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庄园里已经摆上了晚宴,可是马琳仍然没有回来,赵玫满腹的心事地坐在母亲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纪王妃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跟着闷了一肚子的不痛快。秦夫人早就看出她们母女神色异样,就叫柳榕和文杏领着女儿们一同陪客。
众人来了,一一上前来参见王妃和郡主,纪王妃将在她们每个人的身份名姓都细问了一遍,没有发现想见的那个人,她很失望碍着面子将姑娘们逐个夸赞了一番。
上了桌后,赵玫又盯上了一只雕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冷食盘子,动起了心思。众人都知道她有心事,就千方百计的引开话题,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当下流行的服饰、发髻、装扮。正说得热络时,赵玫突然想到了新娘子的衣饰鞋袜,继而又想到了花轿、婚礼、良辰吉日,继而又想起了王姑娘已经有了孕,日子一定很急,就脱口问出了一句话:“他们什么时侯成亲?若迟了,恐怕就瞒不住了!”秦夫人和柳榕文杏均被她吓了一跳,吃惊她何以会知道那挡子事。
“什么事迟了就瞒不住了?”纪王妃不满女儿的失礼,生气地问:“人家何时成亲与你何干?”
赵玫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后悔不迭,瞅着满屋子瞪的大眼睛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怕他们会被别人说,…..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她发觉自己越瞄越黑,只得推说自己困了想独个休息,说完就站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秦夫人急忙说:“多谢郡主关心了,日子就定在三月十三,他父亲已经回去准备帖子了,届时一定邀请王爷王妃和郡主。”纪王妃强装笑脸说:“那好那好!恭喜恭喜!只有六天了,那我们回去了也要准备贺礼了!”赵玫听了心里酸穰穰,眼泪差点掉下来,转身就往大门外走。
文杏见她魂不守舍不辩方向地乱走,急忙追上去拉住她转了个方向说:“郡主一定是路上受了风寒身上不舒服,不如我陪您去休息吧!”然后她又扭头对长女说:“怡雪,你跟我来!”怡雪应声站起来,赵玫的四个侍女和怡雪的丫头也慌忙跟了过来。
七个人绕过屏风出了花厅,文杏回头扯住女儿小声说:“你先去收拾好房间,把你们的东西搬到我的院里去,你父亲今晚要在钟姨娘屋里读书,你们三个就和我一块住吧。” 怡雪点了点头带着丫头先走了。
赵玫一声不吭地跟着文杏顺着石子路走进一个小院落,恰看见怡雪和丫头、乳娘、嬷嬷四个人,各挽着一个小包袱走出东西厢房的门。四个人和她擦肩而过,她也没有想到说个谢字,反是她的大丫头鹦鹉替她说了。怡雪也没有介意,同情地看了赵玫一眼。
哪知这一眼却变成了加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了赵玫满腔的苦楚,强忍了一天的眼泪,似山洪一般破堤爆发了。她觉得无地自容,哇的一声哭着冲进厢房反手将两扇门桄榔关上。
文杏和使女们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敲门问,她哭着喊道:“你们滚开!都滚开!”然后就扑到床上拿被子捂着头脸号啕大哭起来。
怡雪知道是自己多眼惹的祸慌忙拔脚跑了,文杏无奈又安排赵玫的四个侍女住进西厢房然后就去了。
第二天中午,马琳拉着王榛榛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庄园,发现庄园门口站着许多刑部的官吏、捕快,上前问马实,马实告诉他是郡主昨夜失踪了,秦夫人找不到人一时慌了神,就叫马瑞找来了当地县令帮忙查案。哪知县令不敢做主,就快马上报上了刑部。
马琳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慌忙拉着王榛榛往后门跑,吩咐她进去查问线索,自己独个悄悄来到大厅门口,躲在门边往里看,见父亲和八贤王愁眉苦脸地坐在椅子,纪王妃坐在旁边哭得两眼红肿,秦夫人则在一边陪着掉泪。
他不敢进去偷偷往后退,不想撞倒了廊下一盆海棠,惊动了他父母亲,马昭大喝一声:“是谁在外边鬼鬼祟祟的?”马琳逃走不成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行礼。
秦夫人正恨他辜负了郡主的一片痴情,见是他就劈头盖脸地骂:“你这个畜生,跑到那里去了,连家都不晓得回了。?”马昭对她说:“你现在骂他有何用?找郡主还要指望他呢!”然后回头对马琳说:“你跟我来!”
马琳大气不敢出一声,跟着父亲认识了几个刑部的官员,然后又回到后宅书房,马昭关上大门坐下来对他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已经对刑部下了三天的限期,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把郡主找回来。”
马琳问:“捕快都查到了那些线索?”马昭说:“他们勘察了郡主的卧房,分析有两个飞贼翻墙进来的,飞贼对内院地形熟悉,可能有内贼接应,贼人的目的不是财物,就只劫了一个人。我另外问了下人,昨晚回来最晚的是马正,他说他从外边回来的时侯,看见有四个人院墙外边绕来绕去,似乎在查看什么,形迹可疑;另外早上有人在院墙边的树林里发现樱儿被堵了嘴挂在树梢上,从她嘴里我们得知飞贼要劫的人是怡雪,可是当晚你二嫂把房间誊给了郡主,樱儿不知道,就误指了郡主的卧房。”
马琳说:“樱儿绝不会一个人出门,马正和她相好,昨天他们俩一定是跑出去私会,回来晚了就撞见了那四个人。我只是奇怪马正怎么没被吊起来,单吊了樱儿?还有我们家的女人那么多,个个都有姿色,他们何以指名要怡雪?”
“这件事关系到怡雪,我没有告诉刑部的人。马正和樱儿一定隐瞒了很多事,至于怡雪?我怕吓着她就没有问她,你叫你媳妇去问吧。”
马琳不敢耽搁,唤来马正仔细盘问,马正不敢隐瞒说:“是我和樱儿出去私会,回来晚了院后角门已经关了,樱儿怕被人看见,我就先进来,然后搬了个梯子想帮她爬墙进来,忽然来了四个飞贼。他们抓住了我们,樱儿害怕乱喊乱叫就被堵上了嘴挂在了树上,然后他们就拿樱儿威逼我带路找大小姐的卧房,我不知道大小姐换了房间就领他们去了。他们以为郡主是大小姐,得了手就把我打晕了,我醒来后天已经亮了,才知道丢的是郡主。”
“那四个人长得什么模样?”马昭问。马琳忽然想到了区青云,又问:“是不是都带着长剑?”
“对!他们都配着长剑蒙着脸,进来劫人的是两个人,一个年青小子,一个中年大个子,墙外边等着的两个人似乎是头,我听他们管他们叫主人和大哥。”
“是他们!”马琳又问:“他们有没有说认识怡雪?”
“我只听那个领头的说:‘里面的女人多,你们又不认识她,别抓错了。’然后那个大个子指着我说:‘您放心,有这个家伙带路,一定不会把少夫人弄错。’然后又威胁我说如果害他抓错了,就要杀我的头。”
“他们为何管怡雪叫少夫人?”马昭疑惑地问马琳,马琳没听见正在想:大楷是那天他来我家,偶然见到了怡雪,就动了心,在金鲮桥现本事可能是想讨好我父兄,被我从中作了梗,他不甘心就回转到这里使出这种卑劣手段,哎!不知道他错劫了郡主,会把她怎么样?要是他见色起意把郡主逼死了,我们全家可就遭殃了,他还是我引荐的,怎么对皇上交代呢?
这时,马正爬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说:“三爷,看在我侍侯您一场的情分上,您就替我求求情吧!饶了我这一回吧!”
马琳正愈想愈烦,连父亲的话都没听见,一脚踢翻马正说:“饶了你们!我告诉你,如果劫了别人,大不了是自己家里少了个把人,现在是丢了郡主,倘若找不回来,我们全家都会死,你这个畜生!”马正唬得魂飞魄散,缩道了墙角哭泣,这时他父亲马忠走了进来跪在马昭面前求情。马琳不等父亲开口就对他们父子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杀了他也救不了全家,你先把他和那个贱婢领回去吧!找到了郡主就饶了他们,找不到他们还是得死。”吼完后他就气急败坏地跑出了门,去找王榛榛商议对策。
王榛榛正在勘察郡主的卧房,听了他的叙说想了一会,说:“区家的人最好杀劫色欺贫的匪徒,他们自己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这回劫怡雪,一定是为了报复你我二人。”
“这么说他已经查到了我们俩的事?”马琳搔了搔头说:“没想到我们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别扯远了,还是先顾眼前吧!“王榛榛说:“他们虽然掳错了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被掳的是郡主。我问过了,郡主是一身道姑装扮,他们多半会将郡主当作普通的姑子弃在荒郊野外,这么算来,郡主应该就方圆百里之内,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向哪个方向逃走。”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往东走,往东是京城,高俅童贯正在抓他们,他们现在一定急着逃跑,我们只要往西就一定能找到郡主!”
王榛榛说:“也许他们并不怕高俅的人,他们四个劫了怡雪要带回江南,汴河上的船那么多,坐船应该是最安全的。那一次,我离开太和居就是在东水门的船上躲了三天,不仅躲过了我父亲和你,还躲过了区家的人......”
“那我们就顺着河边找吧,他们一定是把郡主扔在河边了。”
“我们还是分头找吧,你去河边,我留在家里保护怡雪,他们劫错了人也许还会回来再劫一次。”
“哪有那么傻的人,再劫一次,怎么可能呢?这里有这么多捕快。我要是他们就逃得远远的。”
王榛榛扑哧一笑:“如果是普通人当然怕得要死了,可是我就知道有个人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偏偏还要跑到狼窝子里,打什么虎口拔牙的算盘,更有意思的是他不仅真的拔到了,还把一群如狼似虎的草莽英雄耍得团团转,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更傻?”
又被她取笑一回,马琳觉得非常没面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跟我说个明白,怎么你比我还了解男人?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拉过手?”王榛榛勃然大怒,抓起杯子就往他脸上扔了过来,他急忙躲开,茶水瓷杯碎泼了一地。王榛榛又抓起了一个砚台追着他打,他一边躲一边笑着讨饶,两个人围着书案追打了三圈。
忽听背后有人说:“住手!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胡闹!”王榛榛听出是婆婆的声音,吓得急忙放回砚台,躲在了墙角。马琳抬头一看,母亲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后边还跟着一大串人,有丫头有仆妇,更糟糕的是还有八贤王夫妇和他父亲,父亲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刑部的大人们,最后边还站着高俅、朱缅和一个七品县令,看情形又有人想借着查案的幌子来找茬了。
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墙角的王榛榛身上,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对这个身世奇特见解非凡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
马琳尴尬地替她当住视线,接着他父亲替他解了窘,说:“既然已经知道郡主被扔在河边了,就赶快去找人吧!”马琳如蒙大赦,赶紧扯着她的袖子逃出了门。
走到朱缅身边时,朱缅拦住了他们,说:“两位且慢,两位刚才所说的四个贼人莫非就是正月十八日本官在太和居要抓的那个区青云?”马琳恨得牙痒说:“朱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妨碍我抓贼,让开!”朱缅气得直吹胡子。高俅说:“那贼人厉害着呢!马将军一个人去恐怕有危险,不如我引荐一个人帮你找郡主?”马琳知道他用心险恶,一口就回绝说:“高太尉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说完就走了。高俅被当众驳了面子气黑了脸,心里盘算起了借刀杀人的毒计。
马昭看在眼里暗暗着急,叹惜他年少得志,欠缺了历练,遇事就心浮气躁,遇敌也不会藏拙,迟早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