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桃花林,就失去了王榛榛的踪影,马琳抬头看红日将西,午时已经过了,他一路西行,穿过杏林梨园,绕过鱼塘农舍,接连问了几个农夫,都说没有看见王榛榛,最后从一个放牛娃口中得知有一个红衣姑娘站在小河边。马琳非常高兴赏了小牛娃一吊钱,往小河边走,在几树槐花阴下的绿草地上找到了她。
马琳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对她说:“刚才我是逗你玩的,你千万别介意!”这句充满歉意的话并没有消除她心头的郁结,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乡下丫头,根本就配不上你这个武威大将军!你应该娶那个和你门第相配的赵玫郡主,等这个孩子出生了,我就应该回我的江湖了!”
马琳以为她开玩笑,一边笑着听一边伸手要抱她,被她一巴掌拍到手背上扔开了。马琳这才意识到她是说的正经话,问:“这才过了几天?我们的日子还没开始呢,你就跟我说这样的话!”
王榛榛说:“你今天说的是玩笑话,以后再说的时候就会是认真的话了,那一天迟早会来的,与其那样不如早点分开!免得你我都后悔!”
“你想得太多了!”马琳想大楷是自己无心的玩笑触动了她的伤心处,不管她的人格在自己的心目中是多么高贵,毕竟在世俗人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寒门出生的民女,自己以后说话得小心点。于是,他说:“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可是你在心里会说的!而且我对你的前程名誉都不会有什么帮助!赵玫郡主不同,她可以帮你考上进士,还可以给你更多的……”
“你说的不错,她是帮我得到很多的东西,可是你忘了,你曾经帮我逃过了很多次杀身之祸,还有你父亲,他是这个世上唯一有能力救我的人,没有你们也许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还要那些荣华富贵、前程名誉,又有什么用呢?”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王榛榛愕然了又说:“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要娶郡主吗?”
“老实说……我想过。那回八贤王和李大人同时向我父亲提亲,父亲问我要娶谁?因为先和你有了承诺,我犹豫了很多天,最后我作出了一个决定:为了前程名誉,我放弃了你娶赵玫为妻。可是……”马琳苦笑了一声,又说:“就在我跟父亲要出门送聘礼的那一天,王府突然来了人说郡主要修道一年,婚事明年再议。我当时还挺难受的!好后悔没有早一天放弃你,你现在知道了这些,怪不怪我?”
“当然不高兴了,但是如果换作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王榛榛脸上带着一抹揶揄的微笑,又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女婿这么优秀,是不是你太花心了才不中他们的意?”
马琳讪讪地笑了笑说:“也许是吧!但我想他们要的不光是一个优秀的女婿,这个女婿还必须来自一个能支撑他们威望权势的家族。恰好那时侯,是我父亲最狼狈的时候,所以他们就来了个临阵收兵。后来我见到了那两个前世仇人,才知道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上天不允许我辜负你,因为你实在对我太重要了!”
“原来你是怕死才硬要娶我的!”王榛榛抬手轻轻打了他一耳光说:“你这个负心汉,骗了我这么久!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完就背过身子故意不理他。
马琳挨了她一记不痛不痒的耳光,感觉就想吃了一枚又酸又甜的葡萄,知道她已经不再生气,就楼住她的胖腰说:“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听到这句话,王榛榛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想法让她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小偷,她犹豫了一阵,又把话咽了回去了。马琳又粘上来软声求了她几遍,她仍然没有理睬他,心想:“还是再等一等,让他多急一会!”
她的沉默让马琳为难了,心想:刚才她明明是假装撒娇,怎么现在还不说话?难道她还生气?
王榛榛用眼角的余光瞄见火候差不多了,就鼓起勇气说:“我想要一样东西你会不会给我?”
“什么东西?”
“我要……那半部《天心诀》”
“原来你想要这个!”马琳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小狐狸,大概已经想了很久了吧?”王榛榛脸一红说:“我……我就是想要吗,你给不给?不给就……就算我没说过好了!”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不该要那样东西,她脸红是因为她发觉他的手已经钻进了春衫里。
“早说吗!我给你!回去以后我就给你,不过你拿到手会不会逃走?”
王榛榛喜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扭过绯红的脸颊对他的耳边说:“会,而且还会带走你的儿子?”马琳哈哈大笑说:“你敢,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捉回来!”然后就把她摁在了地上。王榛榛吓了一跳,尖叫说:“你想干什么?”
“刚才没做完的事当然要补起来了,”说完就揭开了她的石榴裙,王榛榛急忙捂住群角羞答答地说:“这里…….又是大白天的,怎么可以?”
“我知道有个地方,我们到那里去。今晚就住在那里不回去了!”
“这怎么能行?别人会猜到的,多不好!”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那样东西了!”
这招果然奏效,虽然千不情万不愿,偏又不敢不依,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他上了路,那委屈的模样活象一只蔫了翅膀的小鸽子。
马琳见她顺从了,油然产生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心想:自己总算有了从奴隶变将军的机会,以后就可以在老婆面前充一个十足大丈夫,至少在家当贾尽之前,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今天该怎么炮制她呢?怎么样才能把自己从前受过的窝囊气统统讨回来呢?想到这,他的脚步也迈得阔气了,神气活象一只横行的螃蟹。
她跟在后面看着他趾高气扬的姿态,吃吃笑道:“武威大将军,什么时候改作螃蟹了?”他回头说:“从现在开始,我是蟹将,你是虾兵,别忘了今天晚上你得给我倒洗脚水!”
王榛榛气鼓鼓地说:“倒就倒,咱们走着瞧!”
“以后咱们得立个规矩:白天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得端茶敬酒孝敬我;晚上,我是你相公,你得扶伺我洗脚、按摩、捶背、上chuang睡觉你得伺侯我脱衣服;早上起床你得伺侯我穿衣服;还有,夏天我热了,你得打扇;冬天我冷了,你得给我暖被窝;总之,以后青桐青梧做的事情你一个人都得包下来,不许偷懒,不许打人,更不许和我顶嘴撒娇……”
“那好啊!既然用不着那两个丫头了,那明天我就把她们嫁出去,省得白养在家里浪费粮食。我看江恒人不错,就把青梧嫁给他吧;青桐呢,人聪明,怎么也得找个才子来配她,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被她钻了空子,马琳连忙要反悔,王榛榛又说:“规矩立好了,从今天开始就这么定了,相公你就什么也别操心了,只管做好你外边的事,家里的事呢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又会多了一个弟子,往后再多生几个,你就更忙了,……”她一边走一边说,说完了生孩子,又说该给孩子起名字,一口气说了七八十个名字,而后又说起了该准备多少衣服,多少裤子,几双袜子,几个乳娘…….
她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楞没有给马琳半点翻悔的机会。马琳吃了天大的哑巴亏,也只得默认了,暗暗叹息自己好命苦!打着灯笼找老婆,结果还是找了这么一个醋坛子,手段比秦如意还高明十倍,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小河边走上了官道,来到了一座小镇。王榛榛终于闭上了嘴,看到路牌写着“杏花镇”,料想是一个以瓜果著称的集市。进了小镇,果然有很多出售瓜果蔬菜种子和农具的商人,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但眼下正是春耕播种的季节,所以做买卖的人很多,还有人赶着一群耕牛在高声叫卖。
他们俩一走进镇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榛榛觉得很尴尬,局促地跑上去问马琳:“到了没有,人家都看着呢?”
马琳还在后悔娶了个雌老虎,把自己弄成了“妻管严”,倘若当初娶了秦如意或许还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窝囊!听到王榛榛的问话,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十来里路,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得的小镇;然后又发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也觉得不自在了,赶紧走进街道边一家客店。
店堂里空荡荡的,已经是下午了,吃饭的客人都走光了,住店的客人通常还没来,马琳匆忙要了个上等房间,先安顿她休息,然后又出来叫吃的酒菜。
出来时,马琳看见柜台边站着四个商人,正背对着自己和店主要房间。店主翻了一阵客房记录说没有四间,只有两间,问他们住不住。马琳等不急了隔老远就说:“掌柜的,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通通端进来,要快。”
那个店主似乎认识他,急忙甩下四人,满脸堆笑地跑过来说:“您就是镇远侯府的三公子吧!小人叫常永,前日曾经给您府上送过酒,远远地见过您一面,所以认得。”马琳感到非常意外,他没有吭声只在心里懊悔:哪有偷情的往热闹地方赶的,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还撞了这么一个熟人!
常永不知道他心思,殷勤地说:“小店粗陋,没有您府上的山珍海味,只有一些时鲜的乡下人吃的土特产,比如说枣糕、梨茸糕、桂花糕,”他说到这里见马琳皱了皱眉,急忙改口说:“这些是寒食,你想必已经吃腻了,小店还有鲜鱼、鲜猪肉、兔子肉、獾子肉、鸡肉、鸭肉、鹅肉…….”
马琳点了点头说:“好吧!一样多弄点,要快!我们已经很饿了!”常永又说:“那位姑娘的裙子坏了,….” 马琳听着“姑娘”二字就觉得刺耳,不悦说:“她不是姑娘,是我的娘子,你得叫夫人,明白吗?”
常永没听明白,心想:明明梳了个姑娘头,怎么要叫夫人?不过他脑子还算机灵,马上又想到了那一层,忍不住笑了,改口说:“是小人该死!小人看走眼了,该死!该死!是夫人的裙子踩坏了,小人的娘子最近新做了一件汴绣襦衣长裙,还没有穿过,小人想.….就送给那位夫人,不知道那位夫人嫌不嫌弃?”
这回的马屁拍中了,马琳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说:“那我就替她谢谢你们夫妻了!你明天一早送来吧!”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常永喜得搓了搓手,连忙跑到厨房吩咐厨子烧菜,回到柜台,见那四个客人还在,就问:“你们可想好了要住吗?”一个年轻商人说:“要住,就开了这两个房间。”常永又问:“客官贵姓还有名字要填。”
“你就填……区青云、赵九江、姜武、方大铭。”
常永提起笔要写,旁边一人说:“等等,”然后回头问那个年轻人说:“还是不要这样写吧?”
“不,就这么填!让他知道我们才好!”
常永也没有多问就照着填了,领着四人进了马琳隔壁的两间客房,然后点了菜单就出来了,路过马琳的客房他又想套些近乎,听里面声音似乎自己不方便叨扰连忙走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普通客房,房间里放着一张八仙桌,四把长凳,一张大床。地上黑忽忽的,凹凹突突的泥面,被无数双脚踩过,已经压磨得结结实实。区青云坐在床沿上,看见进门的地方磨得锃亮,连门槛也被磨得光光秃秃的,呈一个明显的“凹”形。这个形状让他联想到了女人打开的大腿,想必隔壁的男女已经在干好事了,耳尖的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他们脱衣服的悉蔌声,他越想气息越粗,自己的食指也被调动了。
可恶!那一双大腿本来是属于自己的领地,可是现在却被另外一个男人占用了。他眼睛里喷着熊熊的妒火,瞪着光秃秃的凹陷的门槛,心里诅咒着他们赶快死在床上。
赵九江走进房间把行李和货物袋子放到墙角,然后坐在桌子前的一把椅子上。饭菜还没有送来,他一个人喝了杯茶,又给主人倒了一杯。姜武和方大铭也进来了,两个人坐下,看了看主人的脸色,似乎很难看,也沉默了。
隔着一堵砖墙,四个人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那对青年男女在嘻嘻哈哈打闹尖叫,接着又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听出这是隔壁的大木床在剧烈地摇动。区青云大怒,拿起顶门的木条冲着靠墙的木床上狠敲了一阵。木床的咯吱声消失了,他心头的怒火却窜起了三丈高,扔下木条,一脚踏上去,木条深深地嵌进了坚实的地泥里。
赵九江劝慰道:“今天就让他们风liu快活好了。明天就该他们哭鼻子了,欠我们的东西今天晚上都得还回来。”
“怎么可能还得回来?我被这对狗男女当猴子耍了半年,他们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方大铭突然压着嗓子说:“不如咱们今天晚上就从马家劫四个大的小姐出来,也学着隔壁的那样,好好乐一乐!”!
姜武哈哈笑了,朝他小声说:“怎么你的脑袋也要拧下来作球踢吗?人家不是跟我们有恩吗?再说了老主人还答应了人家一件事没有干呢!你要是这么干了,回去了得小心被他切掉脑袋。”
方大铭脸一红说:“你们都有过,我还不知道做那个是啥滋味呢!我又不亏待她,我娶作老婆还不行吗?”
“那样更不行,”赵九江说:“一来人家不乐意,你强娶了,她给你来个抹脖子自尽,你怎么办?再说我们也带不走四个女人,顶多只能带走一个大小姐,还得用点计策才能骗她嫁给小主人,倘若用强,一样的会把大小姐逼死。”
“她们干吗总要寻死,我们又不亏待她们?”方大铭还是不懂,指着姜武问:“以前你和他们不也干过强娶女人作老婆的事,她们不都活的好好的,还生了那么多娃娃。”赵九江听了几乎笑破了肚皮,连区青云也笑痛了肚子。
姜武羞得满脸通红,大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个小兔崽子,你懂什么?她们是胡人,一个胡女可以跟很多男人那个,汉人的女人就不同了,只可以嫁一个男人,人家把贞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你何曾看过我们抢过一个汉人姑娘。再说了咱们的少夫人是侯门的……”
赵大急忙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禁声,说:“你们小声点!别让隔壁的听到了,他们可厉害着呢?我们三个人只怕连一个也对付不了。”
他没有把区青云加进来,但是每个人都明白,区青云只能对付巫烈,可是马琳却能轻而易举将巫烈杀死,以他这样的身手,很有可能四个人加在一块也难取胜,何况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金风女侠与他同床共枕,虽然不知道她的深浅,料想王晨的唯一传人绝非是浪得虚名。此刻他们俩同时离开了家人,跑到这里私会偷欢,无疑是天赐的一个良机。
想到这一层区青云也得意的笑了说:“如果这件事办成了,那也算是各得所爱,最好他们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就得了美人到家了!”
赵九江说:“倘若天公作美多下两天大雨,我们就安全了。”说完他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隐约传到了隔壁,马琳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料想是自己刚才弄出的响声惹他们又说上笑话了,败去了三分兴致。王榛榛埋怨他太不小心了,马琳说:“那好,我去把他们打发走,省得讨厌,败老子的兴致。”王榛榛急忙拉住他说:“别去了,还怕人家没笑够,要弄得镇上的人都知道,算了,等天黑了,我们就回家吧!”
这么多天不曾亲近,好容易见上一回面,马琳哪里愿意回去,复又想到纪王妃和郡主还在家里,他愈加不想走了,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就没出声。
下午天公作美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他马上找到了借口苦留她再度春xiao。她开始不允,马琳只好说:“那我现在就给你那样东西,你就答应别走了。”王榛榛问:“你不是说搁在家了吗?”
马琳说:“家里那个是假的,是师父作了手脚唬人的,我翻开一看就明白他是留给我防贼的。你只需记住前面的,后面的东西千万不要学,练了会死人的。”
“那真的呢?”
“真的东西就藏在了天龙剑里。我取出来后,又照样另作了一个机关,藏在腰带里,就是这根。”
王榛榛又喜又惊,看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根玉带,然后扭开腰带上的龙眼活珠,取出一块写满蝇头小楷的白绢,捧在手心里送到自己面前。
她激动地看着他的眼睛,泪珠儿模糊了双眼,仿佛他捧出的不是一块丝绢,而是他的一颗火热的心。
“这个腰带就送给我们的孩子了,你好好保管它,将来如果遇到不测,我们分开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保护好他们!”
他说这段话的口气好象是临终交代遗言,王榛榛心猛得沉了下去,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是她已经不愿意去想了,和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整个人仿佛连骨髓都融化在了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