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冬今天很早就醒了,醒的时候天都不亮,怎么睡也睡不着。可能今天是他必须要搬家了的缘故。既然醒了就开始收拾吧,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兼画室,他的心情颇为沉重,收着收着不自觉地就落泪了,这里的一切和梦中一模一样。他回想起当时医生问他设什么作为唤醒自己的歌曲,尽管那多半没啥鸟用。他还是点了一首,就是那曲《yesterday once more》,寓意要把斑马救出来。可没想到啊,一进到梦中,那曲调竟是以那种方式不断回响,现在想来竟有些怀念,毕竟那个世界里有斑马。
终于将一切都打包好,已经晌午时分,只剩下那幅仍是盲人的《递简历的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故事真的要落幕了,吴永冬趴在阳台栏杆上点了最后一根烟。思绪不自觉飘向记忆中有她的梦境。
“吴永冬,你这是要干嘛,搬家也不把我带走吗?”吴永冬觉得仿若听到了斑马的诘问,他转过头来,发现空旷的客厅里竟真的站着她,自己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此时正在仔细端详那幅画。
“你真的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幸福来得太突然,吴永冬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是我,我答应过你要在一个可以变老的世界陪你慢慢老去。”
“梦中的事情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
“做梦的那个人是你好不好,我才没有做梦。”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起去过教堂那晚之后你就再也没来找过我,起初我以为你在忙别的事,也没来找你,后来才发现你天天都在家里睡大觉,老蒋的电话再也打不醒你,你就那样陷入了持久的昏迷,也不知道你的梦中什么东西那么有魔力,能那样深深的拖住你,剩下的数不清的重复中,都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个以后有时间再给你细讲——快去把你的画笔找出来,今天可真真正正是周一了,你再画不好这幅画,你那比赛可就彻底没戏了啊!”斑马一边说一边挪过来一个打包好的纸箱当凳子:“我这样坐着可以吗?”
“啊?”吴永冬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斑马在说什么:“你那样坐着——你要干嘛?”
“给你当模特啊。今天可真正是周一了。后来的几十周你全睡过去了,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才逐个解决那三大难题,才将我们都挣脱出来。这个世界的每分每秒我们都必须倍加珍惜……”
“不可能,绝不可能,事情不是那样的。”吴永冬越听越急,打断了斑马:“你别在提那里面的事了,那些都是一场梦啊!唉,我的天啊——现在要是李健在这儿就好了——我要怎样才能给你说得清楚。我不能理解你!你又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进入到你的梦境,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让你解开心结,才有了你今天的苏醒!”吴永冬一边说一边掏手机出来,一心想要为她证明今天到底是何年月。然而,慌里慌张的他却把手机掉到了地上,电池摔了出来。他再看一眼斑马,她的神情却是那样笃定,看得他手脚无措,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才好。
看着吴永冬陷入沉思,斑马俯下身去将手机捡起来,装好电池递给吴永冬:“这里的确标定了正确的日期,要不你说服我,要不我说服你,仅只一瞬间的事。然而,我觉得那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还能记得,记得平安夜那晚你在教堂向我求婚时说过的话。”
吴永冬接过手机按下开机键后很自信地说:“你放心,无论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都记得那晚我的许诺——后半生我来做你新的外套。”
斑马听着莞尔一笑,第一次依偎到吴永冬身边,看着吴永冬的画作感叹道:“我承认我喜欢这幅画,它对偏执狂的世界作了最好的脚注。真希望它能得个奖啊,来你这儿之前我去看过李健了,他的确伤得不轻,他说他因为偷跑去D翼露台抽烟才受的伤,厂里不作工伤认定,现在治疗很缺钱。”
吴永冬听得僵在了画前,用错谔的眼神看看还在开机的手机,再看看斑马:“难道我们真的……”
“你放心,为了这幅《递简历的人》,我今天只单独为你再做一次斑马。以后,请叫我石菁。”她说话的口音让她的本名听上去像极了另一个发音:“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