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月后,从平顶山玻璃厂学习掌握了整套工艺的张根全回到了厂里,成为厂里的技术员和最年轻的班长,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山东小将。玻璃厂正式投产后,他这个班生产的玻璃质量好、产量高。采购商一眼看中的都是他们班里出的产品。一时间,他们的产品远销新疆、江西等地,产品供不应求,给厂里带来丰厚的利润。而其他班组生产出的玻璃因为质量不过关,摆在那里卖不出去。九江来采购玻璃的老板看中了根全这个小人才,便悄悄找他谈话,许诺给他高工资、高待遇,他婉言谢绝了。这个老板还是不死心,又接二连三地写邀请信。虽然他都一次次谢绝了,但他从这件事情上又一次认识到奶奶教他实实在在做事、实实在在做人的好处。只要踏实做事,一定会有人欣赏、有人重用的。
当玻璃厂订单供不应求时,其他班组的人打起了歪心眼,玻璃装箱时,把不规格的甚至有点破损的玻璃也混装进去,结果被客户发现,屡屡退货,厂子的信誉一下子就不行了。生产出来的玻璃堆了那么多卖不出去,货物滞销,生意一落千丈,工厂损失惨重,工人连工资都发不出去,人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根全目睹和经历了玻璃厂从兴旺到衰败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诚信对于一个企业该是多么的重要,诚信就是一个企业的生命、一个企业的根本。这是玻璃厂留给他的最深刻的教训,也是一份最珍贵的经验。
在工厂最为困难的时候,根全苦思冥想,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想家乡的许多建筑,包括民用建筑都需要玻璃,他们的规格也不需要那么严格。如果联系好了,也可以把厂里堆放的玻璃推销出去,顺便还可以收购家乡的玻璃瓶子作为生产原料。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厂长,正苦于没有出路的厂长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试,于是,张根全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回归故里的长途汽车。
在北京学木工的日子
下了汽车,酷热的夏日热得他浑身冒汗。刚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在北京做木工活的叔叔,他便和叔叔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叔叔夸他是国家正式职工,他没吭气,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他问叔叔在北京干木工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叔叔说800元左右。时值1991年,一个月能挣800元是很不错的。小根全心里算了算,自己在玻璃厂干,效益好的时候一个月才挣200多元。眼下玻璃厂连工资都发不出,他突然有了一种改行学木工的想法。他问叔叔木工好学吗?叔叔说要想学,必须热爱……这时,他的心思全都到了北京。北京有天安门、有故宫、有长城,有本事的人才能在北京干。他特别想去北京见识一番,无论如何,去北京见见世面也好。叔叔说他第二天就去北京,人小主意正的根全再没多想,回家给父母做好工作,并给玻璃厂拍电报请了一个月的假,第二天便随叔叔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从来没坐过火车的根全在火车上就给自己的前景绘制了一幅美好的蓝图。到了北京,地铁站的现代与宏伟,让他大开眼界,他觉得北京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还要大。叔叔把他带到丰台区家具厂,休息3天后,给他找了一个装砖的活,1天15元。装了3天砖,他的手上磨得全是血泡。又换了份在火车站铁厂捡废铁的活,谁知这种活比装砖还要辛苦,只干了1天,身上手上到处都被铁渣扎伤……这时,他才知道要想在北京站住脚,没有过硬的手艺,光靠打零工、下苦力是不行的。心里虽然懊悔,却又说不出口。这一切,叔叔都看在眼里,叔叔有意要磨炼他,让他自己提出来学木工。如果走回头路,这不是根全的性格,不服输的根全终于下了决心,要学木工,要像叔叔一样靠手艺在北京打拼。
人生的路有许多条,根全没有想到生活竟然把他推上了木工生涯的轨道。他成了叔叔的徒弟,3年学徒期间,管吃管穿不发工资,平时不许随便外出,不许看电影,还要给师傅打饭、刷碗、洗衣服、伺候师傅。有一次叔叔要喝水,没有开水,他端来自来水,叔叔当众把水泼在他的身上。根全从不会低声下气的求人,无奈之中,他只好到别人那里要来开水,叔叔还要他再去买白糖……在那背井离乡的地方,他从叔叔身上体会不到一点儿长辈的温暖。有多少次他都想赌气回去,但依然是不服输的性格让他咬牙坚持了下来,而且,叔叔愈是刁难,他愈是下决心要学好木工技术。
有一次,叔叔给他一个下料的单子,上面列了一个公式,也不讲其中的道理,只告诉他,让他自己按公式计算去下料。根全按照在学校学的计算方法,怎么算都不清楚。他去问叔叔,叔叔不但不告诉他,反而狠狠地训斥他,并说如果学不好就回去。这种话反而让倔强的根全产生了一种逆反的冲动。他拿着单子扭头就去找一位浙江的木工王师傅,向王师傅请教。根全的叔叔对根全的态度,王师傅也有些看不惯,善良的王师傅耐心地给根全讲解了其中计算的奥妙。根全欣喜万分,1个多小时,根全就把叔叔要的料全部下完,而且尺寸做得既标准又规范。这让在一旁静等结果的叔叔既惊讶又高兴。叔叔用一种近似冷酷的方法激励着好强的根全,让他在万般艰难中摸索出一条适合自己生存的路子,历练出一种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的能力,在漫长的人生中学会一种养家糊口的真本事。叔叔不动声色、冷静地观察着小根全的进步。
浙江王师傅热忱的态度,让根全在困难的时候看到了希望。在陌生的异地他乡,感受到一种亲切,一种温暖。在学徒的日日夜夜里,辛苦劳累他都不怕,怕的是学不到东西。现实告诉他,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从此,他对王师傅倍加尊重,一改往日遇事不求人的倔犟劲,在随后的3个月中,根全完全是憋着一股劲,狠下心来要学好木工活。他经常故意找机会呆在王师傅身边问个不停,王师傅看他那么虚心好学,便也诚心地手把手地教他。出乎叔叔意料,仅仅几个月的工夫,聪明勤快的根全已经在王师傅那里掌握了木工的基本技术,竟然一天能做出够几个木工用的料。知识不仅给根全插上了飞翔的翅膀,而且给富有心计的叔叔也增添了承包木活的胆量。叔叔木活的效益月月递增,冷漠的面庞在根全迅速的进步中渐渐绽露出欣慰的笑容。
10月份,正是北京的金秋季节,根全干的木活不断得到同行们的夸赞,他抑制不住快乐的心情,每天干活时禁不住哼哼唱唱,只图速度快,不注意安全,一天在下料时,一不留神把右手按在了电刨子上,顿时,右手手掌的掌面被整个搅成肉酱。丰台区医院不敢接受,又被送到北京201医院。张根全幸运地碰上一位70多岁的老军医,老军医看到根全血肉模糊的手,感叹地说,从没见过这种难以下手的伤口。老军医看着年轻稚气的根全,又安慰鼓励他说:"孩子,你年轻,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快。我虽然没有100%的把握给你缝好,但我有80%的把握,你要有信心配合我。"根全的手术整整做了4个小时,缝了40多针,伤口缝合得简直和纱窗一样细密。手术做得很成功。在医院忍受剧痛且不说,光医药费四五天就花去四五千元。在昂贵的药费无法支付的情况下,根全只好回到老家慢慢养伤。
柳暗花明又一村
根全回到家,每天坚持去县医院换药。换药的大夫看到根全缝合的伤口,十分震惊,他们说,根全的伤,别说是县医院,就是整个山东省的医院也不会缝合得这么好。根全对远在北京的老军医充满了感激。由于伤势太重,恢复比较缓慢,伤口又继发感染,人们都说他的手从此就残废了。听到这些话,看着自己不能活动的右手,他觉得自己刚刚16岁,人生的路才开始就遭此巨创,满腔的抱负将要化为泡影,心中十分难受,常常唉声叹气,苦闷不堪。2个月后,就在根全的伤口渐渐愈合的时候,一日,邻居家的一位婶子要换铁锨把。根全想帮助她,但怎么也拿不住斧子,这个婶子指着他的手便又说了一通不能再干活了的话。这一刺激,根全倔强的那根神经又绷了起来,那位婶子扔下锨把回家了,根全就先用两只手握起斧子换锨把,每砍一下锨把,右手便疼痛难忍。因为他的伤手经常不活动,大拇指的肌腱和整个手掌长在了一起。他咬着牙,心想,我不怕痛,我就让你痛、痛……一下,两下,在他忍痛、连续地狠砍过程中,竟然将连着的肌腱神奇地震开了,他一阵狂喜,虽然痛疼,但他的手能够握住斧头了。
从那以后,他没事就找料做一些小板凳,还主动帮助乡邻们修理家具。随着他的手慢慢地恢复了自如,他的心也由一片黯淡变得明亮而欢快起来。1992年春节刚过,养足精神的根全,收拾好行装,再次去了北京。
这次到北京的根全,没有了第一次的迷茫与胆怯,他凭借自己的木工技术,直接就考进北京朝阳木器厂。老板给他的任务是做整套的家具,这对根全来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做的家具就被验收为不合格,老板不仅训了他一顿,还扣除了他1个月的工资,连生活费都没有。这次失败对生性好强的根全来说,是一件好事,不仅打击了他的年轻气盛和自以为是,也使他沉下了浮躁的情绪。他认真冷静地总结了第一次失败的原因,第二个月在工友的帮助下,他圆满地完成了老板交给的任务,当月就拿到了800元的工资。在以后的活路中,他善于总结经验,木工技术也逐步成熟和完善。他的工资也月月递增,当年就给远在家乡的父母寄去了6000元。
1993年3月,生意十分红火的朝阳木器厂接手了北京西单礼十路光达大厦的装修工作。施工期间,根全干活认真,买料时诚实节俭。在3个月的工期中,赢得了老板的喜爱和信任。老板常把自己的车交给他,根全便是在那个夏天学会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