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园月夜:最优美的校园美文(时文选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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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爸爸的腌菜罐

文/A·W·克伯

从我记事时起,那个大大的腌菜罐就放在父母卧室内梳妆台旁边的地板上。

每天晚上,当爸爸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把他的口袋倒空,把里面的每一枚硬币都投进罐子里。还是小男孩的我对那些硬币落在罐子里发出的碰撞声很着迷。当罐子几乎还空着的时候,它们落进去时发出的是快乐的叮当声。随着里面钱币的逐渐增多,那声音听起来就变得越来越沉闷了。等到罐子快要装满了,声音差不多就哑巴了。每当太阳穿过卧室的时候,我就蹲在罐子前的地板上,带着无限仰慕的心情看着那些闪亮的硬币。

罐子满了,爸爸就会坐在厨房的餐桌边,把那些硬币用纸卷起来,然后再拿到银行去把它们存起来。把那些硬币拿到银行去存起来一直是一项庄重的工作,我们通常是开爸爸的那辆旧卡车去。它们整整齐齐地堆在一个纸盒里,就放在爸爸和我之间的车座上。每一次去银行的时候,爸爸都满怀希望地看着我。“那钱是使你远离纺织厂的可靠保证,儿子。你的未来要比我好,这个古老的工业小镇不能阻止你向前发展。”每一次,把那盒卷成卷的钱推进银行的柜台,递给出纳员,他总是骄傲地咧着嘴笑个不停。“这些是我儿子将来上大学的基金,他这辈子不会像我这样在工厂里工作。”

每一次存完钱,我们都会在冰淇淋店停下来买两个冰淇淋蛋卷。我的那一份总是巧克力的,而爸爸的则总是香子兰的。冰淇淋店的职员递给爸爸应找的零钱时,他总会把那些硬币摊在手掌心里给我瞧。“我们一回到家,就又可以开始我们的储蓄了。”

他总是让我把第一个硬币投进空空的罐子里。当它碰到罐底发出快乐的脆响时,我们就相视一笑。“你上大学就全靠这些一美分、五美分、一角和二角五分的硬币了。”他说:“你会上大学的,我一定会让你上大学的。”

许多年过去了,我完成了大学学业,在另一座城镇里工作。有一次,我去看望父母,我到他们的卧室里打电话,注意到那个腌菜罐不见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被拿走了。

凝视着梳妆台旁边过去常常放着那个罐子的地方,我的喉咙里结起了一个硬币。我的爸爸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从来没有给我讲过决心、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价值观。但是我从这个腌菜罐的身上却获得了所有这些美德,其影响远远超过任何华丽的词藻在我心里达到的深度。

结婚的时候,我把这个不起眼的腌菜罐在我童年时期的重要作用告诉了妻子苏珊。在我的记忆中,它至少表明了一件事,就是我的爸爸是多么地爱我。不管家里的日子多么艰难,爸爸总是坚持不懈地往那个罐子里扔硬币。甚至在爸爸被工厂解雇的那个夏天,在我们的餐桌上一星期要出现好几次干豆子的情况下,爸爸也没有从那个罐子里拿过一分钱。当爸爸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我,他总把番茄酱倒在我盘子里的豆子上,以使它吃起来味道更好一些。

“当你大学毕业后,儿子,”他眼睛里闪着光,“除非你想吃,否则你将再也不必吃豆子。”

我的女儿杰西卡出生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我和妻子到父母家里去和他们一起庆祝节日。晚饭后,妈妈和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轮流拥抱他们的第一个孙女。后来,杰西卡开始轻声地哭了,苏珊就从爸爸的怀里接过她。“大概要换尿布了。”她说着,就抱着孩子到我父母的卧室里去。

苏珊回到起居室后,我看到她的眼睛有些潮湿。她把杰西卡抱给爸爸,然后牵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领着我走进父母的卧室。

“你瞧。”她轻轻地说。我顺着她的目光向梳妆台旁边的地板上看过去。令我吃惊的是,那儿放着一个旧腌菜罐,罐底已经被硬币铺满了,就好像它从来不曾被拿开过。

走到腌菜罐旁边,我把手插进口袋,掏出一把硬币,投进了罐子里。我抬头,看见爸爸正抱着杰西卡轻轻地走进卧室。我们的目光相遇了,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也和我一样激动。我们默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每当太阳穿过卧室的时候,我就蹲在罐子前的地板上,带着无限仰慕的心情看着那些闪亮的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