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在毛人凤的陪同下,蒋介石乘飞机到重庆,保密局西南地区区长徐远举,为迎接蒋介石,动员了在重庆的大部分特务、国民党党政机关的职员以及一些地痞流氓到机场迎接。此时的蒋介石心还没有安下来,一路上他一直怕他的行动被解放军发觉,在空中被拦击或遭炮击。专机降落后,机舱门刚一打开,舷梯还没有推到门口,蒋介石已经站在那里向西边张望了。一看保密局早以布置好保卫,才放下心来,恢复往日的从容,走下了飞机。
一下飞机,蒋介石顾不上休息,马上召集在重庆的主要特务头子开会。徐远举、周养浩、郭旭、毛人凤等参加了会议,会议厅里一片寂静,谁都知道局势紧张,蒋介石心情不好。可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首先听到的竟是老蒋的表扬,蒋介石说:“保密局在上海撤退前的工作做得好,抓了有嫌疑的人犯3000多人,撤离时,杀了1300多人。”
下面响起一阵掌声。
蒋又问:“听说这次对杨虎城的工作干得不错,具体执行人员有哪几个?”
一个刽子手站了起来。
“好,就应该这样,”蒋介石一边表扬,一边发狠道:“过去由于我们杀人太少,对一些反对我们的人没有杀掉,以致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害怕我们。今后只有多杀掉一些,才能挽回这种不利于我们的局面。”
这时候毛人凤站起来,“委座,重庆的工作怎样安排?”
“那还用问吗?在重庆也应该同在上海一样,凡是有嫌疑的人立即予以逮捕,凡是应枪毙的立即枪毙,绝不姑息。”
毛人凤又问:“关在白公馆与渣滓洞的人犯怎么办?”
“这岂不是废话?我们过去那样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们到处打败仗,他们还会转变过来吗?当然是全都杀掉。”蒋介石恶狠狠地说。
布置完任务后,蒋介石就马上走了。
蒋一走,毛人凤把人员再次召集起来。“委员长已布置下任务,希望同志们一定好好完成。不要偷工减料,更不要贪生怕死,卖国投降。”毛人凤一等人员坐定就开始说。
很快,关于白公馆、渣滓洞的大屠杀就布置完毕。
白公馆看守所、渣滓洞看守所和杨家山、黄家院子、红炉场秘密囚室组成了庞大的军统集中营。中美合作所建立后,这里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禁区,出入要“特别通行证”,内部使用“代金券”,在区域内的人员一律佩戴特制的蓝底红字钢质圆形证章。歌乐山下的4平方公里的范围,岗哨林立、电网密布,阴森恐怖、与世隔绝!原来的良田村舍变成了特务们的住房和训练场所;自然的幽谷山泉、小桥溪涧被插上了铁丝网,建起了岗楼。
在白公馆、渣滓洞中关押的有不少意志坚定的革命志士,也有大量“嫌疑犯”,甚至在无意中路过这些地方的人,也别想再出这魔窟。1941年,李仲达、石作圣、冯鸿栅、陈河镇4名国立六中学生由璧山来渝,打算从三峡进解放区,途中误入磁器口“特区”而被逮捕,在白公馆一关就是8年,受尽折磨,最后被害。
特务们把这充满血腥的地方视为宝地,视折磨这些反抗者为赏心悦意的游戏。可这些都压不住反抗的火种,现在,当这火种发展成吞噬这些反动派的熊熊烈火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毁灭而变得疯狂。这一心理过程在毛人凤身上体现得最为显著。他亲眼看到三大战役以后,新生的人民政权日益强大,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挺进。与此相对,国民党内部却分崩离析,蒋介石集团日益陷入四面楚歌、众叛亲离的绝境。毛人凤深知“党国”气数将尽,可自己又不愿就这么退出中国历史大舞台,他心有不甘,他心有仇恨,这满腔的仇恨全都指向共产党。如果说以前,他折磨犯人,半是为了完成任务获取情报,半是为了游戏、快乐的话,现在他对这些人则充满刻骨仇恨,下定决心要报复,要让他们不得好死。在这种心情下,他签发了大屠杀的命令。
11月27日,渣滓洞的气氛跟以往并无区别,犯人们照常忍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充满期待地等待着自由的降临。
一大早,大特务们首先派小特务们开车去重庆,买回10桶汽油。中午吃过饭,补好体力,又令人收拾出来一间大牢房,一切准备就绪。
晚上7点,“大屠杀”开始。
钟铸人、李磊、徐贵林3个特务先把楼上、楼下的牢房巡视一遍,宣布所有犯人到收拾出的7号大牢房集中,听毛局长训话。
被囚的人一个个都不知情,拖着满是伤痕的疲惫身躯走入大牢房。待所有人都进去了,铁门“哐啷”一声被关上了。
按预定计划,关上铁大门后,钟铸人、李磊、徐贵林端着汤姆生机枪冲过来迅速散开,一人占着一个窗口,对着房内疯狂扫射:“嗒嗒嗒……”
7号囚室的难友们在罪恶的弹雨中吼叫、怒骂,一批接一批地倒下了,他们你抱着我,我护着你,一个个相继倒在血泊之中。
“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的口号声在弹雨中回旋,惊天动地!
这当中,有的共产党员为保护其他同志,主动用身子档住别人,希望自己多挨子弹,以掩护同志,使这些同志能活着出去。可反动特务根本不可能给他们以活的机会,他们动用了“绝招”。扫射完毕后,徐贵林又步入各监房进行清点,受伤未死的,当即补上一枪。清点完毕,他们把早上买来的汽油全部搬过来,刽子手们在监房和尸体上浇上汽油,划着火柴,顿时监房里成了一片火海。徐贵林隔着火墙一段距离,慢慢地往后退,脚步所到之处,一步一个血印。大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至房子轰然倒塌,火势微弱、熄灭,剩下一堆瓦砾,冒起夹杂着肉糊味的青烟。
渣滓洞的屠杀一直进行到28日凌晨,共杀害了140多人,他们大多是中共干部、党团员、战场上被俘的解放军官兵以及方方面面的进步人士。
清理完渣滓洞,下一个目标是新世界集中营。重庆新世界集中营是国民党重庆卫戍区总司令部稽查处的看守所,实际上这个单位由毛人凤的保密局领导。毛人凤找来杨森说:“我和徐远举研究过,要把新世界看守所的那些犯人统统杀了!”
“里面好像只有几个是查明了的中共党员,”杨森转头向徐远举,“大多是嫌疑犯,是吧?”
“现在哪有时间去调查谁是谁不是?”毛人凤说,“早都说过,宁可错杀三千,决不放过一个,何况里面已经有几个共产党了,可以说成统统是共产党,秘密杀掉就行了!”
“毛局长,白公馆已杀了那么多,我们再杀,若是外界民众知道了,一定会全市大游行、抗议,那会影响我们的撤退的。”杨森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毛人凤不耐烦地说:“你看,我已定好计划了。”说罢递上一张纸。
杨森接过,看后不语,走了。
解放后,收缴的政治犯密件留下这样的档案:
一、执行主官拟由本区二处二科科长共同负责主持。
二、执行地点经实地勘察结果拟以造石场山后岚垭(即前本局电信总台)为最适宜,该地区无人居住,仅有卫兵二人,事前可先调离,由挖坑组人员驻守,以保机密。
三、执行工具拟用手枪予以击毙。
四、执行时间拟以挖坑工作完成后之次日开始执行,为便利拍照起见以白天执行为宜。
五、执行布置与准备:
1.拟设挖坑组,由警卫组派警卫6名,本区派警卫2名,以出公差名义携带行李,事前不告知其任务与地点,由熊祥组长偕事务员易大清率领,赴指定地点开始掘坑工作。在工作期间与外界隔离,食宿由区负担,膳食由易大清同志负责办理(购炭米自办)。挖坑3个,每个1丈宽,2丈深,预计二日至三日完成。
2.拟设执行组,派熊组长负责,以本区行动组6人、警卫组2人担任执行。
3.摄影工作拟由张界担任,为免照坏,慎重起见,借备相机两部,并购备胶片,每机对“匪尸”连拍两次,以免冲洗不清之虞。
4.拟分三批执行,以30人为一批,于一日内完成密裁任务。
5.拟请发购置挖坑工具、相机、胶片、膳食等费用500元,并拨卡车一辆,事后报销。
6.拟于工作毕后,会同二处签请核给奖金。
六、执行步骤,拟以新设立第三看守所名义将第二看守所移解三所借以掩护,以免在押犯人骚动,于提解时,由张法官界、李所长磊验明正身制作笔录并签名后提至刑场枪毙,并由主官莅场验明无讹,于尸身标识姓名摄成照片后由掘坑组掩埋,又执行时其警戒由挖坑组担任,掩埋时由执行组担任警戒。
七、执行时之受刑名单由二处二科造册办理。
八、拟执行时报总局备查,执行完毕检具照片名册报总局核备……
文字的东西是死的,特务们是有“创造性”的,在执行时,他们充分理解并完全贯彻了毛人凤的意图。尤其毛人凤已答应按每杀一人给两块大洋的奖励,为多挣钱,刽子手们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11月29日到了,本来此项任务是由稽查处行动组组长廖雄等人执行,杨进兴临时增派加入。他们事先在中美合作所的松林坡挖好深坑,行动的当天上午9时,廖雄把约100名志士从新世界看守所提出,用大卡车、吉普车押至松林坡。先押30人上山。
30人下车,一看到挖好的坑,马上明白了一切。“同志们,跟刽子手拼了。”一个女声响起。
“拼了,拼了……”人们呐喊着分别冲向特务,刹时间与特务扭打起来。
站在土坑右前制高点上的督刑手杨进兴看到这个混战的局面,似乎并不着急,他握着手枪不语,甚至嘴角还浮起一丝冷笑。特务邓元桂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怎么办,我们的人跟他们扭成一团了!”
“命令我们的人撤出来,然后用机枪扫射!杨进兴命令,你站在这里扫!”
邓元桂忙跳上一块石头:“撤,快撤出来!”
“嗒嗒……”邓元桂手中的枪响了。
罪恶的子弹疯狂飞向人群,一个,两个……人们纷纷倒下了。
接着特务们押上第二批、第三批,松林中弹声如鬼哭、如狼嚎,衬得革命者“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响亮口号愈发高亢、愈发悲壮。
由毛人凤亲手布置、直接领导的大屠杀至此基本结束。毛人凤表示满意,大行发奖行赏。但除了极少数,大多数都不愿要钱,而提出:“局长,我们不要钱,您给我们机票吧,带我们去台湾。”
毛人凤手一挥:“你们要就要,不要拉倒。台湾是不能带你们去的,党国还需要你们在大陆埋伏,等我们打回来时,你们一接应就成了国家的功臣,那岂不更好?”
特务们都知道,反攻机会微乎其微,但机票又弄不到,只能在恐惧中想法逃跑。这些人手上沾满鲜血,常常在夜里梦到被杀的犯人站起来,向自己走过来……每天萦绕在他们脑海的都是:“我们这样杀人,共产党会饶恕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