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同人小说飘梦的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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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流浪子雪夜寻亲

在漫无边际的流浪中,马琳渐渐习惯了清贫落魄的生活,一日三餐或是饿着肚子风餐露饮,或是坐在脏不拉叽的小店里闭着眼睛吞下那些可能已经被老鼠蟑螂爬过的粗茶淡饭,或是坐在路边树底下吞点冰雪咀嚼又冷又硬的馒头。到了晚上面对旅馆的大门时,他又会忍不住问自己:“ 我还剩下多少钱?明天能剩下几个钱?”有时候他的行囊里除了一把宝剑、几件衣服,几乎连一个碎银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最希望的就是遇到打劫的贼匪顺便狠捞一票,可是在冬天里连偷儿、劫匪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得不经常找些粗活短工干以勉强糊温饱!每天傍晚他都要为自己的身体找一张尽可能舒适的床,然后又在第二天的早上醒来之后将之抛弃,几乎阅遍了各种等级的客房帐,用身体量遍了大江南北各式各样铺盖被卧的温度。他住过财主家的高堂暖枕,睡过青楼妓家的丝绸温炕,也钻过鸡毛小店的寒铁薄衾,盖过山村佃农家的茅草轻毡,甚至还躺过土地庙里冰凉的供桌,挤过乞丐流民的肮脏窝棚。随遇而安的流亡生涯逐渐改变了一个贵族对衣食住行的讲究习惯及其挑剔心态,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去习惯贫困,习惯简陋,习惯肮脏,习惯奔波,不得不强迫自己对野狗、老鼠、虱子、臭虫闭上眼睛,不得不强迫自己学会一个普通人谋生的方式。

同时,他还学会了小心隐匿行迹,他所走的每一条预定路线都会在随意的间发生变化,他的目的地也会在随时的一闪念间改变,他甚至会因为看见一处小小的痰迹改变他所住的旅舍,也可能因为道听途说的某个好玩的地方而改变前行的方向,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每当遇到岔路的时侯,他总要问自己:“我该走哪一条?”后来他懒得想这个问题了,干脆回头看看同路的陌生人,如果哪个顺眼他就跟着哪个后面走,边走边问人家路的去向,目的就是为了能找个可以说说闲话的人。假如碰巧某个同路的人长得顺眼嘴巴也顺溜且和他聊的热乎成了朋友,他就找出各种理由一路送行到其家里赖着混住,然后帮着做一些好事作酬谢,等人家感谢涕地要留他长住时他却忽然觉得住腻了该走了。后来这类朋友结识多了,他就将此类朋友作了个册子记录,封皮上戏书为“露水知交”,闲来便翻出看看以聊慰寂寞。

流逝的时光把一个意气风发的侠少琢磨成了一个老练的江湖浪子,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出先前英气豪侠的风貌:白天,他会为了三餐一宿混在贩夫走卒里,晚上则变身为正义天使尽情释放能量。他随性所致飘忽无定的行踪几乎令所有追寻他的感到人头痛,于是那些感恩他的人以及那些被人们赞扬的精彩故事传说就成了他游侠江湖的轨迹,有人将他的轨迹串联起来试图找到他活动的规律均遭到了失败,他就象一只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在神奇和平凡之间穿梭。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在人们心目中,啸傲江湖的侠客就象鸟中的鹰隼,鱼中的鲨鲸,能把高山白云翻越,能把狂风恶浪征服,和他们相比,平凡的人们就象永远不能离开浅滩的小鱼小虾,即使知道海洋的广阔也没有搏击风浪的力量。然而平凡人在向往那种自由飞跃的生存方式,梦想拥有象他们一样强大的力量的时候,绝不会想到那种自由在很多时候其实只是一种很可爱的幻影,只有抓住了自由的人才知道她的身边还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可怕幽灵,它的名字叫孤独。

一个冬天过去了,另一个冬天又即将过去了,马琳的感官已经习惯了那种一个月不去洗一次澡不换一件内衣的生活,他的皮肤也习惯了睡在鸡毛店黝黑似铁的被子里忍受虱子的噬咬,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学会在漫漫长夜里派遣凄凉和孤独。

区镇海同样是这样一个被孤独长期折磨着的强人,他知道孤独的人最需要什么,也知道孤独的人最渴望什么,他更清楚现在的马琳只是一只刚刚获得自由的雏鸟,每天都在没有目的找寻刺激,只有等到他感到疲倦了,对一切失去了新鲜感而且被一种无休无止想结束也不能的孤独滋味折磨的时候,自己手中的诱饵才会体现出应有的价值。他相信马琳有一天会想家的,会想要找回被自己放弃的人,所以他在见到被俘的王榛榛时,一句话也没审问就直接把她送进了自家的牢房里,然后又吩咐儿子给王晨的朋友送出消息然后就再也没理会过她。

可是一年都过去了,王晨没有来,李潇没有来,马琳也没有来,他百思而不得其解,马琳不敢来或许有可能,为何连王晨也不见来呢?他不知道区青云并没有按他的吩咐去做,而是把自家的牢房当作了藏娇的金屋给供奉了起来,他不仅把关押王榛榛的牢房布置得干净舒适,还隔三差五就叫人送来一些应时的精致衣饰或江南风味美食给她享用,他自己则常以拜会父亲之名前来问候,每探一次父亲就是数日不思归去。有一回,他听丫头说王榛榛喜欢喝酒,他就送了一船好酒,明着供奉给父亲,实则半数运进了小监牢里。开始王榛榛见了他来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张口唾骂,他浑然不在意,还告诉她许多她感兴趣的稀罕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大漠西域的希奇事。来往得多了,王榛榛渐渐看出了他的心意,啼笑皆非之余便处处讥讽,把尖酸刻薄的话都说遍了,他也不恼。

有一回王榛榛想到了一个逃狱的法子,叫人请他来喝酒。他喜滋滋地来了,见她在铁栅栏里摆了一壶酒两碟菜,笑语宴宴地邀他开牢门进来一起喝酒,他疑心顿起,连连摆手说:“你的酒我可不敢喝,喝了只怕会要命。”

“我可是真心的。这一年来你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块石头!”她强逼自己说完这番话,羞得脸红了半边,看上去还真有点那意思。区青云见状扑哧笑了一声,戏谑她说:“你当然不是块石头,就算是才出生的小母鸡好吃好喝关上一年也该会思春了,何况是你这样漂亮的小夫人!”

他本是句戏言,不料“小夫人”三字恰好戳中了王榛榛的痛处,她勃然大怒一掌拍碎桌上的碗碟朝他歇斯底里喊道:“你这混蛋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你若想出去,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立即放了你。”

“什么事?”

“你答应我回你父亲的家去,然后再也不出来找马琳了,我就放了你!”

“你做梦去吧!”

“那你就一直在这里住着吧!什么时候觉得我比他好,愿意嫁给我了,我就放了你。”

“你做梦,你是我亲妹妹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你别忘了,我还作过你的未婚夫呢!再说我当时要的人可是你,弄成那样也都是因为你!”

王榛榛窘得满脸紫涨说:“那也不可以!”

“我偏要等到你说可以,我偏要让你看到我比马琳更好,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马琳根本就不会来救你,他要来他早来了!”

王榛榛伤心地流出了眼泪,说:“你骗我的,他一定早来了,我见不到他都是你们害的。”

“那你就更应该回家了,如果你不回家,他迟早会找进来的,倘若等他落到我们手里,你再说就晚了。”

“你好卑鄙!”

“你说我卑鄙?”区青云愤怒地说:“那又是谁用卑鄙的手段让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就生下他的孩子?然后又狠心抛弃了她?比起那个人,我可是高尚多了!”

他的话说完时,王榛榛的脸色已由绛紫变成了灰白色。这是她第一次被别人当面揭短羞辱,而且羞辱她的还是曾经背叛过的未婚夫,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该救你,应该让你死在李潇的刀下,”半天她才说出一句话:“我一定要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区青云很后悔,自己一年来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有思念着那个抛弃他的男人?他想问却不敢问了,再说下去后果只会更糟糕,他不想让她恨他,于是他讪讪地转身要走。

王榛榛突然说:“刚才你说的话还作数是吗?”

“当然作数!”

“好,我今天就答应你这个条件,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我会等他来找我,等到了再要他杀了你!”

“你等不到的!”他笑着说:“有一天你会对他感到失望的,你对他绝望的时候也可以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他一定会来的,你也会死的!”

区青云以为自己很了解马琳,他认为马琳是一定不会来的,即使知道了她被俘的消息也不会来,因为一个男人不会为了自己抛弃的女人去犯生命的危险。他的父亲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儿子没有经历过孤独,也没有经历过婚姻,一个孤独的男子会在孤独中更加铭心刻骨地去思念深爱过的女子,而一个孤独的丈夫会在飘零异乡时更深切地思念妻子儿女,何况夫妻感情是最复杂的,即使远隔了许多年一旦相聚也很容易破镜重圆,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儿子的建议:人质在自己手中是钓不到鱼,或许送还给王晨后才能发挥诱饵的香味引出正主来。

寒冷的冬天正在帮助区镇海缩短等待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马琳发现自己终日被一种苍凉无奈的孤独感包围着,随着又一个新年脚步的临近,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漫无边际的孤独感和寂寞感象影子一样跟随着他,折磨着他。每每被折磨得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一口气跑到荒郊野外发疯似的练剑,直到把自己累得浑身瘫软如泥才回到被窝。

可怕的孤独也改变了他对人生的看法,他开始变得玩世不恭,他开始经常自言自语嘲笑自己的境况诸如:“我这是在仗剑江湖吗?为什么到了江湖我的天龙剑好象什么都不能做?今天胡混了一天怎么好象过得也很安心呢?”后来他觉得这路上不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见多了好象都有点麻木了,对很多事采取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的态度,过后甚至还会找借口对自己的良心:“一个连自己生命都无法保障的流浪剑客还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呢?”似这般的无味想法愈积愈多,久而久之竟连锄暴安良的志向也泯灭了十之七八。至于出手管闲事的概率也由先前的百分之百降到了百分之一二,用他的话说:“老子不是逼急了也不会出剑,不是看着手痒了不会找打架”。

他还发现自己会为了摆脱孤独去做很多无聊可笑的事:比如每天早上起来踏出旅馆的门槛后他都要问自己一个固定不变的问题:“我今天要去哪里?我今天该干些什么?”想好了,出门了,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他却很快就忘了要去的地名。每到一个城市的十字街头或桥头,他都会觉得茫然无归路,然后长久地站在街口上徘徊直到看见日头西沉,只为了希望在人流里碰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有时候明知道身上钱不多了,还要跑去找上等妓女,胡侃了一晚上,钱花完了才发现还没摸过对方一个手指头。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往往一个人走了许多天的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正如他的敌人所料,当一切东西都失去了新鲜感时,他想回家了!想家的时候他想得最多的人正是被他抛弃的妻儿,眼下哪怕是和他们共挤一间小小的茅屋也是件奢侈的渴望!他不知道她在找他,也不知道她已经落在了敌人手里,他只知道她是唯一能挽救他内心孤独并给他家的人,但是他能去找她吗?

在度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为凄凉冷落的新年之后,马琳压抑不住内心对家的渴望,踏上了通往徐州的路。

徐州城南二十里处有个叫清水的小镇,因临着一鸿清波荡漾的云龙湖水而得名,小镇风景优美兼是远近乡镇出入徐州城的必经之地,每逢赶集日,这里不仅有乡民农商云集交易,还会有许多的红男绿女前来观光购物,这些游客就成了小镇码头上游船老板们的衣食父母。

立春后,气温骤降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雪,云龙湖畔银装复裹,水重薄冰,游人几乎绝了迹,偶尔有几个赏雪的文人墨客雇来画舫蓬舟移到湖中间,草草吟诵了几句诸如‘冷冽残冬雪迎春,东风扶云万类苏,雪满梅花驿路香,冰结芦苇柳叶春‘之类的无尾诗词就被寒风逼回了码头。如此气候怎叫清水镇码头上的游船老板们不着急呢?生意清淡,反倒是船工们得了清闲,他们中有懒散的,也有勤快的:懒散的巴不得这雪再多下几日,有吃有住又不要干活,正好可以赌几个小钱耍;也有个别几个勤快的晓得替东家分忧,一见有人在码头上转悠就扯着嗓子邀客。年轻的吉祥就是这样一个勤快机灵的伙计,他的表现让雇他的东家顾老板很是欣慰。新年刚过气候还寒,顾老板见生意一时难好转,裁掉了两个只知道吃喝赌钱胡混日子的伙计,独留下了吉祥在身边应承。

二月初三的下午,太阳第一次露出了笑脸,此后接连几天都是红日高照,和煦暖人,城外的生意人忙着往城里送粮米菜蔬等年货,城里的商人则忙活着往乡镇运送春耕用的百货,徐州城里里外外又恢复了繁忙景象。

放晴后的第三天,恰逢清水镇的赶集日。大概是人们在家里闷得太久了,一到赶集日全钻到这里来散心,日过三竿后,码头上就迎来了许多游人,熙熙攘攘丝毫不比镇上的市集逊色,游船的生意特别的好。就连乡下人也穿着过年时新制的衣裳跟城里人争起了游船。顾老板的游船大,装得游客也多,平时都有四个人操桨,今天却只有他和吉祥两个人,他自己又要收钱又要撑船哪里吃得消,于是他急忙在码头上挂出了一个招工字牌上书:‘临时招募船工两名。‘同行见了纷纷笑他:‘临阵抱佛脚!‘

这一张纸贴出去还真灵,立即引来了几个年轻汉子,其中一个背着长木匣子的大个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小伙子是个外乡人,名叫马三郎,不仅面目五官长得顺眼,身板也壮实,顾老板一看见他的个头腰身就中了意,也没有问他会不会划船就谈到了工钱。马三郎也爽快,只说了一句:‘你得管吃管住,至于工钱和别人一样就行了!‘顾老板见他要的不多很是高兴说:‘我这里可是靠天吃饭,出船的日子是二十文钱一天,不出船的日子我只管饭。”马三郎当即点头说:‘不就是几文钱吗我干就是了!‘然后他就蹬蹬上了船。

他言语间流露出的神气也让顾老板感到非常不痛快,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他的来路:看他的身梁臂膀此人象是个武夫,看模样穿戴,斯文且寒酸又象是个穷秀才,刚才那句话的神气分明不把自己这个东家放在眼里,却不知为何肯为了二十文钱跟自己这个小老板打长工?

‘他多半是穷得没地方落脚,跑我这里罾饭吃,我可不是活菩萨,一天二十文钱也得给我出大力气。‘当天下午顾老板就把掌船的重任交给了王吉祥和马三郎,自己则抱着钱袋,跷着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晒了一下午的太阳。

这个下午,马三郎表现得非常出色,他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连接送了两批游客,围着湖绕了两个圈,而马三郎的手臂似乎从来就没停过,因为他的神力,他们的游船在太阳当西之前多接了一趟游客,等于直接增加了二百文钱的收入。

晚上发工钱的时候,这个新来的学徒工让吉祥觉得特别的难堪,因为顾老板给了他双倍于自己的工钱,还要在清水镇上租一间干净的瓦房供他居住,说是船上潮气重怕他睡在船上着凉感冒。搬铺盖的时候,吉祥在一边看着,心里酸溜溜的,马三郎一言不发收拾好铺盖,顺手将旁边吉祥的铺盖也打了个卷夹在了腰上,然后朝他笑了笑走下了船。吉祥心中会意连忙感激地跟了过去。

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很快混熟了,顾老板和吉祥都觉得这个马三郎有点不对劲:上工的时候,他整天盯着过往的女客看;不上工的时候就整天坐在码头上盯着过往的年轻姑娘看,过一个看一个,面前的看完了,就看远处的,东边的看过了,又看西边的,每天都要看到天黑才死心。

二月十五这天晚上风云突变,半夜了飘下了几许硕大的雪花,次日清早,顾老板见满地积雪,集市人流稀疏游人绝迹便宣布放五天长假。吃早饭的时候,马三郎象往常一样捧着饭碗坐在甲板上瞅着大路上的年轻女子看个不停。吉祥瞧出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便打趣说:‘你是想找媳妇了吧?看中了没有?要是没看中,到我家看去,我把我妹许给你!‘一旁的顾老板说道:‘好主意!我给你们做媒!‘马三郎啼笑皆非对吉祥说:‘你这小子眼睛挺管事的,还真让你说中了,我就是来找媳妇的,可是要是上你们家去就找不着了!‘

吉祥不满说道:‘你当我王家姑娘都是嫁不出去的丑丫头是吧!我告诉你我妹子可漂亮着呢,不和你好我还不说呢!‘

‘你也姓王?我只知道你叫吉祥却不知道你也姓王,你们家可是跟前骁骑将军王晨住一块?‘

提到同宗名人王吉祥非常得意,说:‘那当然,我跟王大将军可是一家人,我叫他堂叔,他得管我叫侄。‘

‘你别听他的,他那也叫一家人?‘顾老板立即哈哈大笑对马三郎说道:‘人家住的是石狮子把门的大田庄,他家住的土窝棚!要不怎么会到我这里讨饭吃!‘马三郎见吉祥因自己受了委屈很过意不去,等顾老板离开后悄悄对他说:‘你别生气,我正愁一个人过五天冷清,我就去你家好了。‘吉祥以为他想跟自己回去相亲,立即舒展了眉眼说:‘那好!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出于赌气他没跟顾老板打声招呼就拽着马三郎下了船。

跟着王吉祥再次踏上去王家庄的路上,马琳才弄清王家庄原来有两个,自己先前到过的只是上村,上村的房舍与从前在洛阳小黄村见到的相似,大多是青石灰陶瓦所建,座座舒朗整齐,散落在田间地头,偶尔也夹杂着几座黄土泥墙撑起的茅屋。王吉祥领着他蜿蜒绕行过了一座山丘来到了下村,下村的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墙围绕的田庄,田庄依山临湖占据了临湖一方最肥美的土地,很明显这是王姓家族中一户最发达富庶的人家所居住的田庄。此行找到了王榛榛的老家,马琳非常诧异原来在徐州的王氏家族并非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贫寒,她的老家能有这番豪阔田庄料想是王晨在早年出任大将军时所置下的宅院。

走进下村,看到了王家祠堂和家庙,马琳方才明白此村来历,将处名为“村”皆因其祠堂的围墙外还搭建了数十几间茅屋,因为族中有贫困无居所者占据祠堂庙里的禅房,后来人丁滋生庙里也住不下了,就依着祠堂围墙搭建了许多茅屋棚户,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子。村里的居民都没有田地,有贫病老弱之家则常年靠族中亲戚接济为生,年轻的后生如吉祥者则必须长年在外务工谋生,处所的贫寒可想而之了。幸好吉祥的家里还比较宽大,两间简陋的厢房住下了他父母和妹妹三人,他自己则在堂屋里搭了一张大木床凑合容身。

马琳进屋来坐下来不久,就发觉自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里,尤其是吉祥的老娘看着他眉开眼笑,似乎在说:‘这个女婿好,配得上我女儿!‘马琳被他们弄得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偷空拜托王吉祥跟他父母解释清楚。不料吉祥却恼了,质问说:‘原来你有老婆了!既然你不想作我们家上门女婿,那你干吗要跑我们家?你自己留在清水镇不就得了?‘马琳被他教训得哑口无言,他原本想借住吉祥家遮掩身份方便自己找人,不想闹出了此等误会,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眼下只能将错就错等到了晚上找到了人再。

吃晚饭的时候不知情的王老太太强拉出了自己标致女儿小莲姑娘摁在马琳的座凳旁。马琳哭笑不得,眼睛不敢乱看,连忙低头捧着粗瓷碗把高粱米饭一个劲地望嘴里扒,一碗饭没吃完他已经嚼出了七八颗沙子,这饭太难吃了,不由勾起了许多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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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过后,王家人都睡了,马琳悄悄溜出门,发现天空簌簌扬扬飘起了些许雪花,北风裹着雪花吹进了脖子里象刀子割一般生痛。他顺着来时的路摸黑走了一阵,突然黑暗中有一个人对他说:‘你要去那里,你到底来我家想干什么?‘马琳吓了一跳听出是王吉祥,便说:‘我找茅厕。‘王吉祥说:‘你骗谁呀?找茅厕用得着出院子吗?你究竟想干什么?‘马琳只得如实对他说:‘我只是想去王将军府上看看!‘

‘你去那里干什么?难道你老婆住在那里?‘

‘你真聪明,我娘子的确是那家的….‘马琳说了半截觉得不妥就不说了,王吉祥立即猜到了说:‘喔--我知道了,你老婆就是王将军家里的使女吧,怎么不早说,害我父母空喜一场!‘马琳嘿嘿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想找一个叫松儿的大丫头。‘王吉祥说:‘你要找人就直说吗,我帮你好了!‘

有人带路的确方便了许多,王吉祥不仅领着马琳找到了上村,还找到了王家后宅的角门,然后又托了一个要好的小厮帮忙将马琳领进王家的烧厨房。厨房里的人正忙得热火朝天,锅碗瓢盆铺满了空地,中间三个大灶台,边上站着七八个厨师,有的在切菜,有的在掌勺,还有一个烧火丫头正在往炉子里添干柴,干柴噼劈啪啪地燃烧着,窜起了熊熊的火苗。靠墙有几张大桌子,上面堆满了煮熟的鸡鸭鱼肉。再往上看卤腊腌炙吊了一房梁,有一半的绳头已经空了,看情形是庄子里来了许多客人还在吃晚饭。

王吉祥看了半天,问同宗的王九叔:‘年早过完了,你们这是在忙什么?‘王九叔正负责给堂上客人上菜,偷空接待了他们已经不耐烦了,哪里还有心情跟他细说,草草问了他的来意,也没打听马琳的底细,就叫了一个小丫头红儿领马琳去后房找人,自己则拉着王吉祥帮忙一起端食盒子上菜。

马琳见无人碍事兴高采烈跟着红儿出了厨房,到了后宅边上红儿一听他说要找‘大小姐的贴身丫头松儿”顿时就糊涂了,问:‘什么松儿?我们这里倒是有几个新来的丫头,都是李家的老夫人和小姐从扬州带来的,我们自己家的大小姐早出阁了,好象已经几年没回来过了,又哪来的丫头?‘

马琳大吃一惊问:‘她不在这里!那她去了哪里?‘红儿不耐烦说:‘我哪里知道?去年我家主人去过一趟京城说是要接大小姐回家,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大小姐应该还在京城!你是从哪里来的?”

马琳连忙说:“我是从京城来的,我只想找一个叫松儿的丫头。”

“听你口音倒不象南方人,你还是赶紧走吧,要是给管家看见了,一定会将你当作南边来的奸细绑起来!‘

‘什么南边来的奸细,我可是北方人?‘

‘你不是南边来的就赶紧走吧,今天晚上我们家有大事情要办,你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就带你去见管家了!‘

马琳不敢再问急忙摆手掉头出来,寻思那些南方来的客人一定是王晨的对头,王家今晚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会不会是不是他们?路过厨房时他见王九叔和王吉祥还在上菜,灵机一动也跟着从厨房端了一盘子酒菜混在后头来到了大厅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