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看着阮柿子一闭眼就要跌倒,程三针急了,匆忙伸手上前去抓,心想自己是来讨债的,可不是来索命的呀,真要逼出个人命来那就麻烦啦。随着程三针笨重的身躯向前一挤一压,阮柿子搭起的简易果摊轰然倒塌了,各种瓜子干果立时散了一地,也就绊倒了惊慌失措的程三针,程三针圆睁眼睛望着将要倒地的阮柿子无奈的叫道:“别呀——”
随着程三针的叫声奇迹发生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要倒地的阮柿子果真停住了,继而又慢慢地站立起来,而后又慢慢地被坐在了凳子上,随后从阮柿子身后露出了一个大脑袋来,模样奇丑无比,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阮柿子是被这个老气横秋的小孩给救护了。这个孩子并没有跟众人打招呼,而是慢条斯理的伸出右手拇指狠掐阮柿子的人中穴,随着刺激力度的加强,阮柿子“咿呀”了一声才慢慢地睁开了细长的眼睛,可是他在睁开眼后的刹那间,第一眼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人群和散落在地上的乌七八糟的果摊以及趴在果摊上吃惊地程三针后,他又轻轻地长叹了一声伤心的再次晕了过去。好在那孩子还没有松手,他又在阮柿子的人中穴上狠掐了几下,这次阮柿子却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呜呜咽咽的拉长了声调的哭丧声:“俺的摊吆——俺的命根子啰——俺的......”
“闭嘴!嚎什么嚎?”程三针终于爬起身来,对着阮柿子喝斥道,“不就是个烂果摊子嘛?值得你这样鬼哭狼嚎的吗?出息——你的损失有我的损失大吗?嘛的!”
“姑父,到底怎么回事?”老气横秋的小孩松开了阮柿子,一脸稚气的看着程三针问道,“你怎么跟软柿子这货掐上了?”
程三针打了个响鼻,用手摸着鼻子使劲摔了一下鼻涕,然后用手指着阮柿子怒声说道:“丢丢,你不知道,这货骗了我一下,只是轻轻一下,知道不?我就损失了大几万元,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寻他他还不认账,还给我装死狗哩!”
“人家没有骗你,是你太贪心啦!”阮柿子声嘶力竭的叫道。
“你没有骗我,是我太贪心了?你放屁!你闭嘴!”程三针大声呵斥道,“要不是你这货设计骗我我会贪心吗?请问我会上当吗?没有你事先挖好的坑,没有你的引诱,我会睁着眼睛掉进坑里吗?嘛底!照你这么说,我程仲进岂不成了睁眼瞎子了吗?”程三针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力求取得众人的支持,围观的人群也不负重望,立刻便发出了乱七八糟的唏嘘声和不堪入耳的唾骂声。紧接着程三针又将阮柿子购买广告的经过大致向小孩叙述了一遍,其中有意无意的省去了阮柿子和贾思敏去医馆的一节,老气横秋的孩子不听则罢,听完后气的肺都要炸了,立时跳了起来,怒目看着阮柿子说道,“老软呀老软,平时看着你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你叫我咋说你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吧?做人可不能这样哇,你很让我瞧不起呀!”说罢看了程三针一眼,程三针立刻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小孩立刻将两只拳头举到阮柿子的眼前晃了晃,拳头攥的“咯吧”响,“老软,你知道你骗的人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彭衙人的救苦救难的神呀!程大夫一年要救治多少人你知道吗?你怎么忍心去骗一个德高望重的、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吗?”说罢小孩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对呀!”......
人群立刻发出了一阵阵附和声。
程三针一看人气回来了,于是急忙站到阮柿子身后边的台阶上,振臂一挥,大声呼道:“软柿子!还我钱!软柿子!还我钱......”
人群中也有人立即跟着附和了起来:
“软柿子,还我钱!......”
......
群情激奋,群情激烈,就好像阮柿子真欠了他们所有人的钱一样。阮柿子吓傻了,他不知道怎么去分辨,也不知道如何样反驳,这个可怜的猪腰子脸男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他分明是真的傻了,竟咧开薄薄的嘴唇像孩子一样嘤嘤地哭了起来。
贾思敏刚好吃完羊肉回来,一边哼着含混不清的陕北小调,一边用牙签剔着牙缝,走到十字口猛然看到阮柿子的果摊前围了一大群人,连过往的车辆都给堵住了,他赶紧停住脚步,踮起脚尖向人群里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看到,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他就狠劲的低头往人群里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挤到了里边,不看则已,一看竟大吃一惊,程三针站在高处向人群激动地做着演讲,老气横秋的小孩左手揪着阮柿子的领衣,右手掌在阮柿子的瘦脸上近距离密切的接触着,阮柿子则傻傻的坐着哭泣着,时不时的惨嚎一声,通过程三针的口水,贾思敏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广告的事儿,程三针不愿意吃哑巴亏,主动上门讨债来了。不行,不能这样,得赶紧告诉小林去,不能再让阮柿子继续吃亏了。于是贾思敏又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地挤出了人群,匆忙中被谁踩丢了一只鞋他也顾不上去寻找了,就高一脚低一脚的奔进了金刚家,就连好几个熟人向他打招呼他也没有理会。
“小林、小林,不好了!不好了!”贾思敏一进院子就大声的嚷嚷道,“阮柿子的摊子叫程三针给砸了!”
这时候小林已经将朱百万和阿玲让进了零二号房间,齐怀阳和叶子也跟进来当了陪客,几个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闲聊着,听见贾思敏的叫声,小林在第一时间冲出了房门。
“老贾,怎么回事?”小林问道。因为刚才房中闲谈的正起劲,因此上她没有听清楚贾思敏到底喊了些什么。
贾思敏站在院子里弯着腰,低下头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抬起头一翻眼皮子说道:“阮柿子的摊子,叫程三针给砸了!”
“什么?”小林吃了一惊。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齐怀阳是第二个冲出房间的,听到贾思敏的话后恼了,一脸的凶相,“嘛底!老子找他算账去!”说罢就向通道口走去。
“老贾莫慌,是你亲眼看见的吗?”为了进一步弄清事情的真假,小林一边向通道口走一边向贾思敏问道。
“嗯!”贾思敏跟在一旁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丢丢在打阮柿子哩!”
“丢丢是谁?”小林不解地问道。
“丢丢么?嘿嘿!程仲进的妻侄子,一个社会上的混混,平日里专干雁过拔毛、过河拆桥的好事情。”贾思敏叙说道。
出了通道便是街口,街道两旁的生意人这时都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扎堆儿看着热闹。也是的,自从正月十五过后,人们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热闹看了,尤其是眼前这种名人的打捶闹仗外加演说。
“大伙请让一让,让一让!小林大夫来啦!”望着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贾思敏灵机一动,走在小林前边大声的吆喝了起来。还别说,贾思敏这一吆喝还真灵应,在他们的面前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贾思敏一摆手,小林快步跟进,齐怀阳则紧紧护在小林身后。
老气横秋的小孩不再掌掴阮柿子的脸了,而是改用了拳头一下又一下狠揍着阮柿子的腹部,他每打一拳,阮柿子就惨呼一声。
“住手!”
小林紧步上前,怒喝一声,同时伸右手抓住老气横秋的小孩的右手臂向右紧拉一下,老气横秋的小孩正好同时向后列势,两力相合,惯性使然,老气横秋的小孩一个趔趄摔倒在一旁的果摊上。程三针演讲的正起劲,一斜眼瞥见了小林的动作,张着的嘴巴竟吃惊地发不出声音来,人群随即也停止了喧嚣,一切的一切刹那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老气横秋的小孩摔倒之后,惯性的一转身爬在杂乱不堪的果摊上,抬起头看了小林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倏忽间涨红了脸,“噢”地怪叫了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双手鸡爪样的向小林扑了过来,小林瞪了老气横秋的小孩一眼,既没有躲避,也没有闪身,而是抬起脚尖对准老气横秋的小孩的下腹部就是一脚,几乎同时,齐怀阳和贾思敏也闪电般地伸出了拳头,一个对准鼻子,一个对准耳朵打了出去,电光石火之间,老气横秋的小孩闷哼一声,整个一个小身段就像半截朽木一样漂亮的飞了出去,一秒半秒之间,撞在了围观的人群里落在地上并晕了过去。
“老阮,你没事吧?”
小林伸手拍了拍阮柿子的肩头,轻声问道。
“哦,啊哦......”阮柿子睁开细眼看了看小林,然后起身爬在贾思敏的肩头上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程大夫,你不在医馆里好好看病,你站在台阶上干嘛?竞选总统吗?”小林厉声问道,言辞中不失幽默,惹得围观的人群窃笑了起来。
程三针本来就畏惧小林,看见小林后便自怯了三分,待到小林提出诘问时,程三针额头上的汗水立时便滚落下来,于是他匆忙掏出手绢擦着汗水,心中尤不甘失败,犹自在过滤着一句句潜台词,而眼睛看人的目光却已经惊惧万分了。
“程大夫?”小林望着兀自发呆的程三针叫道。
“哦、哦,小林大夫有什么事吗?”程三针的眼睛和小林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他的心中更加慌乱了起来。
“你凭什么要咂人家老阮的果摊?”小林继续问道。
“他......欠我钱......不还......”程三针说话的语气明显颤抖了起来。
“老阮欠你多少钱?”小林问道。
“广告钱!不对,是印广告的钱!”程三针怯声说道。
“什么广告?”小林问道。
“给晴天印的医疗广告!”程三针说罢赶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明显已经失口了,随即他用眼睛偷看着小林哆嗦了起来,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跟上小林的思维说起了话?这不,中招了,唉!这可怎么办呢?
“晴天找你印广告了?”小林瞪起了杏眼问道,很明显小林已经上火了。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印的,是我自愿印的!”程三针猛然意识到不妙,急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忸怩了起来。
小林望着窘态百出的程三针,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大声说道:“既然是你自愿印的广告,那就说明这事与他人无关!”
“对对的!对对的!与他人无关!与他人无关!”程三针汗颜了,一边附和着,一边慌乱地用手绢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心中不免生出几多感慨来,这时候地上要是有个地缝该多好呀!
“既然与他人无关,那你为啥要找老阮的麻烦?”小林恨气地问道。
“这个......哪个......哎......”程三针彻底无词了,他想不通自己刚才辛辛苦苦的想好的那些无赖台词都上哪儿去了?既然耍不上无赖,那就只有伤脸了,可是伤脸比伤心还闹心呀,不行!古人说得好:秀才不与兵斗,男人不与女斗,为了咱这副名人的嘴脸,今天只有装疯卖傻溜着走了。想到此,程三针低头一咬牙赤红着脸向前扒开人群溜回医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