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革命时期,李宗仁与蒋介石一直是冰炭难容的对头,抗战八年间为民族大义,他俩摈弃前隙,走到了一起。但是战后,蒋介石又察觉到李宗仁和他的新桂系又有异动。通过毛人凤保密局的长期监控,发现李宗仁正同美国人勾结起来,紧锣密鼓地实施着逼蒋下台的计划,想要取而代之。
而在国民党政府改选中,李宗仁又“忤逆”蒋介石的想法,同孙科争夺副总统的位置,并且最终超过孙科的票数,得到了蒋介石不希望他得到的职位。
在国共战争中,蒋介石的嫡系——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所率三个兵团,总计30多万人马,被解放军合围于永城东北一个不到10公里的圈子内,危如累卵。蒋介石下命令,要华中“剿总”副司令宋希濂率第十四兵团前去解围。想不到身居华中“剿总”司令要位的白崇禧,不许宋希濂出动。对此,蒋介石火冒万丈,亲自给白崇禧打电话。听命于李宗仁的白崇禧坚决不退让,两人在电话里吵起来,气得蒋介石把电话机也摔了。
1949年1月1日,国民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蒋介石无奈发表“求和”文告。21日,他正式宣布交权引退,由李宗仁出任国民党南京政府“代总统”。随即,他返回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镇。
2月的丰镐房内,阴风恻恻。蒋介石披着厚重的大衣站在窗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突然,他问立在门口的毛人凤说:“人凤,你说我们跟共产党斗争不利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毛人凤的神经开始绷紧。他知道国民党的军队节节败退,就说明国民党与共产党相比,已形成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他怕自己说得不到位,让蒋介石觉得他没有思考能力,又怕缺点说得太多,惹恼了蒋介石。思量半天,毛人凤犹犹豫豫地回答:“我们缺乏认真尽职的态度,缺乏以大局为重的观念……缺乏无私的奉献精神……缺乏……”
“说下去。”蒋介石用鼓励的眼光看着他。
“缺乏团结一致的力量。”毛人凤想到了戴笠“团结如家庭、同志如兄弟”的原则,脱口而出。
“不错,说得不错。”蒋介石背着手踱开了方步,然后侧过头,用十分凝重的口吻继续说:“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我们却有几个敌人。杜聿明困在永城,白崇禧见死不救,是共产党打败了我们,还是内部的捣乱分子?有时候,内部的捣乱分子比共产党的危害还要大!白崇禧那么猖狂,是因为南京有他的后台!可是我们呢?还施以妇人之仁,给他高官厚禄,让他养尊处优……这个问题不能犹豫,应该彻底解决了。”
蒋介石说到这里,毛人凤豁然明白:蒋介石是要拿李宗仁开刀,找自己来,就为让自己执行这个意愿。他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怕的是,执行不成身败名裂;激动的是蒋介石只有对最信任的人,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全盘付与。
想到这里,毛人凤心潮汹涌,就地一个立正,向蒋介石表示说:“人凤保证完成总裁交给的任务。”
蒋委员长的眼里露出了笑意,他才露出一个话头,毛人凤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明这个人十分聪明和能干。他十分感慨地说:“戴笠在世时,多次在我面前推荐你,迟至今日,才倾心相见,这说明戴笠没有看错你,是我看轻你了。”
毛人凤从来没有听到蒋介石如此直接地表示对他的欣赏,一鼓作气,连忙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觉得可以让叶翔之主持,因为他是行动处处长,专管暗杀业务。而且他在军统局的时间很长,对于各方面情况都很熟悉。”
蒋介石连忙摇头说:“不妥不妥,叶翔之是文人出身,他自己不会杀人,会另外再找人动手。这样一轮轮扩大知情人,更容易惹大麻烦。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看沈醉就很合适。他组织过很多次暗杀行动,人也很可靠。”
毛人凤连忙说:“我也想到了他,只是他现在人在保密局云南站站长的位置上,回来不太方便。既然委员长下了命令,我就通知他立刻回来。”
沈醉在昆明接到急电,知道是蒋介石找他,立即乘飞机回到南京。刚住进招待所,毛人凤就来带他去见蒋介石。
蒋介石似乎很满意,“嗯嗯”两声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踱着步,神情严肃,声音也压得低低的,说:“这次行动,事关党国安危。做这项工作,首先要有荆轲那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精神。你以前的成绩很出色,特别是戴笠遇难后,你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寻找他的下落,这种豪气确非他人能比。这次所以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你来办,也就是觉得你忠诚为国是一个好同志,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党对你的信任。”
毛人凤在一旁听着,心里满是嫉妒。
沈醉连忙表示:“请委座放心,我决不会辜负委座对我的期望,不成功,则成仁,任何牺牲在所不辞!”蒋介石很高兴,夸奖道:“好样的,我相信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说完这句,蒋介石的口气又严肃起来:“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要从速布置,做好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就要绝对完成任务!”
“是!我们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圆满完成领袖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毛人凤和沈醉齐声回答。
从蒋介石的官邸出来后,沈醉有些怀疑地问:“毛局长,真的是要去刺杀李宗仁吗?蒋委员长叫来咱们吩咐任务,却没明说呀!”
毛人凤说:“蒋委员长历来都是这样的,他要杀人时决不指明道姓。我们若猜不着时,那就是我们糊涂了。没有这点机灵,怎么能在领袖跟前混呢?你以为自己很优秀了吗?我告诉你,你还差远了呢。”
第二天,毛人凤和沈醉就刺杀李宗仁的办法进行密商。参加者还有潘其武和叶翔之。经过密商,决定先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人担任暗杀,另一部分人负责监视,主要是防止李宗仁逃离南京。
随后,毛人凤向保密局的经理处与人事处下达命令,凡是特别行动组急需的东西,都应尽量予以满足。一周后,刺杀行动的具体部署出来了。
暗杀李宗仁的工作由沈醉主持,毛人凤选派了秦景川、王汉文两个人作为沈醉的助手。秦景川一向在军统看守所中担任杀人的工作,枪法准确,也很沉着。王汉文为东北惯匪,从小干杀人越货勾当,能以手枪射落空中飞鸟。沈醉在军统中也一向是有名的神枪手。李宗仁当时住在傅厚岗后面,他的汽车进出转弯时速度很慢,从两面同时射击很有把握。为了侦察李宗仁的行动,特别行动组还在马路通向李宅的转角处开设了一个旧书摊子,一面可掩护侦察,一面可以在决定行动时利用这里多站几个人不易被发觉。
特别行动组还准备了另两套方案,第二套方案即利用李宗仁外出的机会,让杀手以车胁迫李宗仁的座车停下后,然后再行狙击。第三套方案,是利用李宗仁乘坐飞机的机会,制造空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能搪塞四方。
为了防止李宗仁突然离开南京,特别行动组分别派人在光华门外飞机场附近一条小街上开设一家小杂货店为掩护,如发现李到机场乘飞机就立刻报告毛人凤,通知空军,准备用战斗机在空中将李的座机击毁。当时桂系军队有一部分在安徽,为了防止李等乘火车走,便在江南铁路车站附近买了一个小木房子,派人摆设香烟摊,监视行动。此外,在汤山附近通杭州的公路上,特别行动组也派了两个人开设一家小饭馆,担任监视。毛人凤拨给特别行动组两部速度最快的小车,准备在李宗仁坐火车或汽车离开南京时,可以追到半路上去进行狙击。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沈醉、秦景川、王汉文等执行人员每个人都准备好了两支手枪,弹头内都注入最猛烈的毒药,只要射中身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引起血液中毒而无法救治。李宅附近的旧书摊上也准备好一支手提机枪和几颗炸弹,作为掩护和加强行动的用途。毛人凤怕李宗仁在那几天不出来,又叫沈醉在李的住宅附近进行勘察,以便蒋介石命令下来后立即执行。
总之,所有李宗仁的出路,毛人凤都伏下了杀机。部署形成方案后,他详细向蒋介石作了汇报。蒋介石听罢,表示满意,随后又叮嘱毛人凤说:“设想可以大胆,行动定要谨慎。眼下,白崇禧正在武汉发出‘恢复和谈’的呼声,程潜、张轸这些人亦附和响应,并提出要我下台,他们把我置于和平的对立面,是想糊弄舆论。如果这个时候,李宗仁离开南京,很可能是去武汉拥兵逼宫,因此,在南京以外的任何地方对李采取行动,都无须向我请示。但如果李宗仁安居南京不动,你们万万不可造次。元旦那天,我也要发表个文告,提出和平的口号,你要注意一下各方面的反映,尤其是中共方面。”
毛人凤立刻明白蒋介石的用意,只要中共方面显示出积极态度,整盘棋子就活了。为此他又亲自物色了一个杀手做沈醉的副手,此人叫段云鹏,绰号“云里飞”、“赛狸猫”,是京津一带有名的大侠“燕子”吕三的高徒,自幼练得一身武艺,轻功尤为了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和毛人凤沟通后,提出一个建议。就是自己先摸进李宗仁的家里,打开李宅的后门,把人放进去,分头将李家的男女人口捆绑起来,向李宗仁“借”几个钱用用,说是要回老家,没有盘缠,等到把金银财宝搞到手,便开枪把李宗仁打死,从后门撤走,整个行动,就跟打劫一样。
毛人凤觉得这个计划不错,既能达到目的,又不暴露政治意图,便慷慨地对段云鹏说:“我已从空军那里给你们备好了专机,任务完成后,全体参加行动的人员和家属马上撤出南京,一切损失都由保密局负责赔偿。”
半夜11点,段云鹏带领行动组的人员来到锡拉胡同12号李宅,瞅瞅四下无人,一个猫腰窜上房顶,匍匐在瓦面上朝里看,发现住在中院的李宗仁夫妇尚未睡觉,两个女佣正低着头缝棉被。他正在准备发信号通知沈醉,正在这个当儿,李宅来了“客人”。
段云鹏觉得蹊跷,攀住屋檐,一个黑蛇绕柱,滑到了窗户旁,隔着窗根子朝里看,暗幽幽的,只看得清人影,于是,把耳朵贴在窗缝上,也不知说话的人声音太轻,还是“云里飞”的听音功夫不到家,什么收获也没有。
由于这个意外,沈醉临时决定,改用地雷爆破的方法,只要放好了定时器,人全部撤走,就不会留下痕迹。于是,他迅速召来技术总队的人,指导段云鹏的部属,在李宗仁的卧室上方安装定时针。
说来也巧,李宗仁送走客人后,已是凌晨2点了,没有回卧室打扰已经熟睡的夫人、女儿,在儿子的屋里歇了。
到了凌晨4时50分,轰隆一声,卧室顶上的地雷爆炸,李宗仁和两个儿子惊醒,冲出屋门去卧室里救人,女儿一死一伤,夫人昏迷不醒,急忙送医院抢救,头颅骨里取出4块弹片,由于伤着神经,自此留下了终身残疾。
爆炸案顿时震动了整个南京城,特务们趁机造谣:说是城外的解放军向城内开炮,李宅中了两发炮弹。随即,毛人凤命沈醉以调查爆炸案为由,不露声色地将安放在地雷中的定时指针的残骸取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手脚固然不失麻利,但没能杀死李宗仁。
而此时蒋介石也犹豫不决。桂系手中尚有数十万装备精良、建制齐整的大军可以利用;进行和谈可以得到3个月准备时间。蒋介石需要3个月和谈时间,可和谈的操作又离不开李宗仁;这时,又公开传出桂系内部李宗仁、白崇禧不和的苗头。蒋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何必去兴师动众。权衡利弊,他渐渐收敛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