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渐渐远去,消失在水天之间。
马昭回过头对马瑞说:“这个年轻人不错,有胆有智,是个人才!把怡雪许给他怎么样?”旁边的马琳吓了一跳急忙说:“他已经有家室了!”
“你认识他?”马昭说:“怪不得要帮我们!过了清明你带他来见我!”马瑞又说:“三弟,你成亲的时候可一定要请他来,我得好好和他喝两杯!”马琳被吓得心惊肉跳,一时又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心里盘算着如何赶紧打发他们离开京城。
一连三天他坐卧不宁,搅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体面的办法,再过两天,清明假日就要结束了,他急得一夜睡不着觉,第四天早晨,突然灵窍洞开,想出了一个两不得罪的借口,写了一封书信命马直骑快马送去了太和居。
区青云接到书信一看,对马直说:“有意思!马琳倒是关心我们,怕天虚找我们麻烦。其实有些事他不知道,如果那个妖道敢来早就来了,还会让我们多活这三天?你回去告诉他,现在是那个妖道怕我们!”
他猜的不错,天虚受了王晨重创,元气大伤,任凭童贯开出了天大的价钱也不敢去招惹区家的人,高俅不依不饶非要他想个办法惩治他们。
天虚心想:我日后还要指望他们父子帮忙对付王晨,岂能自找麻烦再树强敌!就想了个推辞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跟他们拼命他们求之不得,他们那么做无非是想讨好马家要个官作,不如给你就给他们一个外放的官,把他们打发走了,也就清净了!”
童贯咽不下这口气,朝他师徒三人大发脾气说要自己发兵去围剿。陈皎皎格格笑说:“童殿帅连十万大军都累得死,区区十个人又算什么!只不过这里不是大名府,只怕不等你累死他们,马昭就会跑回来救人了,到那个时候你再跟他到金銮殿上打一场官司,让当今天子和大臣们给你们俩好好评评理,看谁有理!”童贯大窘,恼羞成怒,张口就要回骂,被朱缅高俅拉走了。
回到殿帅府,高俅对童贯说:“既然杀不了他们,不如招揽过来,总之不能留给马昭这个老匹夫。不如我今天就打发他们去镇江调运花石纲,免得被马昭捷足先登了!”他也不管童贯是否答应,当即就写了个殿司府制使的委任状,差了一个姓王的校尉送到了太和居,恰好这个王校尉就跟在马直的后脚进了门。
区青云心高气傲岂肯去运臭名昭著的花石纲,当着王校尉的面就一把撕了委任状。王校尉大怒,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等着!”说完就跑了
赵大阻止不及看着王校尉走了,跺着脚说:“我们和镇远侯还没见面呢!你先受了委任状作几天样子,然后再另谋职务就是了,这下撕了,还当着人家的面撕了,高俅势必会死心要杀我们,迟早会要寻个的把柄落我们的牢狱,顶着一个冤枉的罪名,谁还好用你!不如我们赶快离京免生是非。”
马直在一边也看瞠了眼,坠坠不安地说:“我家三爷的意思也是请几位暂避一时,以后再想办法引二位见侯爷。现在又开罪了高太尉,不如……”
“我不怕童贯高俅,你家三爷倒怕了他们!”区青云大为不满,然后又对众弟兄说:“既然有人好心撵我们走,我们也不必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说完他就做出收拾东西的样子,众弟兄纷纷回屋收拾行李。
马直期期艾艾不敢答话,急忙快马加鞭跑回了去原原本本禀明了主子,马琳听后知道区青云是有意拿话激自己,心里大不是滋味,闷闷地坐了一阵。马直见午时已经过了,着急地问:“要不我去找侯爷来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先让他们回老家避避风头不是很好吗?”
“这好吗?人家不也是为了咱们才开罪高俅童贯的吗?就这么让人家走了,恐怕侯爷问起咱们说不过去?”
马琳从里屋拿出了一口名剑“朝日”,对马直说:“你去替我送他们上船,这口剑就当作谢他的礼物!”
马直只得又跑回去捧出“朝日”宝剑和区青云说了,区青云气得一把推开“朝日”宝剑说:“没想到我一番诚心想要投军报国,你家主子就拿把破剑打发我,这恐怕不是你家侯爷的意思吧!你去告诉他,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打发,要让我们走,除非是镇远侯亲自发话。”
突然陈皎皎跑了进来,她一边跑一边说:“高俅派人来抓你们了,你们快跟我走!”区青云不以为然说:“我们在这里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他凭什么抓我们?”
陈皎皎说:“我听见王校尉对他手下的人说你们是方腊的反贼,见到你们就格杀勿论,你们快跟我走吧!”
“这个罪名好大!‘方腊的反贼’,有了这个罪名连下狱都免了,就算错杀了人皇上也不会怪罪,真是恶毒!”赵大又说:“不如我领着弟兄往东水门码头走,那里人多车多船多,不方便官兵杀人,却方便我们躲藏逃走。你就和陈姑娘先走吧!”
区青云愤恨地说:“狗官!老子迟早要回来取了他俩的狗头!”陈皎皎说:“那可不行,我师兄天天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们,还有,我师父最近又收服了一个杀手,那个杀手好凶恶,我看着他都觉得害怕,你还是不要再惹他们了!”
区青云瞟了一眼陈皎皎,一言不发走进里屋,抓起几件衣服和几样贵重的东西裹了一个包裹背在身上,出了门见赵大等九人也系好了包裹,就对他们说:“走吧!我们去东水门!”
陈皎皎跑上来说:“我师父有事要找你,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陈姑娘,多谢你及时相告,我们不会忘记你今天的大恩!” 区青云说完就出了门。陈皎皎气得追出来朝他背影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说完就伏在门框上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赵大说:“你这样对人家,只怕会招来大麻烦,她一定会对官兵说出我们的去向。”
“你不是说那里容易脱身吗?怎么还要怕她告密?”
赵大回过头同情地看了一眼,陈皎皎没有看见,却看见了马直提着“朝日”宝剑一路跟出来,就问:“你跟来做什么?”马直说:“三爷要我替他送行我当然要看你们上了船才能走了!”
赵大摇头说:“你家主子到底打的主意?我们诚心来投靠他,不惜得罪了高俅和童贯,他倒好只送一把破剑,还打发你,一个奴才来送行,是生怕我们不肯走是吧!”
马直羞得面红耳赤,心里头替这群好汉不值,却又不敢吐露半个字,低着头跟到了东水门。
自从隋炀帝开凿了大运河,沟通了南北五大水系之后,其中,沟通黄河与淮河的汴河就成为南北交通的一根主动脉,而居汴河之枢纽位置的开封也因此兴盛了五百年,在宋初逐渐取代了长安、洛阳,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荣、最富有活力的都市。
位于开封城的南半部的东水门,因为临近汴河的黄金水道,故而形成了盛况空前的“河市”,码头装卸的货物散之于城北的诸多市场,又形成了东京商业区中最繁荣的“北市”。所以码头边的东水门就有了“汴京生门”的称谓。
这一带房屋密集,店铺林立,酒旗招摇,随处可以见到摆地摊的小贩,他们见缝插针的侵道,连虹桥上都屡禁不绝。
两岸密集的商铺、地摊与汴河上绵延千里的舟楫长龙相得益彰,构成了北宋帝国的生命线。
赵大提议从这里出城真是太对了,堪堪遥望见东水门那座巍峨的城楼时,马直就听见来路上人喊马嘶乱作了一团,回头一看,是王校尉带着兵马追来了,不过路上车马、行人、摊贩太多了,不等他们追到码头,被追的人已经跳上了一艘起程的商船。
王校尉暴跳如雷,举起马鞭将路人、小贩连打带骂,驱赶出一条小路挤到了码头,可是目标已经到了河中央。突然他身边一个面上带刀疤的武官拔地而起,踩着河中的几叶小舟,几个跳跃纵至了江心。
将要落到船上时,忽然船上有人朝他掷出一柄长剑,他举剑格挡开长剑,紧接着又飞来七把长剑,此时刀疤大汉已经脚沾到了船舷上,他不得已向后仰身避过了三把剑,拨开三把剑,最后一把剑突然转了个方向刺向他心脏,他吓得惨叫一声,看清楚原来最后飞来的一剑是一个人刺出的,那个人就是区青云,他刺出的第二剑随着那个下沉的身体只刺到了腹部,刀疤大汉惨叫着坠入了河中。
河面泛起了几绺血浪花,接着冒出了一个黑脑壳。
王校尉急忙叫士兵救人,然后指挥人临时征调商船追击,几百个官兵临时强征了十几艘船,把东水门的河市搅得翻天地覆,也不知道弄砸了多少人的饭碗,挤掉了多少人下水,等追出城楼时,目标早就混入过往的商船中不见了踪影。
他不死心追出了几十里水路,只见汴河上千帆万影,如同千万片雪白的树叶浮在水面上,泛泛点点,或随波逐流,或逆水而上,或依岸停泊,寻到了天黑也没有找到目标,他只得怏怏带兵返回领罚了事。
是夜,区青云睡在船舱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便来到甲板上对着密如繁星的渔火陷入沉思。江风习习,把水中的渔火繁星都吹乱了,粼粼荧荧随波荡漾,他的愁绪也仿佛似这一倾江水脉脉不尽。
天亮时,他忽然想到了父亲临行前说过的那句话:你们要留心这个人,也许他就是那个送信的人?
虽然这个怀疑先前就曾经被自己和赵大否定过多次,可是父亲仍然没有打消疑心,临走时仍然要这么叮嘱,他们问他理由是什么?他就说是直觉。
直觉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感觉的当时往往不明白因果,可是往往会异常准确。
回想起在紫云阁马琳说的每一句话,他发现马琳对自己存在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戒心,这种戒心非常强烈,不论自己如何推心置腹,他由始至终敬而远之,甚至连送客出门的基本礼节都不愿勉强做样。
难道父亲的直觉是对的?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武林高手怎么会在自己的面前泥猪打滚似的大喊救命呢?难道他先前受过伤,如果他先受过伤,那又是谁打伤他的呢?
忽然,一张美人的画像跃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不就是陈皎皎的影子吗?马琳当然不会给陈皎皎画像,那画中的美人难道是被姜老三错人过的她?
对!一定是她!
眼前豁然开朗了,一轮红日浮上了水面,晨曦把天地间的一切脉络都分辨明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