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地图,我继续解释起来:“当然,要这么做,也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首先,努尔哈赤是不会看我们扩张势力的,不管我们退不退守,他肯定都要尽起精兵,一直追杀到山海关,不许我们明朝留一兵一卒于关外。所以,不管以后如何,今年冬天必然是有一场大战的。而就算我们这次能胜利,之后的大仗小仗恐怕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第一步,今年冬天之前,我们先适当扩军五千人,不要多,但要精,把宁远城一带守住,不许满人一兵一卒过去。袁崇换曾说要坚守宁远、前卫两城,不知道是一时意气还是确有其事,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那么我们双方合兵,在关外将有两万五千左右精兵。努尔哈赤估计能带领十五万到二十万军队攻过来,到时借城墙大炮防守,再以骑兵游斗,断其粮道,我们未必便输于他。
至于觉华这里,把百姓和物资都撤到觉华岛。鞑子毕竟不善水战,我们留下两千水军,再多修筑一些炮台,应该能保无虞。
之后,作为第二步,如果我们成功守住了关外,等到努尔哈赤退兵,我们就要反守为公。你们看这个辽东半岛,像个倒三角形深入渤海,真是用兵的好地方。明年开春,我们派兵到辽东半岛南端,一边建立港口,一边开垦荒地,同时收拢辽东明朝百姓,就可以用此为基地逐步发展。如果后金出兵,我们随时可以派兵从海上登陆,抄了他的后路,断了粮道,只要能守个几天,就可以让他不战自溃。实在不行,坐船撤退也没问题。辽东半岛这里,现在是朝廷放弃,努尔哈赤还没占领的两不管地带,正好让我们来占领。到时候,经营一两年,估计我们就有能力可以和后金稍稍对抗了。到时在后金周围,西有宁前守军,南有我们,东有皮岛毛文龙和朝鲜,整个辽东战局都活过来了。他往山海关进攻,则我们联合毛文龙和朝鲜直接攻击他老巢;如果他攻朝鲜,我们照样可以从宁远和辽东半岛袭击盛京;而如果他想先占领辽东半岛,则另外三家照样可以抄他老家,甚至从海上断了他的后路,让他败得更惨。这样,就算我们四家合起来都打不过他一家,但也可以遏制后金发展,让满人无法往外扩张。
努尔哈赤这人打仗还行,治理百姓却一般了。他要所有人留辫子,把百姓当成奴隶使唤,实在是很不得人心。而且满人至今为止还只会打猎,不会种地或经营经商,打仗算是一把手,但别的什么都不会,到时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困顿。而我们就可以慢慢发展自己实力,同时还对满人进行分化。
想想看,后金的经济至今为止基本上都是建立在劫掠上的,到时候无处可以劫掠,自己又不会生产粮食,就算士兵再多,恐怕也筹不出军粮来了。而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兵力却越来越多,战斗力越来越强。过不了几年,我们这个攻守之势就完全反了,可以进入第三步,由我们来进攻努尔哈赤了。哈哈,有那么二三十万觉华军,我看努尔哈赤拿什么跟我争…”说到得意处,我不免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沉浸在我自己描绘的景象里。
屋内诸将却都是能干之人,又对辽东军事颇有了解,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这些话,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性,而且也算是胆大包天之中暗藏着一些可能性,不过实际做起来却也是困难重重。
“有一个关键的问题,”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李如槐提出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好像都忽略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银子。
我们可以遏制满人,不让他们劫掠,让他们只能吃老本,甚至饿肚子。但是我们自己的粮草和军饷又能从哪里出来呢?你说过以后要全民皆兵的,那就没人种地生产了,就算能屯田,做些走私的勾当,以二百万人口也供养不起二十万军队吧。别忘了,朝廷举天下之力供应辽东军饷,却也是异常吃力,欠军饷之事经常发生。
光是二十万主力军队,按照我们现在觉华军的标准,每人每年军饷和武器、训练费用等都在五十两银子上下,一年就是一千万两,再加上什么民兵、预备役等等以及修筑城墙、购买战马等开支,就算我们再怎么合理支配节省,一年至少也要花三四千万两银。你可别忘了,我们大明当年张居正在位的时候税收最多,也不过八千万两左右,现在还远不如当时,每年能有一千五百万两就要偷笑了。
不说别的,光说今年冬天的作战,如果我们不回关内,朝廷估计是不会再给我们粮草了,要我们自己解决了,这怎么办?觉华岛上倒还囤积不少粮草,也许不是太大问题,但购买武器和战马,招募士兵等都需要钱,我估计至少也要五六十万两。虽然我们现在还有十几万两银子可用,而且玻璃和打鱼、贩盐等也有暴利可图,但在短期内恐怕还派不上大用场,按现在的情况看,冬天的时候肯定会有二三十万两左右的缺口,这个怎么解决?”
果然还是让人看出来了。不错,我的这些计划的前提是建立在拥有充足资金的前提上的,缺钱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甚至比兵员的缺少更为严重。不过,我对此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我面无表情地发问。
“别的问题当然也很多,比如朝廷的意向和民心所向等,但至少现在看来,钱的问题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只要解决钱的问题,我们至少可以开始尝试。”李如槐说。
我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李如槐的观点。我不由笑了起来,这个担心很对,不过看来他们还没有把握到问题的重点。
“不错,军队是个非常花钱的行当,不过你们别忘了,军队同时也是最赚钱的行当,只要运用得当,经营一支军队的利益可比什么玻璃、私盐等还要大得多。”我微笑着说:“自古以来,最源远流长的无本生意,一是妓女的生意,另一个就是抢钱了,而后者的利润似乎比前者还高很多。”
“抢钱,抢什么钱?”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虽然我今天给他们带来很多冲击,但看来还不是很够啊,他们依然跟不上我的思路。
“抢钱,当然是抢有钱人的钱。”我叹息了一下,只好提起笔,写下八个字: “欲灭后金,先图日本”
“我分析了一下我们周围的形势。朝鲜离我们比较近,但毕竟多年经历战乱,而且本来就贫弱,油水不多,更何况离后金太近,我们去抢他们,恐怕只会把他们推向满人。至于后金吗,我们派人骚扰抢劫也是必要的,但那边民风彪悍军队强盛,赚钱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至于我们明朝,我们自然不能自己抢自己。那么,剩下的就是隔海而邻的日本了。
刚好,我研究这几年的生意账簿,发现我们走私到日本的货物利润都很高,大有可为啊。这个地方物资贫乏,但盛产白银,我们大明的扇子、茶叶、丝绸、黄金等拿到日本都能获得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而且从作战能力和兵种上看,日本军队远的用火炮,近了用鸟铳,再近了就用大刀,而且骑兵不多也不强。而我们呢,我们的炮能射出五六里甚至十里,比只能射一里左右的倭炮强多了,而且现在还有了开花弹;鸟铳大家也用过,近了还行,但三十步外却根本穿透不了重甲,远不如我们用的大弓筒箭能达二百步外;论肉搏,日本的长刀也有八尺到一丈,算很长了,但我们长枪可是一丈八,根本就可以轻松地灭了他们。论陆战,我们的兵种刚好可以完全克制他们,光是跟他们保持距离游斗就可以站立于不败之地了。而论水军,日本当年的水军被朝鲜的李舜臣打残了,至今还没有恢复,而我们水军可也算是整个大明的精锐,绝对可以吃掉他们。
而且现在,日本诸侯林立,并不是铁板一块,我们打某个诸侯,其他诸侯也不见得就来打我们。日本可是个岛国,沿海城市无数,我们坐船过去,随便洗劫某个地方回来,根本没人能拿我们怎么办,真是沿海劫掠,打家劫舍的好去处啊。
当然,我们至少也要先礼后兵,或者至少先探探人家的底。这里,这个地方叫长崎(我拿出地图指给他们看),是日本最大的沿海城市之一,我们大明货物大部分都是从这里进入日本的,甚至还有南洋来的夷人多到那边做贸易,相当繁荣富庶。只不过,这里的驻军却似乎不多。我想这样,拉个商船队,再带领五千士兵到长崎,先做生意卖东西给他们,同时注意观察,如果有机会就直接把这里占领了,洗劫一番,如果运气好,怎么着也能赚个数百万两银子吧。
“做海盗?”
“抢日本?”
“洗劫长崎?”
众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想当年倭寇在我沿海烧杀抢掠那么多,我至少也要替南方百姓收点利息吧。”我面无表情地说。“江南百姓毕竟文弱,多年不修兵备,被打个措手不及也是有的,但我们辽东可不一样,我们这里可是向来出强兵。而且日本在当年打过朝鲜之后军队实力下降了不少,但我们这里却要经常跟满人打仗,战斗力却有所提高,何况我们觉华军更是精兵中的精兵。
所以一方面防止后金南下抢钱,一方面我们自己到日本抢钱养军,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方法。”
几个人拿起我给的资料苦苦研究起来。洗劫日本,这个计划似乎要冒相当大的风险,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短小精悍,专门找那些沿海的弱城市下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而且日本刚好银矿很多,足够我们借点钱发展自己实力了。
我心里却不免再次夸奖自己的先见之明,现在手下有了四千多很强的水军,可以做很多事情,满人我暂时打不过,但把眼光投向其他地方,找那些武力弱但有钱的主下手,那可就容易多了,而且隔着个大海,别人被我抢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没法国来找我报仇,后遗症很小。
“好像处处都可能出现问题,但好像又处处都大有可为,虽然不见得一定成功,但只要做的人得力,也不是不可行。所谓富贵险中求,也许这倒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方法了。应龙弄白了头发,倒也是有其所获啊。”终于,李如槐抬起头惊叹起来,眼中带着一丝赞赏之意。
“白了头发?”我却听得一头雾水,用手拨弄头发,一些白色的东西掉落,原来斑白的头发却恢复原来的黑色。边上诸人惊讶地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刚才弄了点石灰,都跑到头上来了。”我笑了起来,却不明白旁人为什么都那么惊讶。“不过,这次倒是真有收获。我在那个雷公塔,捡了几块用来搭建地窖的石头,却原来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几块砖头外覆盖一层厚厚的东西做成的。我觉得这种东西用来筑城建房子应该不错,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家里琢磨怎么做出这种东西。我查看以前有关建筑的一些记载,然后再跟那些石块的结构对比,发现这东西很好做的。把石灰和粘土按一定比例混合,粉碎后加热到高温,再把那样得来的渣块粉碎,就能得到一种细粉,而这些细粉遇到水就会迅速凝固变硬,在砖头外边敷上这种细粉后浇水,就能变成我所捡到的那种东西了。另外,我在这种细粉里还加入了石膏,发现这样能避免太快凝固,更加便于使用。
这种东西,我给它起名为水泥,以后修筑城墙的时候可以试试用这种东西,应该省钱好用,还能节省人力吧。我呆会儿找周长青,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种东西大量生产。”
“所以你头上这些白的都是不小心弄上去的石灰而已?”李应元用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问我。
“当然是了,你以为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过韶关,伍子胥一夜白头,竟然是这样啊。”李应元受不了似地呻吟起来。
“什么意思?”我感到莫名其妙,问他。
“没什么意思。我本来想写个‘伤辽东,李应龙一夜白发’的曲目,看来是泡汤了。”李应元摇头回答。
作者注:又是四千字,还不好意思把它分成两章,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