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我宁德港?楚峰没动怒,身后的亲卫却个个义愤填膺。
楚峰慢条斯理道:“我冒充郑家,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礼尚往来罢了。”
“礼尚往来?”郑芝豹一时间反应不过。
楚峰莞尔笑笑:“我宁德船只过泉州,向来规规矩矩交纳关银,前段时间,却受郑谬家明里暗里阻扰,也盘剥了我不少货,怎么?腊月的债这么快就忘了?”
郑芝豹登时被磕得窘滞无话。
主帅气势萎弱,冀长州可就不得不帮帮腔了。“郑家枝叶繁茂,难免稂莠不齐,手下儿郎玩闹的私人行径,家主多不清楚,若有得罪的地方,冀某在此代家主陪个不是,其实过境纳银,乃成俗约定,如此,郑家才有资费以护卫过往商船平安,你我双方的小睚眦,大家伙喝个茶,唠个嗑,便能一笑抿恩仇,楚大人何须惊动直隶?大人这种栽赃嫁祸,坏人清誉的勾当,实在下作了些。”
楚峰朗声大笑,击掌叫好:“不错不错,本官要是早知这么容易解决,何必辛苦折腾。就依你所言,替我约见郑家家主,改天咱们喝个茶,唠个嗑,一笑抿恩仇,江淮之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咳咳......”冀长州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噎着。“这......这怎能一样呢!”
楚峰揶揄起来:“哟,建议可是你提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冀长州蹩得脖子都粗红了,自从晋身郑府幕僚,温文儒雅就是他的标杆,这会儿被楚峰挤兑得没了风范。“我......我郑家可赔偿你货物损失,但你楚峰能奉还我郑家名声吗!!”
楚峰大为嗤鼻。“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但凡吃了亏,就要加倍讨回,我楚峰可不信只许州官放火那一套,既然你们做得了初一,就别怨我这做十五的玩过头,名声?”
冀长州怨毒道:“若我郑家也悬你楚军旗帜四处劫掠,构陷你忤逆之罪呢?!”
楚峰哈哈大笑:“我楚某人最不怕的就是造反,如果你们有本事,咱们不如比较比较,看谁劫的财物多,咱郑、楚两家,搞不好能开创一番新局面啊~。”
冀长州顿时哑然,这才回想起来,郑家在乎正统身份,行事小心翼翼,而楚峰一路走来,造反跟吃饭一样稀松,一反再反,压根就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你能奈他何?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楚峰,说一千道一万也不愿低头认错,当我郑家是软柿子吗?!郑芝豹气得是哇哇大叫:“既然你敢招惹郑家,想必就敢承担此责,咱们武人原也懒得学文人扯皮,有什么理儿,拳脚上见输赢,胜者为王败者寇!儿郎们!让他尝尝开罪郑家的下场!”
吼!
郑家军士兴奋应和。
郑芝豹留下一抹狠恶眼神,指挥旗舰避入中军。
楚峰微笑呢喃:“哦......终于忍不住了么?”
孟常神色匆急道:“大人,暂且退后吧,当心被火炮所伤,您上塔上指挥便好。”
楚峰点点头,拔转马头,策骑离开。
呼~
第一排六条福船,九十门大小火炮已侧对码头,旗官猛一挥号旗,架式拂郎机、威远炮等乒乒乓乓一阵轰响,硝烟瞬间密布海面,振荡的水波,一圈圈往外划开。
密集弹雨,摧枯拉朽般横扫码头,边上的仓库、民房纷纷遭殃,当中尤以十八门千斤拂郎机最甚,射程四里,直接轰进城南黄土塘,不少也分射塔山,只不过塔山地势高,弹丸打上去,势已微弱,构不成任何威胁。
很快,第一轮炮火停歇,郑家福船转帆的转帆,移位的移位,井然有序地让出炮位给下一集群,战斗素质比明军水师不知高明多少倍。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轰,岸边木质建筑,几乎无以幸存,好在一开始,楚军就疏散了百姓,否则伤亡肯定惊人。
郑芝豹一脸阴霾,定定望着一片狼藉的蕉城市集。
这样没有对抗的战事,对郑家来讲跟玩儿似的,结果呢,楚军却不损一人,轰过三轮后,大家也没了兴致,好在郑家的气倒是出了,至于乘胜上岸劫掠,郑芝豹不敢,楚军可不是吃素的。
宁德码头的基础设施,听说乃楚峰出资营建的,能让他破破财也是不错,郑芝豹暗暗决定,日后每天来揉搓宁德一顿,并封堵海口,阻拦商客,直闹到对方屈服为止。“儿郎们!扬帆返航。”
旗号连下,郑家船队掉转船头,驶离岸畔。
楚峰吃了蹩,就这样算了吗?不像他的风格啊~。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之时,冀长州心头反而生出强烈不安。
话说蕉城码头出去就是东胡,东胡不是湖,它是夹在黄土塘和羊尾塘(地名)之间的一个河流出海口,形状呈三角,黄土塘、羊尾塘两岸距离不过二里地,水道狭隘,当然,容纳区区三十艘福船,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
呜~
徒然,一阵牛角号,传送出幽远旋律。
只听前方突然惊呼。“膈在船头那是什么东西?”
“不好!是水底龙王炮!”
水底龙王炮,可称为世界上第一枚水雷了,它用牛桴做雷壳,油灰粘缝,内装黑火yao,水下有绳索连接铁锚控制深度,凭借香的燃烧时间来定时引爆,当然也可由人工操作击发。
眼见海口处,全漂浮着这种水雷,前军急忙下锚停船,不敢再向前,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爆炸,若赶巧船队刚刚行驶到它跟前炸了呢,岂不白白送命?!而接着,后军也稀里糊涂撞了上来,船队一时挤成一团,乱了阵脚。
“愣什么鬼!传各鸟船、快船速速清出水道!”
“是!”
呜~~
一听号角声,冀长州立马心惊肉跳。
嘭嘭嘭!
一片密集弹丸划空而至,且不说郑家船队拥乱不堪,指挥不及,妙就妙在弹丸打击是无差别的,躲哪儿都挨打,紧接着,周遭郑家船上,劈里啪啦地碎裂声不绝于耳,这些弹丸颗颗硕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用在千斤拂郎机、或红夷大炮上的。
一轮打击,郑家当场有三艘福船四崩五裂,六艘摇摇欲沉,小艇反而不损一艘。
显然,楚军一早就演练过了弹丸落点,此时只需躲在掩体、山坡后,闭着眼睛施炮即可,因而黄土塘、羊尾塘两岸,不见一炮一人,搞得郑家想反击也不知往哪儿打,心底的彷徨,已经直接反应在大多数海员脸上了.......