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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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阴晴史》导读上卷(3)

鱼允中(1848~1896),字圣执,号一斋,祖籍咸从。1869年(朝鲜高宗六年)文科及第后,分别任注书、献纳、校理、持平、弼善和梁山郡守。1877年被任命为全罗道暗行御史,1881年从“绅士游览团“去日本。1882年2月,以“问议官“的身份出使中国,会见李鸿章。与金允植等会合。并参与制订了朝鲜与美国、朝鲜与英国、朝鲜与德国、朝鲜与日本的通商修好“条规“。回国后为副司果、同副承旨,军国事务衙门参议。1883年,任西北经略使,参与中国与朝鲜边界谈判与通商事宜,主持制订《朝中水陆贸易章程》。1893年任两湖巡抚使,1894年出任度支部大臣。“俄馆播迁“事件中被杀。谥“忠肃“。1910年追赠为奎章阁大提学。著有《从政年表》《日东记》等。

鱼允中死于十分复杂的社会背景中。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朝鲜高宗和闵妃试图利用俄国来牵制日本。1895年,以策划暗杀闵妃为由下令逮捕亲日派大臣朴泳孝,朴被迫逃到日本。同年10月8日,日本公使三浦梧楼率领日本士兵和浪人,挟持大院君冲入景福宫,杀死闵妃并焚尸,组成了以金弘集(即金宏集)为首的新政府,史称“乙未事变“。内阁宣布实行公历,宣布了断发令,要求人民剪发易服,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不满。俄国公使韦伯利用了这一形势,从停泊在仁川的兵舰上调兵100多人至汉城。1896年2月11日,高宗率领王世子走出王宫,前往俄国公使馆请求避难,此即朝鲜史之“俄馆播迁事件“。高宗在俄公使馆命令逮捕五大臣,总理大臣金弘集和农工商大臣郑秉夏在押送入狱途中被巡检和市民打死,逃亡外地的度支大臣鱼允中也在回乡途中被杀,其他大臣逃亡日本。

“十月初一日,早发。剑水中火,凤山宿所。本官赵承旨秉老入见。凤山即丙子绣衣时出道之邑也。乡长、吏校皆来问安、献酒食。邑儒及海州、载宁宗人数十名来见,不胜纷扰矣。

今日行八十里,凤山丈有馈赆。“(〔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5页)

原书上有注曰:“凤山泊“。

凤山今属朝鲜黄海北道。海州今为海州市。

“丙子绣衣时出道“是指金允植于1876年出任黄海道暗行御史。暗行御史又称“绣衣“。

“馈赆“是赠送远行者的财物。“凤山丈有馈赆“是说凤山当地的老人们赠送了财物。

金允植的部分宗人居住在海州。他的《敬次〈可笑吟〉》对此有交代。该诗是他在“丁丑(1877年)孟春“的作品。其小注里交代说:“先祖文毅公第三子海隐公隐居海州之麋鹿村。不屑仕宦,以道自乐。作《可笑吟》以见志。伯氏颐真公及交游诸贤多和之。允植往年按事海州,过公遗墟,想见其高风。丁丑春,宗人晋圭来访,即海隐公之后也。时《栗谷集》在床头,因披读《可笑吟》。有感而敬次之。“(〔韩〕金允植《云养集》卷一)

“初二日,早发。黄州中火。本官闵斗镐在京,兼任兵虞侯李载骏入见。兵使吴晋泳入见。拨便付书京第。午饭后,逾洞仙岭。中和宿所。海营营吏及海西驿卒皆辞归。自此至义州,皆关西举行也。本官具永祖入见。今日行九十里。“(〔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6页)

原书上有注曰:“中和泊。“

“兵虞侯“就是“兵马虞侯“,是从三品的军官。“兵使“就是“兵马使“。

金允植所说的“黄州“与“中和“地名至今未改。“举行“在这里的意思是“施行“。

“初三日,风寒猝紧。平壤宿所。历长林至大同江,素称佳丽之地。而草木零落,山川萧条。遥望城下,帆樯簇立,谯楼飘渺。可认前日图画中所见也。官船苯(通“笨“字。笔者)重风逆,不利于渡。半晌迟徊。寒气逼人。

渡江入城,舍于练光亭。平壤本官闵喆镐在京兼任。大同察访梁禹濬、中军曹重应入见。今日即汝(余。原注)之生朝也,客里尤切怆旧。行中为慰余怀,招致歌舞妓十余名,观舞听歌。营本府(监司闵泳纬。原注)设夜馔以送。赖不寂寥。亦圣恩攸暨也。夜卧空堂,枕底寒潮淅沥。冷风入牖,不得稳眠。

今日行五十里。中和知府随至留宿。巡相有馈赆。“(〔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6页)

原书上有注曰:“平壤““歌舞妓“。

这一天(农历十月初三,西历是1881年11月24日)是金允植的生日。从金允植的记载来看,大同江还未结冰。这里的“巡相“是指闵泳纬。见金允植本月初四日记录。

朝鲜王朝时期,全国共分八道。(1)京畿道,含汉城府、开城府。首府在汉城(今首尔市)。(2)庆尚道,含庆州府、尚州牧、晋州牧;设左兵营、右兵营、左水营、右水营。首府在庆州。(3)全罗道,含全州牧、罗州牧;设兵营、左水营、右水营。首府在全州。(4)忠清道,含忠州牧、清州牧、公州牧;设水营。首府在清州。(5)黄海道,含黄州牧、海州牧。首府在黄州。(6)平安道,含平壤府、宁边大都护府、义州牧。首府在平壤。(7)江原道,含江陵大都护府、原州牧。首府在江陵。(8)咸镜道,含咸兴府、镜城都护府、北清都护府。首府在咸兴。汉城府判尹为正二品。四都(开城府、江华府、水原府、广州府)长官称留守,为正、从二品。地方官职的等级分别为:府尹为从二品,大都护府使、牧使为正三品、郡守为从四品、县令为从五品。

“初四日,风寒。拨便付京第书。闻巡相闵泳纬有病不得出门。饭后入见。还寓发行。由浮碧楼、永明寺,怱怱历见。凛寒不可久留。而形胜奇绝,不知苏、杭胜状,更当何如耳?仰观乙密台,超然临空。探麒麟窟东明遗迹。

自此发行,抵顺安留宿。本官宋翊老未赴任,兼任永柔县令尹 入见。即壮洞知旧也。共叙三年阻怀。为道西路,今年冠盖相望。沿邑凋敝。顺安尤甚。且今年歉荒,民情窘艰。在在府藏空虚,征敛过多,极为可闷。

今日行五十里,顺安倅有馈赆。“(〔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6页)

原书上有注曰:“顺安泊。“

金允植在平壤游历了浮碧楼、永明寺、乙密台和麒麟窟。他没有去过中国的苏州与杭州,但是他认为这里的胜境可比苏、杭。

在顺安住宿的时候,金允植见到了自己的好友、永柔县令尹 。老友尹 说出了自己作为接待者的苦恼。使臣们往来不断,民不堪其苦。“倅“是副职官员。

“初五日,肃川宿所。本官韩弘烈入见。拨便付京书。今日行六十里。余有微感,服败毒散。“(〔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6页)

原书上有注:“肃川泊。“

从顺安到肃川,中间只有一个“渔坡“站。“微感“是有些感冒的意思。但金允植用的是“感“字的原来意义。《红楼梦》里有“太夫人并无别症,偶感了些风寒。“古汉语里有“感疾“的用法。

金允植出使中国,一旦有些病痛,都是自己处理,几乎不用医生来诊治。金允植的学问是典型的旧式文人的学问。他们装在脑子里的,几乎是百科全书。而金允植所能够达到的修养程度,则是一般人所无法企及的。他在医学方面也有很深厚的修养。

“初六日,安州宿所。本官金蕴淳氏、兵使申桓、虞侯崔敬善入见。安州为清南雄府,城郭人民之富、山川楼台之胜,与平壤相伯仲矣。

日暮时,上望京楼。兵使来会,张乐观舞。楼在兵营之后,最占爽垲。左顾闾阎栉比,右顾川原无边。眺览之胜,当为东方楼馆之最矣。归路历运筹轩,宏敞无比。还清心堂,即本府东轩也。

夜听妓歌。价川郡守具然河入见。年二十三,眉目如画,政绩甚著云。拨便付京书。转闻京奇,二十七日到记,尹元克氏、****道载登科。不胜柏(当为“忭“字。笔者)悦。今日行六十里,营、本府皆有馈赆。“(〔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页)

原书上有注曰:“安州泊““望京楼““具然河“。

从现今的地图来看,从肃川出发,经过“文德“就是“新安州“和“安州“站。金允植一行进入的安州,有著名的百祥楼。金允植认为,安州的富庶可与平壤相提并论。“最占爽垲“是说望京楼的地理位置最好,又高又干爽。《左传·昭公三年》里有“请更诸爽垲者。““闾阎“是老百姓的住房。“转闻京奇“是听说京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十七日到记“的意思是二十七日开科取士。《礼记·学记》里有“记间之学“的说法。如此说来,“到记“是应该仔细考察的用法。其来源是否也是箕子?

“初七日,饭后,登百祥楼。西北旷然。烟云杳杳。三面带江,即萨水也。乙文支德破隋兵处也。楼高而敞,多前人题咏。兵使、本官丈皆来饯。张乐观舞。日昃发行。从事官即本官丈婿郎,被挽不得同发。二日后追到为约束。别于清川江头。虽知少别,亦不无黯然之怀也。渡清川江、博川江,三更令抵嘉山。本官在京。今日行六十里。“(〔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页)

原书上有注曰:“百祥楼、萨水“。

乙文支德大破隋军是朝鲜文人最喜欢谈论的题目。

联系前面“左令金声根与从事官尹泰骏致明为男妹间“的记录,可以知道,安州的地方官金蕴淳是左令金声根的父亲,也是金允植此行从事官尹泰骏的岳父。“三更令“是三更时分。

“初八日,定州宿所。本官赵承旨秉辙入见。瑞兴回拨初三日出家书、黄州回拨初五日出书并来到。见安信。本官有馈赆。今日行六十里。“(〔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页)

原书上有注曰:“定州泊“。

金允植一行从百祥楼出发向西,到达了定州。“定州“地名至今没有改变。从金允植的记载里可见,当时的朝鲜王朝施行的邮政制度是类似公文转送一样的“发出“与“回拨“制。

“初九日,宣川宿所。本官金思翌入见。夜观项庄舞。本官有馈赆。是夜雪。今日行八十里。郭山中火。本官李元永入见。“(〔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页)

原书上有注:“宣川项庄舞。“

根据无名氏《燕辕日录》里的记载,这是宣川为出使中国的使节欣赏的一个保留节目。是由歌妓们装扮成男人的样子来表演“鸿门宴“上的舞剑。(〔韩〕林基中主编《燕行录全集》第95~96卷,东国大学校出版部,2001年。另见拙文《无名氏燕辕日录研究》,载韩国《中国语文论译学刊》总第十三期。)

“初十日,雪晴,晚而风寒。铁山车辇馆中火。本官尹九成入见,有馈赆。朴锦圃允阳,方居铁山策室,来见。四五年相阻,旅馆会面,甚喜慰也。

龙川良策馆宿所。锦圃随至共宿。今日行八十里。“(〔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7~8页)

原书上有注曰:“良策馆泊。“

从地图上看,今日的“铁山“与宣川、龙川不是直线。似乎古代的燕行者走的不是今天朝鲜的铁路路线。而是沿海边行走的。

“十一日,别锦圃,所串小华馆中火。抵湾府。自京至义州一千五百里。仍留凝香堂。本官赵台秉世来见。闻义州自东莱(釜山。原注)、德源(元山。原注)开港之后,栅货不至,邑用顿渴(当为“竭“。笔者)。今年冠盖相续,支应没策。本官坐于债堆之上。而来头使行,又有数三次。此际多日留连,极为可闷。行中首堂李应俊,先带进香使行中首堂,日前先到湾府。进香使一行,今念间可以到湾云。崔执义明德入见。今日行八十里,官弁留龙川。再明与从事官,追到为约。“(〔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8页)

原书上有注曰:“义州““釜山、元山开港的影响“(韩文)。

“湾府“就是义州。釜山是现今韩国的第二大城市。离日本比较近。元山在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永兴湾,属于朝鲜半岛的东海岸。其对面就是日本海。

注意此处的本官下用的是“台“,其含义与上文的“丈“不同。“台“在这里有尊敬的含义。“栅货“里的“栅“本来是栅栏的意思,在这里是指通关。“栅货“大致上相当于今天所说的“进出口货物(商品)“。“首堂“与“执义“都是朝鲜王朝的官名。

原书里的“李应俊“当为“李应浚“。原书第27页记载,李鸿章问起,金允植等在何处见到的李应浚一行。李应浚在与周馥的会谈时曾经说:“卑职今年五十,号相庵,官居鸿胪寺,四品。“(见〔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65页。)原书“李应俊“与“李应浚“混用。笔者一概改为“李应浚“。

“今念间“的意思是,本月二十日左右。“念“通“廿“。

“十二日,风寒。到湾状启便,付家书。入见本官。“(〔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8页)

“到湾状启便“,按照使节的规矩,到达义州之时,朝鲜使臣必须向国君写一“到湾状启“,汇报自己一路上的情况。“便“的意思是“加急发出“。“入见本官“四字值得咀嚼。一路上都是“本官入见“。到了义州,则是“本官赵台秉世来见。“因为金允植是高宗派出的特使,昨天到达的时候,本官赵秉世也要来见礼。义州牧使为正三品,而金允植是吏曹参议,乃从三品的官员。今天,金允植就要按照官员等级去“入见“赵秉世了。

“十三日,风寒。别行先来高永璿来见。专拨便付家书。从事官、官弁俱来到。本官来见。十四日,四人轿军回便。付家书。“(〔韩〕金允植《阴晴史》上卷,第8页)

原书“别行先来、高永璿来见“断句有误。“别行先来“是“因为另外的缘故先来到这里“的意思。

原书上有注曰:“四人轿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