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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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阴晴史》导读上卷(18)

“第十款查照欧米”里的“米”即“美”。在李鸿章与金允植的年代里,还没有把美国或者美洲称为“米”的习惯。后来,韩国人才习惯于把美国或者美洲简称为“米”。

李鸿章向金允植介绍说,按照万国通例,外国人侨居当归居住国地方官管理。现只有中国与日本还不能管理外国侨民。日本正在争取修改这些条款。但考虑朝鲜的实际情况,可先不在此处与美国人交锋。金允植完全同意。尽管他已经知道这是不公平的,但仍表示无法抗拒帝国主义国家强加给东北亚国家的“领事裁判权”。

“译《美国出使朝鲜大臣总兵薛斐尔洋函》

太子太傅、文华殿太(通”大”字。笔者)学士、直隶制府李中堂爵前

敬启者:

十二月十四日保定所发钧旨,顷在都门奉到。据周道台之意,以本大臣急于晋京,不能在津守待钧函之至为歉。然朝鲜议约一事,以秘密为先。本大臣如遽赴保,不既动人听闻,由都赴保,尤为未便。想贵爵中堂必以鄙意为然也。如贵爵中堂适有朝鲜议约要务相示,不能待至回津面谈,尚乞即日示知,以便登程赴保。

本大臣敬礼钧函之意。朝鲜议约一事,自当秘而不宣,以杜他国妒之计。美国国家既付本大臣以重任,贵爵中堂复示本大臣以盛情,本大臣断不敢稍有孟浪,贻覆 之讥。日后和约有成,实为贵爵中堂谋国之宏谟,本大臣不过添附末光而己(当为”已”字。笔者)。

肃此奉覆,虔(原书此字横印。笔者)颂爵祺。

薛斐尔顿首

(西历二月初八日。中历十二月二十日。原注)

十二月二十五日到。”(〔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4~55页)

原书上有注曰:“译美公使书函”。

原信发出时间是西历一千八百八十二年。光绪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即公元1882年2月8日。

周道台是指周馥。

“覆 ”的意思是把美味菜肴弄翻了。 美味也。

“笔谈罢,中堂使通词舌问曰:贵国产茶否?对曰:全罗道沿海往往产茶,而国人不嗜茶,故无以茶为业者。又问:养蚕否?对曰:养蚕。中堂曰:泰西不能种茶与养蚕。多种粲茶,可获大利。速达贵国王,传谕国中,多种粲茶为好。又问:畜羊否?对曰:牺牲供用之外,别无所畜。中堂曰:贵国多山,牧羊极易。贵国之民,何其钝于趋利也?日本近买羊于中国及洋国,数万头畜之。余问曰:敝邦蚕丝脆劣,恐不能售于他国。中堂曰:无伤也。中国关东、山东等处蚕丝亦劣,不能织造锦缎。洋人亦争买之。为其入用于毡、毯之属,且转买(当为”卖”字。笔者)于各国也。

即辞出。夕,许涑文来话。涑文在此过年,明年旬间还津云。

许观察去后,访对门杨庙里杨善元,即椒山祀孙也。与学究冉姓人同居,为人贸贸,几齿于卑隶,可叹。余曰:椒山先生遗集如有副本,可得见否?答以有,有。以一匣四册见赠。板本极弊劣。余以钱十千五百、人参二两、清心丸四个酬之。初似以好意自给,乃反少之,亦可笑也。” (〔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5页)

原书上有注曰:“茶的生产”(韩文),“养蚕”“畜羊”。

李鸿章从发展实业的角度来询问金允植。劝朝鲜发展养蚕、茶树种植和畜羊事业。

看来,韩国之不产羊有其传统。今日之韩国学者往往以基督教把羊喻为人作为理由,辩说本国不出产羊之原因。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金允植从杨善元那里看到了忠良后代的情况。他给的书价很高,似乎是有意救助椒山后人。

二十七日,晴。今日千驹生日也。

巳刻发行。岁朝不远,保定城中,百货湊集。沿路所见,猪肉如山如林,犹我国之买牛肉,为过岁之馔也。

酉刻抵北河。两朔之间,三经此地,辄宿冷炕,亦有缘之地欤?

到津后,即当专人送达封书。故草保省问答中议约诸条。”(〔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5页)

“千驹”是金允植长子金裕曾。金允植身在中国保定府,还在惦记儿子的生日。

已经是腊月二十七日了,到处都在准备年货。金允植所看见的保定城里,“猪肉如山如林。”

金允植认为,到天津后要马上给高宗发奏本。他在那已经住了三次的小客店里奋笔疾书,“草保省问答中议约诸条”。

下面的文字,就是金允植给朝鲜高宗的“封书”。也就是要寄送给高宗的奏折。

“臣窃伏念,美使既以全权出使,奉其国命,早晚议约势所难己(当为”已”字。笔者)。约条不可不豫为遘定,而有难悬空说去。故下送议稿三件,合誊一册,指示某某所拟,并日本修好条规誊本,出示李中堂,请商酌可否。中堂一番披览后,不诊自己所拟,但于黄、李二稿,先说李东仁所拟,颇为管括。而第七款《派驻官员及通商章程》五年后议定,尤恐难行。此在问答中。而臣伏念:派驻官员一事,往在与日本议约时,我国以此相持。然此是各国之例。议约后最先务也。若不派官互驻,情意一向不熟,与不和同。我虽不往,宁能禁彼之来驻乎?曾于日本,虽坚执不许,而日本则来驻自如。今于约美之后,恐难更申前说,徒伤事体。通商章程一事,各国议约,专为通商一款,若待五年议定,其间凭何法例?我国于日本议约之时,不知里许,不定税则。六年之间所失不勘(通”堪”。笔者)。己(当为”已”字。笔者)为各国之所窃笑。岂可再蹈前辙乎?此事非徒彼所不肯,在我自谋,恐不当如是。不如初头议立公平章程,如有未尽,更则照他国例,限年追改,未为不可。此二款李中堂所云难行者,似非谬见。又曰第十款不立教堂之难便。臣既以书、以谈,力言不可。中堂亦以为然,当从旁力劝云。具在《谈草》中。”(〔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5~56页)

原书上有注曰:“高宗之上书”(韩文。原书此行模糊)。

金允植在其上书里交代了自己如何向李鸿章请示条款拟定的情况。金允植认为,通商谈判在所难免,自己国家内原本就不懂如何进行外交,所以应当尽快拟定出谈判时的条款文本来。他说,日本人与朝鲜建立通商关系的六年之间,朝鲜不懂如何抽税,日本人乘机逃税若干,朝鲜损失惨重。而且,还招来了各国的耻笑。

在不立教堂一款上,金允植汇报说,自己的态度十分坚决。“臣既以书、以谈,力言不可”。

“又曰第十一款悉照万国通例,亦有难行。中、东(当为”西”字。笔者)订约,皆未能照万国通例,岂独让朝鲜耶?臣之所答,具在《谈草》中。而中国、日本用兵后议约,故事未洽。今番以好意修约,何独不得万国之例乎?不过为弱小,不能优占地分耳。然在我,不无可言之端。纵未能件件满意,恐不宜与用兵后议约同例也。但我国所得见者,惟中国与各国相通之条规而己(当为”已”字。笔者)。不知万国通例之如何。只以税则一事言之。泰西诸国,则似用值百抽十、或二三十之法,而中国、日本则至今用值百抽五之制。此其用兵后议约之害也。今次不必照其例也。又论黄遵宪所拟第四款,暂许美国领事管辖,较虚活;第十款查照欧美公例定立关章,较着实。己(当为”以”。笔者)上亦在《谈草》中。而虚活者,外样甚好,而里许则从其事势之便也;着实者,紧着而有实利也。于此二款,大加称叹,连称好、好,加圈于傍(通”旁”字。笔者)。盖美其深中机宜也。以此观之,查照欧美公例定立关章云者,即与实照万国通例者,何以异焉?中堂所以斥彼而扶此者,以泛称万国通例,骤看甚大,而汗漫无实。不如黄议之较紧也。故云将来议约,可即用此。”(〔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6~57页)

金允植最担心的,是朝鲜假如也和中国、日本一样,被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用军舰敲开大门然后谈判,那么,朝鲜就更没有多少话语权利了。金允植知道,弱国无外交。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强权就是真理。强大才是最好的外交话语。中国就是实例。就拿税则来说,西方人所宣称的“万国通例”,是“百抽十、或二三十之法”,而被帝国主义敲开大门的中国,“至今用值百抽五之制”。即使用今天的进口关税来衡量,百分之五的关税也是极为低下的海关税收。帝国主义国家以贸易为名,行掠夺之实的嘴脸,金允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那么,如今美国等西方国家不是要与朝鲜打仗,而是用外交的手段来要求通商的,为什么也不能援引“万国通例”?金允植虽然还没有见到一个西方人,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今番以好意修约,何独不得万国之例乎?不过为弱小,不能优占地分耳”。话语就是一种权利。

两条改议之改者,改李东仁所拟稿之谓也。又曰第一款大觉浑融,美使恐难允行。此指黄稿第一款朝鲜奉中国政府命云云。若如是,则美国亦浑入于中国命令之中,故彼必难允者也。臣谓此条立言,非徒美使难允,在我亦既自主之权,恐难仍用。又曰约内似须添一条,大意云:朝鲜久为中国属邦,而外交、内政事宜,均得自主。他国未便过问。方觉不触不背。臣之所答,亦具(通“俱”字。笔者)在《谈草》中。此亦黄氏所拟奉中国命之意。然特其立言不侔耳。我国之为中国属邦,天下之所共知也。常患中国无着实担当之意。以若我国孤弱之势,若无大邦之作保,则实难特立。今李中堂即中国掌兵大臣也,幸而担去我国之重,毅然自任。既己(当为”已”字。笔者)声明于各国,大书于约条。异日我国有事,若不竭力救之,必贻天下人之笑。天下人见中国之担任我国,则各国轻我之心,亦从而小阻。且于其下,以均得自主继之,是则与各国相交无害,用平等之权矣。不触失权之忌,不背事大之义,可谓两得。中堂此论,大有益于吾邦。故屡屡称谢。伏未知何如。

右所论诸条,皆系约条之大者。其余均属例言,别无可论。兹敢附录,以备乙览。恭候圣裁。明春或有派使之举,须奉有成命,庶几临事无碍。窃伏念议约大节,不可随意专断,又远外取禀。臣不任豫,切憧憧。”(〔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7~58页)

原书上有注曰:“外交、内政之自主”(韩文)。

“乙览”就是“一览”。

“切憧憧”,在这里是很惶恐、心里没底的意思。

金允植对中国与朝鲜当时关系的论述,在当时的朝鲜文人中间很有代表性。“我国之为中国属邦,天下之所共知也。常患中国无着实担当之意。以若我国孤弱之势,若无大邦之作保,则实难特立。”现在,李鸿章明确表示了近代世界格局里的中国与朝鲜间关系,金允植自然十分感激。一方面,朝鲜历来是中国的属国,所以,万一有外敌入侵,中国不会坐视不管。一方面,李鸿章又同意朝鲜完全自主地去与西方国家进行外交与通商谈判。这样的结局,正是金允植求之不得的。

金允植对于李鸿章清醒的头脑和超出同僚的外交智慧十分敬佩。

二十八日,晴。寅正发行。

新桥六十里打点。有生员周遹观,字少卿,居天津东门外。略能识字,笔谈数纸。

六十里固安县。申初得抵龙胜店。凡三次来宿。今日尘沙尤甚,不辨路径。

夜入见游道台。略设酒肴待之。亥初辞还寓。藏园送鹅、猪及茶食饽饽二柜、茶二封于寓店。领来人给钱十千,送名帖以谢之。今日行一百二十里。”(〔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8页)

原书上有注曰:“保定出发”。

原书“藏园、送鹅猪及茶食、饽饽一柜、茶二封于寓店”断句有误。

金允植没有直接去天津,而是折回到固安的永定河道,去见游智开。他们于寅时即凌晨三至五时出发,申时即十五点到十七点才到固安县。与游智开会见,一直到夜里的二十一到二十三点(亥时)才离开。

“凡三次来宿”说明,金允植一行竭力寻找熟悉的路线和店铺。

游智开送给金允植的“茶食饽饽”,就是喝茶的时候吃的点心。“茶食饽饽”是北京话。

金允植下面记录的是他与游智开的会谈内容。金允植自己也说此次是“又迤路历拜”。

永定道署谈草,主人曰:两奉保定所寄手书,具(通“俱”字。笔者)悉。和议总于明春在天津定妥为是。加以全权,自是正大。廿六日秉辞傅相,当又有一番筹画(通“划”字。笔者)。愿闻其略。客曰:兹有《谈草》及美使书呈览。此行业欲仰议兹事,畅聆高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