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奏文
礼部为据咨转奏事:据署四驿馆监督恩诚呈报,光绪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朝鲜陪臣吏曹参议金等,率领学徒从人等共六十九员名到馆,并赉到咨文、清单各一件。臣等公同阅看,系因该国王派来员弁,前往天津学习机器等情,恳为转奏。并据盛京礼部咨,据该国通事呈称,”本国恳请派人赴津,当蒙奏准,由海道更觉便捷。今值河冰封冻,难从海路行走。拟由旱路前往”等因。前来当将该使臣金等,安置四驿馆居住。除由臣部知照步军统领、顺天府府尹、直隶总督转饬所属,俟使臣等出京时,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外,谨抄录原咨清单,恭呈御览。为此谨具奏闻。咨。”(〔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1~72页)
原书上有注曰:“礼部奏文”。
原书“前往天津、学习机器等情恳、为转奏”断句有误。
原书“据该国通事、呈称本国恳请、派人赴津”断句有误。
金允植等人到北京时,四驿馆的监督是恩诚。中国官方所掌握来华朝鲜人的数字是共六十九人。而金允植记载的人数,除了这六十九人之外,还有十四个奴子。见金允植日记“安市城”部分。
“盛京”就是现今的沈阳市。
最后的一个“咨”字,大约是该文本的正文之外的一个标记性文字。本部分所记载的咨文,在金允植“光绪七年辛巳十一月十七日”也就是公元1882年元月6日的日记里已经提及。
清朝北京没有“四驿馆”这个地方,只有“四译馆”。
礼部回咨
礼部为知照事:主客司案呈所有本部据咨转奏《朝鲜遣官赴津学造器械》一折,于光绪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具奏。本日奉旨”知道了。钦此”。相应抄录原奏知照。朝鲜国王知照可也。
须至咨者。
右咨朝鲜国王。
光绪柒年拾壹月贰拾日。”(〔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1~72页)
原书上有注曰:“礼部之回咨”。
原书“主客司案、呈所有本部据咨、转奏朝鲜、遣官赴津学造器械一折”断句有误。
原书“本日奉旨知道了、钦此相应抄录、原奏知照、朝鲜国王知照可也”断句有误。
金允植所抄录的礼部回咨,在中国与朝鲜王朝保持藩属朝贡关系期间,是比较典型的公文。它们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外交文书。如果从时间上看,这样的文书是中国最后一批咨文了。李鸿章在与金允植笔谈中,已经答应了要接受朝鲜的驻华使节。如此一来,礼部原有的公文“模板”也就要作废了。礼部的书写不可能还如原来那么熟练。
十八日,周玉山谈草
周曰:美使乘船到仁川,势所必然耳。所虑不妥。中国昔年用兵所订之约,大为吃亏。现观日人与各国,贵国与日人,贵国欲改议约稿,皆不妥当。前年本国与巴西换约,从前日人与本国换约,即非用兵时所议。大概可知也。现美使意中,所必求者几件,贵国所必不能允者几件,须见面问过,方可代筹。否则,不必空言也。贵国与中国一气,将来邦基巩固,外人自不敢轻视。且贵国与他邦议约,本朝应得与闻。若援昔与日议约并未与闻为例,他国将欲继日人接踵而至,一概按日人己(当为”已”字。笔者)成之约,后患何可胜言?此时本朝以主少,一切未敢轻动,然日日讲求,安知十年、廿年之间,气象不迥异耶?倘听日人之谋,是认贼为子。本朝何所利于贵国,而有坏心待之耶?中堂何曾劝美使不往,何曾要彼此定在天津议?亦因邦交情谊故耳。窃见前日说帖,有”独立半主”之语,故放言及。请察。
允曰:大人于敝邦事情,终有所未尽谅察矣。敝邦自古慕华慕义,仰庇上国,如幈幪覆帱。况今委弱己(当为”已”字。笔者)甚,诸国窥觎之时,敢以自尊特力,如计有是理乎?是不为也,亦不能也。往者与日人议和时,船泊港口,事急无暇仰闻。故伊时事过之后,即发飞咨,据实转奏。今次美国事,即敝邦通洋之创例也。为国论,携贰纵不能止彼之行,实难派使迎来。既经许好之后,议约通商诸般事务,一听中朝处分。奚止望与闻而己(当为”已”字。笔者)乎?向者”独立半主”等语,即日人遘间之计,敝邦原不以此动心。岂不见谅耶?若美船自出,则议约之诚,恐未妥。此所以缕缕仰祈方便设法,俾无受屈者也。
周曰:本无不见谅。窃细绎前说帖,似以议约难办之为轻,而为乘船通好、易行之事为急,若此间故留美使者。(语意未畅。原注)是以倾吐,勿以为实话。”(〔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2~73页)
原书上有注曰:“与周玉山之谈草”(韩文),“韩美议约”“独立半主说”“我国通洋之创例”(韩文)。
原书“须见面问过、方可代筹否、则不必空言也”,把“否则”断开了,显然断句有误。
原书书中的小字注解“语意未畅”,也是因为断句有误才出现了。原书作者误读了金允植的笔记。原书作者的断句是“窃细绎前说帖、似以议约难办之为轻、而为乘船通好、易行之事为急、若此间、故留美使者、(语意未畅)是以倾吐、勿以为实话”。尤其是原书里的“若此间、故留美使者、是以倾吐、勿以为实话”的断句,有很大的问题。周馥要说的,是朝鲜王朝里一部分人对清王朝有误解。“若此间故留美使者”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其意思是,就好像我们天津这里故意要留住美国使者似的。原书作者不明白此句的意思,才把句子拆开了。
对话里的“日人”就是“日本人”的意思。“幈幪”在汉语里的意思是荫庇。“覆帱”的意思是“覆盖”。《礼记·中庸》有“无不覆帱”之说。
“又曰:议约在用兵后与未用兵前,本迥然不同。然东西之势,颇不易说。
又曰:鱼允中几时回国?想李应浚来时,当见过矣。允曰:鱼允中自天津由上海还走长崎岛,与信使同为复命。在应浚己(当为”已”字。笔者)发之后,故不得见过矣。
周曰:鱼允中前在此,请本朝开海禁与贵国通商,本是因是制宜办法。然必贵国先奏,或咨请总署及北洋大臣代奏,方可议准。能先奏否?有所闻否?当今之时,外来生客日多,防维不易。与旧相识之人,更要亲切,方于事体有益也。此言譬得中理否?日人在贵国恣肆,闻者无不切齿。因只有两家。若有他人帮说,不至如此。如人入市中,不能说大无礼话,以人多故也。允曰:开海禁事,谨当随使奏达。谅敝朝廷必无异议。此岂为中国商民之地耶?古人云:数见颜面情重。昔时大小邦相孚之义,日以益亲。此敝邦之所愿闻也。市中不敢恣话之教,譬喻切当。本谚云:无虎洞中狸作虎。政类于此。
周曰:先开海禁。有中国官商在贵国暗中帮忙,庶免外人许多猜嫌耳。
又曰:此间诸人有送贵国王礼物,一月后可到。望趁便雇车,与信使同路发。特此先闻。”(〔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3~74页)
原书上有注曰:“鱼允中之通商请求”(韩文)。
原书中的“此岂为中国商民之地耶”颇费解。其中的“地”大约是“计”字。“政类于此”里的“政”是“正”字之假借。
看来,周馥在谈话里正在逐步贯彻李鸿章的对朝外交方针。周馥首先借鱼允中的请求,来为中国与朝鲜的正式通商开路。后来,袁世凯进入朝鲜,就是用通商之名义。
二十日,晴。许陈(涑。原注)文、文芝轩来访。海关道周玉山送函。委通缉贼之事。
海关道书
径启者:案照来津学徒李 等回国途中被劫一节,前径详报。钦差阁爵督宪转饬严缉究办在案。兹于本月十九日,接奉批开”据详朝鲜回国学徒李 并随从人等,于初三日由津起程,行至宁河县属大 桥地方,被贼抢去银一百二十余两并衣服等件。贼首胆敢白昼行劫,该县捕务废弛,己(当为“已”字。笔者)可概见。候行按察使即将宁河县印、捕官,各记过一次。勒缉如限。备无获,照例详参。仰即照行。金查照,折存此徼”等因,奉此合即函致执事查照。
顺颂升祺。
名另具。
正月二十日。”(〔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4页)
原书上有注曰:“周玉山之送函”(韩文)。
周馥所送信函的主要意思是,中国官员对朝鲜学徒被抢劫的事大感震惊。已经严令宁河县有关人员严加查办。并且给有关人员记过一次。原文里“宁河县印、捕官”是指宁河县县令与捕官。他们都受到了处分。本来,抢劫的案件在任何社会里都不过是普通的案件,但是,对于金允植等人的事情来说,就有了一个外交的问题。因此才会有“钦差阁爵督宪转饬严缉究办在案。”由李鸿章亲自督促,查办此案。
“大 桥”就是大封桥。
“答书”
覆启者:即奉来函。以敝邦学徒李 被劫事,己(当为”已”字。笔者)经钦差阁爵督宪览报批开”严缉究办”等因,缘李等贪程经进,以启匪类之生心,转致地方骚扰,惹事不少。鄙职满心愧闷,蹙蹙如负大荷。至蒙专函委示,不胜感谢之至。
即此奉覆
敬颂勋祺。(〔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4~75页)
原书上有注曰:“金允植答书”(韩文)。
金允植的答书很讲究。他再三申明,这次事件是因为李 等人贪图近便,不走大路,专走小路,才遭到劫匪的抢劫。
二十一日,晴,风。
二十二日,晴,风。巳刻往见大轮小船(扁以仙航。原注)。离港水浅不得驶行。出水门时偃长烟筒,出城始揭。起问,天津送人北京。
付书年贡上使洪台云成及行中首堂李应浚。”(〔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5页)
原书上有注曰“年贡上使洪云成”。
在姓与名之间所加的“台”、“丈”,都是表示尊敬的字眼。
年贡上使是给清王朝送过年的贡品的使节。金允植把写好的书信交给使节和李应浚,请他们带回国内。
这一天,金允植看到了从天津开往北京的火轮船。因为是内陆航行,而轮船的吃水比较深,离开港口的时候,要先用小船拖着。出水门的时候,火轮的大烟囱先要放倒,出城以后再树立起来。“揭”就是高高举起的意思。
二十三日,晴。访许、潘两人,不遇。访文芝轩,笔谈。少顷,许、潘两人来会,鼎话而归。
二十四日,晴。昨逢潘梅园、许涑文、文芝轩。三人话次,谈及我国学徒所学诸器,皆系汽轮激成。若学成而不能设置机器,则无所施用。闻北京神机营将官,率官兵工匠来习小手器械。此不用汽轮,以人力转运。此正敝邦学徒之所宜学也。且闻镪水厂亦有水器小本,并此学习仿造,庶有实效。三人皆以为然。潘梅园云:明日铜冒厂手器始开工,可往一观。余曰:诺。
今日饭后,带学徒高永镒、工匠河致淡,入铜冒手器局。在大厂之傍,各样器机,皆具体而微。以手足转运。大厂所造枪子,每日为三万个。手机局则为三百个。铜冒亦称是。其精致与便易,亦非无机悬造之比也。董率兵将(神机营兵三十人,隶铜冒厂。原注)而来者三人:萨勒哈春号毅斋,年五十六,官候补副都统(衔,原注)。常(名铭,原注)号子清,一曰子翁,年三十八,官刑部郎中;立(名祥,原注)号,年,官参领(候补。原注)。昨年东来敕使立瑞之兄。三人皆旗人也。相与讲礼。又与铜冒厂委员王锡藩(号。原注)候补知县为笔谈。彼言我国学徒之赴铜厂者二人,太少。不可学得许多器艺。各厂分隶之人,合并来赴为好云。此亦非容易之事,以徐容更议为答。
午后还寓,文芝轩来访。”(〔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5~76页)
原书上有注曰:“我国学徒所学机械之议论”(韩文),“北京神机营”“铜冒厂视察”“萨勒哈春”“常铭”“立瑞、立祥”“王锡藩”。
原书里的“又与铜冒厂委员王锡藩(号)、候补知县为笔谈”断句有误。候补知县就是王锡藩的官职。
本部分文字较乱。金允植在参观铜帽厂附属小厂的时候,与萨勒哈春等四人对话。但因为时间仓促,金允植并未弄清他们的名号。“立(名祥)”后的“号”与“年”皆空;“王锡藩”原注里只有一个“号”字,后空二格。看来金允植亦未弄清王委员和立祥之号为何。立祥的年龄也不清楚。文中的“铜厂”就是指“铜帽厂”。
“镪水厂亦有水器小本”的意思是,镪水厂那里还有个头很小的水机。可参见金允植本年二月初一日日记。
金允植所见的三人都是旗人,但是他们之间是用汉字进行对话的。而且,金允植还与他们“相与讲礼”。
值得注意的是“局”这个单位的用法。“局”在现代汉语里是一个很大的单位,例如“国家审计局”。但是,在金允植那里,是一个很小的单位,它是附属在铜帽厂之内的。在如今的现代韩语里,局依然是一个很小的单位。例如,在一所大学里的“广播局”,其实就是一稍微大一些的广播室。
二十五日,晴。
二十六日,晴。北京专人回。见李应浚书。日间起身来局。银子则无可变通云。
二十七、八日,连日晴,风。
二十九日,晦。大风。阴霾。洒雨一两点而止。行观机器局铜冒厂。与萨、立两人相晤。”(〔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6页)
原书“晴、北京专人回见李应浚书”断句有误。
原书“连日晴风”未断句。
“晦”是农历每月的最后一天。
从金允植的记载可见,这一年的天津确实是少见的暖冬。正月二十九就下雨的天气,在天津是极少见的。文中的“萨、立两人”就是萨勒哈春和立祥。
二月初一日,晴。
水师学堂学生赵汉根,以记诵不足,陈情自退。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