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淡如
我是一个矛盾的旅行者;旅行,并不是为了逃避什么。相反的,我爱自己的小窝,对我拥有的一切,非常满意,万分不舍,但还是会说走就走……
终于回到家了。安抚了很久没有看到主人的猫之后,我动手整理植物上的枯枝,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肿胀得像以前祖母泡在玻璃缸里、正在发酵的豆腐乳,清晨5点我才下飞机,从洛杉矶转机回来,在飞机上我吃了安眠药,自作聪明的以为睡一大觉之后,时差一定调过来了,是的,这时的我全无睡意,但也不想醒着,像个在大白天里梦游的幽灵。喝了一杯黑咖啡让自己清醒,结果更糟,智商似乎少了一半,身体的节奏更是慌乱。每一次结束一个长行程的旅行,我总要昏昏沉沉的度过好几天,这一次,还长达一个星期,四肢酸痛,皮肤发痒,喉咙嘶哑,思绪不清,个太想说话,非说不可时,常搞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还好回到了家。投入一个熟悉的环境,又嗅到了日常生活的旧气味,把自己放回旧有的轨道上,开始新的一天的作息,总觉得很贴心,但是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仿佛也把什么东西狠心地关在外头,总会被一种心酸的滋味偷袭。
直至如今我还常常崇拜着那些放下一切,把人生交给无尽漂泊的旅行家,却也明白,无论如何,我不是真正的流浪者。我的心情交织着俗不可耐的矛盾。
在秘鲁库斯科海拔三千多公尺的小旅店里,半夜睡不着、被大概有几十年历史的床整得腰酸背痛的我,怀念起家里温暖的床褥。想着我的猫在朋友家过得好不好?池塘里的三只小金鱼会不会饿死?我也明白好心替我帮家里庞大的植物群浇水的人,并不知道某些植物多浇了水会枯死,某些植物又比其他品种需要更多的润译。
走,不是为了所谓的出国透透气,也不为寻找桃花源。我对自己平常的生活环境满意度挺高,也老自满的认为自己家比任何饭店舒适。所以我没办法同意我那移民温哥华的弟弟每次回国,总会在车阵中对我说,看,这里环境太乱了,怎么住人啊?
我只是沉默。每当有人回国时对我说,他们在国外居住的环境有多么像人间仙境时,曾经在如诗如画的异国流浪一年多的我,也只是静静的微笑着。啊,什么样的人生不都是有失有得……
我比平常人难从旅行的疲倦中恢复。很难在不是我的床上好她睡觉。一直认为家乡夜市的某些小吃才是世界美食极品。
但在决定要“走”的那一刹那,我变身为不折不扣的冒险家,几乎不曾犹豫。记忆中也从来没嫌过哪里不好玩靠我始终相信,说走就走,是人生中最华美的奢侈,也是最光灿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