去他家喝了整整一下午的酒。
我决定留下来,并试着用爱心去培育这群我曾经不爱的孩子以及用爱心去浇灌这块我曾经不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