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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为难事

一个多月时间,宁德共提炼出精盐一万七千石,刘显财蛮横地将其悉数倾销到左近的徽州府,价格比青盐便宜了一半,连附近池州、宁国二府货商,也蜂拥前来抢购。

等两淮盐商反应过来,所谓的‘青盐’,已经在两淮火热销售,冲击着原本墨守成规的市场。

汪家急了,三申五令,甚至开口威胁,可那也抵不住商人逐利的天性,总之,大家的货不买都买回来了,谁也不愿做亏本买卖,于是明里暗里的交易,依旧进行,没过几日,二十万斤精盐,便全部被市场消化掉,贩盐的收入,足足有四十万两白银。

结束营业时,刘显财宣布,日后哪家需要青盐,可直接到宁德采办,价格予以优惠,并欢迎各家商号加盟经办。

这项措施,着实让商家亢奋,采办一手青盐,不用说当然是比较赚钱的。

楚峰也非常赞赏刘显财的做法,以楚庄现在的势力,商业触须还不能无限延伸,而每个州府,都有其地头蛇、百年商号、课税有司等沆瀣一气,地方被他们经营得坚如磐石,楚庄想要挤进去,势必又是一场场冲突,一天到晚忙着提防对手使坏,还用做生意吗?

刘显财此举,类似后世的加盟事业,为楚庄省去了无谓的争斗、路途转运、伙计薪金等问题,还能无尽的开拓市场,妙不可言,至于货商和盐商之间,为利益打生打死,就不关楚庄的事了。

两淮总商们也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青盐一年产量才几千旦,且均有配额,楚峰那么大能耐,竟一次供给万余石,这青盐是打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楚峰拥有一只聚宝盆?!

宜上亭外,花簇锦攒,翠鸟咿嘤,炎夏之中,滞留着一派春意,凉亭内,汪远侨等八人却是闷不作声,与这诗景格格不入。

“汪东家,您倒是给个注意啊。二十万斤青盐已经搅得两淮盐市天翻地覆,下个月再来二十万斤呢?”李无量不无堪忧的说。

身旁吴天行,逍遥扇着扇子,似乎并不觉烦心,对他来说,最烦的事,莫过于没有子嗣,钱算得了什么?再多,将来还不是落到不知是哪家亲戚的手上。“是啊,如今各地内商都去宁德取盐,置我等警告于废话,过不了一各月,我们的青盐市场,就都得割让出去了!”

汪远侨烦惋问道:“探子有什么消息吗?”

阎松林憋气的说:“宁德除了蕉城,别处都施行军管,探子能去的地方不多,不单要顾忌官兵,哎最奇怪的就是当地百姓,居然自发的给楚峰充当前哨,咱们的探子前脚刚进宁德地界,后脚就有捕快前来盘查,若不能自圆其说,二话不说就锁人,即便探子们好不容易进入腹地,可只要开口问及一些禁忌消息,马上就被民举报,蛮一点的人家,甚至亲自动手逮人去领赏,啧啧,奇了怪了,你们说那楚峰到底是如何经营宁德的?”

梁富阳往嘴里丢了颗果仁。“阎兄,你这都算轻的,失手最多挨挨板子、罚银、驱逐出境了事,塔山及大濑溪一带,那才叫夸张,我派去的三十多各探子,至今未见一人回来,怕是都折里头了。”

展玉帛犹豫一下:“要不,咱们考虑考虑楚峰的建议?”

乔承统立即嗤之以鼻:“呸!咱们堂堂八大总商,紧握两淮课税命脉,岂能就此轻易服输!”

“之前楚峰忌惮我等在淮势力,如今学精明了,只在周边府城行商,让那些货商跟我们扯皮,他却坐山观虎斗,而他又是朝廷命官,轻易不能下手,咱们太被动了。敢问乔兄,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汪远侨抬抬手,制止众人争执:“各位,莫伤和气,若明的不行,咱来暗的,文的不行,咱们就来武的。”

“汪东家此话怎讲?”

“各位有多少能打的人手?只要齐集起来,就够让楚峰喝水一壶的了。”

“可他是官儿。”

“我猜想塔山是楚峰老营,而那些青盐,多半就来自大濑溪,咱们只需借道罗源,潜伏于两地交界处,时机成熟后,便一举进犯大濑溪,各位,大濑溪是山地,不可能布防太多兵士,咱们以有心算无心,胜算还是蛮大的,届时,准能窥知那青盐的出处,即便不是,给他点教训也不错。”

“有理!”阎松林当下拍胸部:“我阎家有八百死士,不少人有案在身,见不得光,我正愁他们无用武之地,交给汪东家运作就是。”

“我梁家有五百家丁。”

“乔某有二百食客......”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十天,事情遍传大明,邸报也很快送至楚峰案前。

大明乱了,大人果然真知灼见,余人除了讶异,便只有佩服。

然而发生地离福建太远,远到让大部分民众没有感觉,恐慌甚至没能越过长江界限,秦淮南面仍是一派声色犬马。

邸报提到,南赣夺天王、龚一联军,积极响应北方起义,然而福建巡道曾缨调集杭、武两县官军乡勇数千人,并檄潮州兵备道谢琏派官军会剿,起义军寡不敌众,损失惨重,退守经一岩、南坑尾、野猪窠及员子山等处营寨,设木栅固守,不想官军放火烧山,义军死伤过半,起义终于失败。之后,岩前、象洞、米坑、箬菜诸乡民众被当作贼党,遭官兵屠杀。

萧满江自始至终,严守楚峰令谕,在其中只扮演摇旗呐喊的角色,更不参与屠杀良民,不单如此,还暗中收留了许多遭难的乡民,在上杭县城附近重建家园,或者直接迁徙建宁府。

七月下旬,浙江杭州、嘉兴、湖州、绍兴等地,遭历年不遇的飓风,海水涨溢,漂没内陆田禾无算,毁民居数万间,伤居民数万人。刘显财趁机做粮、赚了个钵满瓢盈,收益二十万两白银,这是笔国难财,但大明商人个个如此,不差楚庄一份。

另一则消息来自澎湖辽罗。

数日前,刘显财一艘商船被李魁奇,船上本金五万两被劫。虽然郑芝龙与楚峰私底下有不交战协议,通报各部,但其集团的李魁奇,似乎并不拿这当回事儿。

话说福建及沿海海域,稍微大一点的岛屿,都由十八芝实际占领和分管。

十八芝,原本该称为二十八芝,是以‘开台王’颜思齐为首的二十八位结拜为兄弟的华人海盗。当初郑芝龙弃郑成功生母,另娶颜思齐女儿,颜无子,死后郑芝龙继承了他450艘海商船舰队,剩下600艘舰艇由其他人分领,后来二十七位兄弟战死的战死、病逝的病逝、兼并的兼并,最后仅剩十八人。这时候的郑芝龙,还无以号令群匪,十八芝各怀鬼胎,阳奉阴违的事,不胜枚举。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别问他人能为你做什么,先问你能为他人做什么,各出所学,各尽所知,方可使家园富强,不受外侮,自立存身......”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楚峰悠闲走在乡间小道上,一如往常的巡视领地,隐约,可闻私塾传出的朗朗书声。

这是楚庄经办的书塾,免费入学,贫富均等,对国、家、仁、义重新予以定论,大明乱世历经17年,这会儿的娃娃,到那时也已是精壮小伙,成为一个时代的中流砥柱。

其实有些事情,楚峰已经考虑得太远了,远超出自己的初衷,当初只想当个地主老财来着,大不了作威一方,使追随自己的手下们安居乐业,不受乱世侵扰,哪知如今地盘拓展得越来越大,站的位置越来越高,要完善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管是自保或者维持,慢慢的,发展己身势力,竟成了一种惯性,再也停不下来。

楚峰顿住脚步,沉吟道:“李莫如,明儿将水师那几十条老旧船只,拨给刘显财,命他分批逐次驶去澎湖海域,名义上也是做生意。”

李莫如一点就通:“大人还是想把这些船‘送给’李魁奇?”

“嗯。”

“是,属下这就去办。”赵沧瀛的船厂,除了建造大福船,每个月,都有专门队伍继续生产小福船和战座船,老旧船只,也就成了鸡肋,用做远洋贸易,刘显财都怕半途沉船呢。

“大人,小的不明白。”孟常困惑。船虽旧,可是还能用,哪怕买给捕鱼人,好歹也能捞些小收入,其实也不是在乎那点小钱,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便宜对头。

楚峰凝视海面尽头,没有答复孟常。

身后的李思诚,正与一驿夫私语,末了,挥退他,转敬楚峰:“大人,泉州来信。”

“念。”

展开一瞅,李思诚肚子里墨水不多,于是一把塞给孟常。

“......泉州匆匆一别,无缘与公子交言,妾深感遗憾,欲自往以见之,又惧冒礼为愆,因而踌躇。月前,家祖母做主,将妾许配与海商陈氏三子,于已末月庚申日完婚,然,行云逝而无语,时光冉而便过,妾仍有诸多未竟之事,此时嫁为人妇,非所愿也。公子临别之前允诺,有难必助,妾欲迎清风以怯累,寄弱志于归波,望公子垂成,不揣冒昧,苏灵萱拜上。”

好文采,不过......

楚峰郁闷道:“这么拗口,说的啥?”

“咳,简单的说,苏小姐不想嫁人,想请大人帮忙。”

“啊?!我能帮什么忙?”楚峰直犯愣,虽说人无信不立,男子汉说出的话就要应诺,可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这么尴尬的事。

“或者大人可以去和佘祖母讲讲道理,劝她打消念头?”很难得见大人面现窘涩,孟常脸颊抽搐几下,努力忍着笑。

“没别的方法了?”

“媒妁之约,父母之言,符合纲常......除非来硬的......”

“什么?”

“抢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